“还是夫君觉得,妾身就是这般卑贱,任由你同表少爷如何,也丝毫没有怨言?”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平静,仿佛在说旁人的事一般。
    可听清她话中意思的罗玉畟,脸色突变,双目通红,胸口骤疼,有些喘不过来气:“你什么意思?”
    “我染病,是你做的?”
    容悦并未回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罗玉畟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却又无力倒下,只是动作间打翻了水盆,发出“咚”的一声。
    他咬牙切齿,恨毒了眼前的人,恨不得将容悦千刀万剐,丝毫没有了刚刚的柔情:
    “贱人!我要你的命!”
    他想去拿自己的鞭子,想要给容悦好看,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乱了起来。
    容悦陡然转头去看窗外,灯火通明,似有人慌乱声传来,她微怔,轻声呢喃:“在这时吗……”
    罗玉畟被怒意冲昏了头,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也没有察觉到外面的不对劲。
    他终于拿到自己的鞭子,眼底狠毒神色一闪,朝容悦甩去,可容悦早就站了起来,他虚弱无力,容悦不过轻轻侧身,鞭子就无力地落在了她身侧。
    而罗玉畟也没有力气再挥第二鞭。
    他瘫在床上,喘着粗气,口不择言地怒骂:
    “……贱人……毒妇!竟敢害我……”
    却不想容悦听见他骂的话,竟轻声笑了出来,她双手捂着脸,遮住了眼眸,笑声渐大,到最后带了几分悲腔:
    一时之间盖过了罗玉畟的声音,让他通红着眼目看向她。
    容悦的笑声停了下来,她伸手抹去眼角一点湿意,依旧轻笑着:
    “夫君说得没错,妾身是毒妇,这都得感激夫君这一年多以来的教导,如何狠下心肠,笑着将人一步步送进地狱,这些,都是妾身从夫君身上学来的。”
    她抬眸看向发愣的罗玉畟,笑得温柔:
    “夫君觉得妾身学的如何?”
    罗玉畟彻底僵在原处,他避开她的视线,口中依旧不住地骂着:“毒妇……贱人……”
    似乎这样就能缓解身上的疼痛一样。
    容悦忽然觉得没趣,那丝想看着他痛苦的心思也散去,她淡了神色,走到窗户口,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
    她说:“夫君,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何情况吗?”
    他骂了半天,却连一个下人都未进来,此时再看容悦,他不禁心底生了寒意,不想听她接下来说的话。
    可容悦自然不会如他所愿,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今日过后,梧州应就不会再有罗府了。”
    “胡言乱语!”
    罗玉畟翻身就要从床上下来:“……不可能……不可能,我罗府不可能倒下!贱人……”
    其实他心中已经信了大半,府中的异样让他心慌,可他不敢承认,他倒在地上,而此时,却再没有人会过来扶他。
    容悦站在窗户边,冷眼看着他,不上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在心底问自己,她有这么恨他吗?
    可是不管她怎么问,她得到的答案都是,她恨他!
    可瞧着他这副模样,她心底却并未觉得开心,只是心底积攒的那些情绪,似乎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前面的消息显然已经传了过来,那些奴仆甚至都没有进来传消息,可见他们对罗玉畟,也早已心生厌烦。
    就在容悦准备离开时,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第46章
    当看见出现在门前的那人时, 容悦拧眉,不动声色朝后退了一步。
    推开门进来的人,正是周方琦。
    此时他的脸上一片红疹, 自从这些红疹冒出来, 他就躲在房间里, 不敢出来见罗玉畟。
    若非是府上变乱,他定是不会出现在这儿。
    他一推开门, 就看见罗玉畟瘫倒在地上的情景, 直刺进他眼底, 他脸色大变, 根本分不出一丝心神给容悦, 急忙跑步去,险些脚下不稳, 摔在罗玉畟面前。
    他颤着手将罗玉畟扶起来,急得快要哭出来:“表哥……你别吓我啊!”
    罗玉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抓住周方琦的手臂,无力地问他:
    “她骗我的, 对不对?罗府没有事,对不对?”
    周方琦眼神闪烁,眼底通红,没敢回答他。
    罗玉畟朝他怒吼:“你说话啊!”
    罗玉畟想要推开周方琦出去, 可却没有一点力气,又倒在地上,他呢喃着:“……都是骗我的!你们都是骗我的!罗府不会出事的!”
    “表哥!”周方琦一惊, 连忙去扶他。
    周方琦刚碰到他,突然,罗玉畟大喘着气,额角青筋暴起,疼痛刺激得他目眦欲裂,浑身抽搐着,容悦刚为他擦拭干净的伤口又裂开,这些日子的病痛早已让他瘦骨嶙峋,模样恐怖地让人害怕。
    周方琦却是什么都不顾,疯了一般将人抱在怀里,哭着喊:“表哥,表哥,你别吓我!”
