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走了一段, 就看见哥哥的人马在远处停着, 车到跟前整个人还有些眩晕, 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哥哥的人马追了上来,见我神情有些不对, 忙将我扶下马车, 此刻只觉得浑身无力, 刚才吃的那些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你怎么了?”
    “没什么,马车跑的太快, 胃可能受不了了。”
    “刚才那位是?”
    “庆王府的赵竑王爷。”
    “赵竑王爷, 我听说过这个人, 文武双全,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我看他对你很好, 不如试着相处一下。”
    “哥哥说笑了, 竑王爷不是我理想中夫婿该有的样子。”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不试着接触接触怎么会知道适不适合?给自己一个机会。”
    哥哥从来都没有这么鼓励我和一个异性接触,这次却一反常态,令我有些讶异。
    他扶着我坐在马车上,驾着马车送我回到家, 临走还不忘再次叮嘱我好好考虑做赵竑的侧妃, 一路上他说了很多赵竑的好话, 或许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说, 他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作为一个女人,待在他身边应该会觉得不安吧。
    翌日,便是和硕公主史海棠离开京师去往金部的日子,一大早街道两旁便聚集了围观的百姓,但凡公主出嫁都是大事,人们像欣赏一场盛大的表演一样来关注这件事,这个女人,将承载着人们对于和平的期待,踏上未知的旅途。
    可能因为感同身受,加上这件事业的确是我从中作梗,原本只想给她点教训,离开庆王府即可,没想到却将她推向这样的命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内心满满的自责。
    昆仑的身体渐好,已经回到自己所在的军队,第一次的任务便是带队护送和硕公主到达金部边界。
    这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史家顾及面子,将婚礼的仪仗做的相当体面、奢华,十六位将士鸣锣开道,乐器三班轮流替换吹着喜庆的节奏,陪嫁的丫鬟前后五十有余,紧接着便是皇宫为她准备的嫁妆,装了满满的六辆马车,人们都在好奇的猜想着里面到底都藏着些什么,最后跟着的是送亲的临安亲兵近五百余人。新娘子的轿辇位于正中间,四侧分列着四个威猛的将士,骑着高头大马,马车很大,有两匹马拉着,黄色的轿面彰显皇室贵气,轿帘随风翻飞着,人们探出头去想一睹公主的芳容。
    车队很快消失在临安的街道上,人们还意犹未尽的谈论着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金部近些年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宋部边境,人们不堪其扰,想当年岳将军征伐金部,也是接连告捷,让金部对宋部有所忌惮,但如今世间再无岳将军,只有一味的退让,前些日子一直驻守在金部边境的杨将军也被调遣回京,让金部边境更显不安。
    大约十四日之后,昆仑打道回府,他言说,当日部队到达金部边境,接亲的队伍接受了婚书和边境的一座城池,将六马车的嫁妆,公主和陪嫁丫鬟们一并带了去。他们承诺两年之内不再侵犯边境,并写下契约。
    昆仑带着送亲的部队正要离开,史海棠突然从马车上下来,死死的抱着他的腿,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不住的祈求着,不要将她送去金部,祈求他将自己带回临安,金部前来接应的人一个上前,将史海棠抗在肩上,她惊声尖叫,用力拍打他的身体也是无用,昆仑不忍,只能转身伴随着她凄厉的哭声,快速离去。
    史海棠最后的那个眼神,绝望而哀伤,前路不可知,但这皇命,不可违。
    这样的场面不断在我的眼前呈现,让我夜不能寐,一闭上眼,便是史海棠哀怨的眼神。我承认当初只是想将她赶出庆王府,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因此要被派去和亲,远离家乡的痛苦与焦灼,我感同身受。
    临安的七月末依旧笼罩在闷热潮湿的气氛中,近日又连连阴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急忙将被褥拿到太阳下晒晒,去一去霉味,用手拍打,可以让棉花更加松软。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姐姐在吗?”
    “在的。”我答道。
    忙腾出手来去看门,青婵站在门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绯红,像是跑着来的。我的心里对她有百般的疑问,但看着她却总会想起一起患难的岁月,瞬间融化了责难,被亲情包裹。
    “怎么了?”我伸手在她心口上抚了抚,好让她情绪稳定。
    青婵拉着我的手说:“不好了,你在庆王府假扮王爷声音的事情被月王爷和贺兰王妃知道了,想必他们回来找你兴师问罪,姐姐要小心。”
    虽然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但这火来的也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青婵说完,便着急忙慌的离开了。我还没来得及将门关上,就看见贺兰王妃带着一行人,出现在我门口,用一种似乎要杀人的眼光看着我。两个小丫鬟快步走上前,讲门推开。王妃这才缓缓走了过来,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我,像一把利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星辰拜见娘娘。”我忙跪地施礼。
    王妃没有回答,在小院里四下看看,这才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我。
    “这小院倒也雅致,怎么就不能安心的住着,非要到别人家装神弄鬼,兴风作浪,这些年在蛮荒之地就沾染了这些习气?真是可恶至极。”
    “娘娘息怒,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着可以帮到月儿。”
    “月儿?月儿是你叫的?”她的话语中饱含讽刺,想要与我这样的人划清界限。
    “娘娘,我......”
    “不要解释了,或许你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皇上他老人家也相信了这件事,你便是欺君之罪,你承担得起吗?”
    这时,月儿也匆匆赶来,见我跪在院子里,忙在我身边跪下,拉着贺兰王妃的衣角说:“娘亲,我相信星辰不是有意的,您不是也不喜欢史海棠吗?将她送走不挺好的吗?”
    “我的傻儿子,那史海棠再不好,也是史丞相的亲侄女,你娶了她,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史海棠个性虽然骄纵,但哪个大小姐不是如此,为了沂王府,我可以不拘这些小节。”她说完这些话,又用极其怨恨的眼睛看了看我道:“你呀,真是不知好歹,我是看着你无父无母甚是可怜,才让青婵一路伴着你,把你留在临安,你不仅不知道感激,这些年做了多少丢人显眼是事情,让沈家蒙羞,让整个沂王府蒙羞。如今竟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和月儿在一起,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眼泪止不住留下来,贺兰王妃的话句句如钢针直□□的心脏,痛的不能自已,我是不是真的太不自量力了,身边这个优秀的男孩子,是这个国家的天之骄子,他身边的必定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恶毒之人。
    “你骂谁呢?”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哥哥从马上跳下来,疾步走到我们面前,怒目圆睁看着贺兰王妃,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们星辰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就是不跪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贺兰王妃捂着胸口,身体往后一退,伸手指着哥哥,大声呵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欺负星辰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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