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帝终于能吃东西了,立时用眼神看着不远处的一盘梅花糕,钱吉祥立马意会。
    “这糕点不好克化,太上皇大病初愈,吃了恐怕会伤胃。”邵瑜提醒道。
    [杠精值:+5]
    建明帝立时双眼怒视邵瑜,他不觉得邵瑜会真心为自己好,只觉得这人又在刁难自己。
    “父皇,邵爱卿说得对,来人,将这几盘糕点撤掉。”昭熙帝赶忙唤人过来。
    建明帝眼睁睁的看着桌子上立时空出不少地方来,刚想反抗,又见自家那逆子一脸的不容拒绝,他忽然意识道,这个原本唯唯诺诺的儿子,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强势了。
    撤掉了糕点,邵瑜并没有放过他,接着又找了不少理由,将桌子上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都撤了下去,最终留下来的,全是建明帝不爱吃的。
    但到底是饿了一晚上,建明帝心下虽然难受,还是吃了不少东西。
    见建明帝胃口大开,昭熙帝又将邵瑜好一顿夸,将这些功劳全都归功于邵瑜撤掉了那么多菜品,建明帝不好辩解,心下又觉得堵得慌。
    终于吃完了早饭,建明帝屏退左右,屋里只有父子二人时,他才有功夫跟儿子告状。
    昭熙帝听了,倒没有第一时间问罪邵瑜,而是脸上神情半信半疑,甚至让邵瑜进来对质。
    “微臣冤枉,微臣年富力强,太上皇大病初愈,正是最为孱弱之时,若微臣真有谋害太上皇之心,太上皇焉能活到天明?”邵瑜辩解道。
    昭熙帝闻言,也转头疑惑的看着建明帝,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是不是做梦了?”
    这就是怀疑建明帝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建明帝心下大骂逆子,指着邵瑜说道:“他昨夜故意往粥里倒东西,纸包估计都还在他身上!”
    昭熙帝又看向邵瑜,邵瑜立马一脸坦然,说道:“微臣惶恐,委实不知还有此事发生,微臣明明记得,太上皇醒来后,立时喂了他白粥吃,未曾有半点谋害之心,陛下若是信不过微臣,可验明正身。”
    邵瑜是国之重臣,若是昭熙帝这么快就让人过来搜身,那就是一种侮辱了。
    昭熙帝如今倒还算倚重邵瑜,立马说道:“邵卿稍安勿躁,此事尚且存疑,不急一时。”
    转头他又看向建明帝,问道:“父皇可知邵卿倒的是什么东西?他是如何逼迫父皇喝粥的?那碗粥父皇又喝了多少?”
    建明帝心里咯噔一下,这整件事下来,他自己被吓得够呛,但真要说出来,估计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毕竟在他的诉说里,纵观邵瑜一整夜的言行,除了用恶作剧让自己饿了一顿,基本上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损害。
    待听到建明帝没有喝下那碗粥,昭熙帝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说道:“父皇,您这宫殿外有重兵把守,若是邵爱卿真的对你做了什么,您大声呼救,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见动静,您是不是做梦了?”
    “陛下,太上皇此番似是魇着了,要不要请太医过来,好开两副方子。”邵瑜建议道。
    建明帝听着这君臣俩一唱一和的,又想到这不孝子说的,外面守卫极其森严,第一时间不是骂这个不孝子让人软禁监视自己,而是怀疑这外面的人都被邵瑜收买了,否则昨晚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心下这样想,也确实这样开口了。
    但却只换了自己儿子充满关爱的神情。
    “邵爱卿家境贫寒,这外间有近百侍卫,他如何才能收买。”
    建明帝闻言一愣,面上也显得有些犹豫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罢了,还是传太医吧。”昭熙帝说道,他实在听不下去建明帝这些漏洞百出的措辞了。
    待太医来了,一番诊治之后,道确实得出了一个精神不济的结论,又开了几剂调养的方子。
    建明帝面上恍恍惚惚的,他本就年纪大了,此时更是搞不清楚昨夜的事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分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最后还是按照真的来处理,见邵瑜打算随着昭熙帝离去,建明帝立马拦了下来。
    “朕病着,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邵爱卿深得朕心,就将他留下来伺候朕吧。”建明帝说道。
    昭熙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邵瑜在这边侍疾一两天,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建明帝的样子,是想将邵瑜长期留下来,当做宫人一般对待,昭熙帝立时觉得这有些过分了。
    昭熙帝刚想拒绝此时,邵瑜就开口了。
    “太上皇看得上微臣,是微臣的福分。”
    “爱卿?”昭熙帝有些疑惑。
    “微臣也确实有一手好的梳头功夫,太上皇许是看重这一点,若是太上皇愿意,臣愿意每日清早进宫,替太上皇梳头。”
    [杠精值+10]
    建明帝闻言,立时觉得头皮一紧。
    可邵瑜还没有放过他,接着低眉顺眼的说道:“臣倒不是一个爱名之人,既然太上皇执意将臣留在宫中侍奉,臣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建明帝一连疑惑,问道:“名声?什么名声?”