    罗玉畟睁大了眼睛,狠狠握紧周方琦的手,像是想要说什么:“……方……琦……”
    “表哥,表哥,我在!我在!”周方琦急急地点着头,就怕他听不见,眼泪急急地掉下来。
    “……方、琦……”他逼得眼底通红,可是直到最后,罗玉畟也没有说出话,他呼吸停止前,说得最后两个字,依旧是在喊周方琦的名字。
    他陡然身子抽搐了下,瘫在周方琦的怀里,再没了丝毫动静。
    屋里似乎寂静片刻,周方琦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地晃着他的身子:
    “表哥!表哥!你醒醒!你醒过来——”
    容悦一动未动,怔怔地看着罗玉畟没了呼吸,可那一双眼睛,依旧朝自己看来,似是恨不得拖她一起去死。
    屋子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不少人,身上穿着兵服,容悦抬头看去,她认得这套兵服,是厉家军的衣裳。
    玖思混在其中,将罗玉畟的死看在眼底,她跑了进来,小心地扶着容悦,有些担忧。
    那些士兵,对视了一眼,朝容悦点了点头。
    冷肃着神色,丝毫没有为屋里的情景动容,强硬地要分开两人。
    周方琦像是疯了一般,不许任何人碰罗玉畟,随手将一旁的东西朝士兵身上扔去,大吼大叫:“滚!不许碰他!滚啊!”
    容悦见过周方琦红了几次眼,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么狠,像是天塌了一般,什么都不顾了。
    即使他再怎么阻拦,四五个士兵压着他,也依旧将罗玉畟从他怀里拽了出来。
    两人陡然被分开,罗玉畟的身子落在了地上。
    这像是压倒周方琦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疯狂地想要甩开身后的人,却丝纹动弹不得,眼见着罗玉畟要被拖走,他猛然扑上前去,抱住了那人的大腿,放下骄傲,哭着求他:
    “你们轻点……轻点,我求你们了……”
    即使厉家军再如何遵守军令,也非冷心冷肺的人,周方琦哭得凄惨,他们也不至于对一个刚死的人过于严苛。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弯腰将罗玉畟的尸体抬了起来。
    玖思有些不忍地偏过头去,不去看这场面,可她一想到那日少夫人瑟瑟发抖,求着她将冰盆倒入冷水中的情景,又觉得他们活该。
    罗玉畟被抬走,周方琦磕磕绊绊地要跟上去,却被其实士兵压住。
    他挣脱不开,怒骂两声,不得反应,余光却是看到了容悦。
    他看见容悦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居然没人管她,心底生了狐疑,陡然又想起推门进来时,罗玉畟无力倒在一旁的场景,顿时眼底像是淬了毒:
    “……是你!你对表哥做了什么?你个毒妇!”
    玖思刚刚那点不忍瞬间烟消云散,呸了一声:“你们自己自作孽,还敢怪到我们少夫人身上?”
    周方琦一身狼狈,被人押住,动弹不得,根本听不见玖思的话,他被罗玉畟的死刺激到,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疯癫一般。
    “你个贱人!我表哥娶了你,是你前生积来的福气!你竟敢害我表哥!我一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容悦冷眼看着他,心底毫无波澜:“那我等着你。”
    他一改刚刚的态度,肆意叫嚣,让一旁的士兵皱起眉头,手下丝毫不再留情,直接将人带走。
    即使是被拖出去了好远,屋里依然能听见他狠毒的咒骂声:
    “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玖思皱眉呸了几声,容悦的神色丝毫未变,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失,门前出现男人的身影。
    玖思服身退了出去。
    容悦怔怔地看着男人,弯了弯唇角,想扯出一抹笑,却未能成功。
    厉晟走近她,袖子中的手按紧了扳指,似有些无奈:“没人让你笑。”
    容悦鼻尖一酸,堪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足尖,说:“侯爷不是说,要等三日吗,怎么会在今晚?”
    厉晟将人搂进怀里,感觉怀里人的身子一僵,又渐渐放松下来,他敛下眼睑,才说:
    “本是明日的,可听说你要在这照顾他,本侯不舒服。”
    他总是会将自己的喜怒,明晃晃地说与她听。
    他希望了解她,自然也愿意让她了解自己。
    容悦微顿,良久,她伸手搂住男人的腰,轻轻应了声。
    这个院子,此刻似与别处分开,格外地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容悦终究平复了心情,不去想罗玉畟最后的那一个眼神,她松开厉晟,退后了一步,问:
    “侯爷怎么来这儿了?前面不需要侯爷吗?”
    厉晟见她恢复如常,也放下心,轻挑眉,回她:“靖王在呢,自然不需本侯。”
    他朝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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