    屋内只有君臣三人,邵瑜说话也没了顾忌:“古有龙阳断袖之好,臣虽不好此道,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从……”
    话未说完,就被建明帝厉声打断:“胡说八道,朕绝不是这样的人!”
    待建明帝看向一旁的昭熙帝,只见这逆子的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无怪父皇要给邵爱卿安上罪名,难道就是为了让邵爱卿留在身边吗?父皇若真好此道,儿子可以替你寻几个身家清白、愿意入宫侍奉之人,邵爱卿刚直不阿,又有大才,还请父皇高抬贵手。”昭熙帝苦苦相劝。
    邵瑜亦是满脸凄苦,说道:“陛下之前找那般牵强的理由,将臣打入诏狱,难道就是为了迫臣就范吗?未曾想,臣已是不惑之年,竟然还能惹得陛下如此费心,就连侍奉也非要微臣亲自动手,旁人都不行……”
    [杠精值:+50]
    看着邵瑜明明是装出来的死样子,偏偏自己的傻儿子还一脸相信,建明帝被恶心得够呛,当即骂道:“滚,你们俩一起滚!”
    第53章 杠精臣子(晚安)
    邵瑜和昭熙帝就这么被建明帝怒吼着赶出去了。
    因是三人密谈,外间的宫人们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亦不敢上前来询问,只能听到建明帝在里面不时传来几声咒骂,间或一些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太上皇好大的火气啊……”一个小太监小声说道。
    一旁的钱吉祥立时瞪了他一眼。
    钱吉祥积威深重,这么一眼,吓得那小太监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只不过在心下嘀咕着:跟着一个失势的太上皇,还能嘚瑟多久呢。
    昭熙帝看到外间这么多候着的宫人,轻咳一声,道:“太上皇今日心情不虞,你等需要小心伺候,若有差池,定有重罚。”
    钱吉祥赶忙应下。
    叮嘱完之后,昭熙帝就带着邵瑜往外走,遇到这么尴尬的局面,他也觉得颇为为难,刚想说两句,一转头,看见邵瑜此时满脸都是羞愧之色。
    昭熙帝立时也顾不得责怪了,转而安慰道:“邵爱卿放心,父皇年纪大了,人有些老糊涂了,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朕会帮你。”
    昭熙帝心下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越想越明白,想着之前邵瑜在御前那般出言不逊,建明帝都不曾动怒,后来虽然因为一点小事将邵瑜送进诏狱,但怎么看都像是在逼迫不成反生恼羞成怒之心,这并不是一个正常帝王的态度。
    邵瑜立马露出放心的神色来,再三道谢,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君臣俩刚出安平宫,迎面便遇到了如今负责宫中禁卫的永宁侯。
    永宁侯停下来朝着外甥皇帝说了几句话,就继续巡逻去了,分开之时,邵瑜回头看了他一眼,朝着他轻轻点头。
    邵瑜对建明帝心里有气,永宁侯也不遑多让。
    建明帝大半辈子做了不少错事,但他毕竟是新皇的生父,哪怕新皇知道建明帝对着永宁侯做了不少事情,但依旧不好追究。
    碍于外甥,永宁侯也不可能直接对着建明帝动手,但邵瑜却给他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心理上的痛苦,并不亚于身体上的折磨。
    邵瑜知道,如果留在建明帝身边,多半还能继续猛薅羊毛,但是杠精值早就足够他完成任务了,如今他更加在意的,是那个附加任务,也是原身的心愿。
    余下的,就全都交给永宁侯了。
    隔了两日,宫中就传来消息,建明帝居住的宫殿有了闹鬼的传闻,据建明帝的说辞,是老是梦见有似是身穿盔甲的身影,于他门外游荡,此事非同小可,昭熙帝当即命永宁侯细查,只是查了很久都没个结果。
    建明帝甚至因为恐惧,还换了一座宫殿,只是任凭他换来换去,那“鬼”依旧如影随形。
    而恐怖之处是,除了建明帝看到了那“鬼”,他身边的所有宫人都没有感受到鬼的存在,故而整个皇宫里,只有建明帝一人夜夜见鬼,梦魇不止。
    一脸被吓了半个月,建明帝终于在某一日,口中大喊着“之川”,然后中风在床,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之川”,恰巧是上任永宁侯的名讳。
    建明帝中风后,瘫在床上熬了一年,方才闭上眼睛,临死前等着闭眼的时候,昭熙帝还怕他心有遗憾,让邵瑜过来和他道别。
    邵瑜往病床前那么一站,什么话都没说,建明帝却忽然一个激灵,手指都开始发抖,指着邵瑜抖了半晌,一句骂人的话愣是没说出来。
    “陛下放心,微臣自会妥善照顾自己,绝不叫陛下有半点担心。”邵瑜泪目说道。
    [杠精值+50]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建明帝心下又是一堵,原本想闭眼的,愣是气得够呛,一直到死,都是双目瞪圆。
    邵瑜被新帝起复,第一件差事便是督办公学之事,邵瑜虽然很想推广全国,但却也没有着急着一步登天,而是先在京城试点。
    京中第一所公学开办之处,便是陈家那所二进的宅子,那宅子位于内城与外城交界之处,对于陈家来说是偏僻有简陋的地方,但对于外城的那些孩子们来说,这却已经十分豪华。
    古人读书不易,一则是因寒窗苦读很难出结果,二则便是读书成本太高,除了要向先生缴纳昂贵的束脩,笔墨纸砚也是一个大头支出。
    公学试点,也只是学费免费,对于孩子们来说,想读书依旧是一条没那么平顺的道路。
    昭熙帝仁善,怜悯孩子们读书艰难,还曾提议笔墨纸砚也免费提供,但被邵瑜拒绝了。
    邵瑜心下明白,对于大多数人来,太过优渥的环境大多都不会珍惜,若是真的全部包办,只怕结果并不会尽如人意。
    京中有钱的人家,多半是进私塾或者族学读书,条件更好的人家,是请了老师在家坐馆,而进入公学读书的,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制作沙盘,不少孩子们第一个字,都是从在沙盘上用树枝开始。
    公学第一年以教导识字为主,学了一年,资质再差的孩子也能认得不少字,而第二年依旧教导他们读书识字,但这些孩子们会进行一个区分,擅长读书的走科举之路,不擅长的让学习理账之类的事情,这样日后也能有个营生。
    第一年读书免费,而第二年就要开始收取少许费用,不过与此相对的,公学每月进行月考,对月考突出的孩子提供奖学金,奖学金金额不高,名额却不少,为的就是激励孩子们努力读书。
    经过这么一重筛选,资质差的孩子们得有了一技之长,资质好的孩子们能看到上升的渠道,不至于所有人都挂在一条路上。
    邵瑜并不是一个完全的理想主义者,他期盼能实现全程义务教育的那一天,但也知道对于目前的国家来说,如今这样,已是最妥善的处置方式,至于日后更加优渥的教学环境,需要让后来者来改善。
    公学试点无疑是成功的,虽然免费是有条件甚至小心翼翼的免费,但在京中得到了许多穷苦百姓的认可。
    试点进行半年之后,方才开始逐步向周边推广。
    等到全国各大州府都已经开办免费公学之后,邵瑜从督察院调职任吏部尚书,并力推变革之事。
    历来变革总会遭到顽固派的反对,只是如今邵瑜、永宁侯和陈渊,三人拧成了一股绳。
    永宁侯手握军权,他早些年熬坏了身子,注定不会有儿女,所有的心思全都围了辅佐昭熙帝这个外甥,因而他成了昭熙帝手中最锋利的刀。
    而邵瑜,因为力主公学之事,得到了大部分出身寒门的文臣支持,至于陈渊,他本就擅长钻营,又因为是新皇宠臣的缘故,在这短短两年里便交好了许多人,三人的势力交错,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许多顽固派,眼见自己的利益被损害,从政治途径无法谋求胜利,便将目光看向了邵瑜的家人。
    邵家人口简单,关系又十分亲密,但哪怕是最胆小的邓氏,这次也十分坚定的和邵瑜站在一起,为了保证家人的安全,邓氏甚至曾经有过在家拘着孩子们一整月没有外出的经历,那时候外间风声鹤唳,邓氏每次送邵瑜出门,都有一种给丈夫送行的感觉。
    顽固派们不择手段的反抗,并没有逼迫邵瑜后退一步,反而遭到了近乎灭顶之灾的打击,大批官员落马,犹如杀鸡儆猴一般,震慑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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