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君莫问心里虽有小小怀疑,却也不太确定慕晓枫是否真与怪医柳怪有关系。
    正因为慕晓枫撇得干净,张广才不怀疑其他。也才铁了心非要找到那个大夫,势要让怪医替他治病。
    慕晓枫一直暗中关注着他的动静,在枫林居里,知道他正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柳怪,唇角不由得勾出幽冷笑意,淡淡道,“张广,你就好好享受我给你准备的特殊礼物吧。”
    她给怪医烧那几顿饭菜,可不是白烧的。
    张广茫无头绪寻了好几天之后,慕晓枫才“好心”的给了他一点点提示。
    又过了几天,张广终于在城外一座荒山里寻到了怪医的踪迹。
    鲜有人烟的荒山里,怪医十分随意的搭了间木屋,疏疏斜斜的篱笆围成一个小院。院外,却是一片疏落有致的翠竹。
    张广吃了不少苦头,才终于寻到这片翠竹外面来。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张广没有乱踏入那片翠竹林,而是扬声先叫喊疑惑起来,“柳前辈?柳前辈?”
    不是他不想直接穿过翠竹林前往小木屋,而是他知道但凡名宿一类的人物都十分倨傲,更别说柳怪还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成名的怪医。
    能被人誉为怪医的,这脾气肯定与常人不同,他当然不能贸然直闯。万一求医还不成,就先惹恼了怪医,他到时想哭也没地哭去。
    怪医此刻在不在木屋里?
    当然在,只不过他还在呼呼大睡,还是奇葩的塞住两只耳朵在蒙头大睡。
    如果是一般声音,绝对入不了人耳朵,自然也影响不到他睡眠。
    但是,张广求医心切。这喊人的声音本就宏亮,再加上他生怕怪医不搭理他,不知不觉中就运用了内力。
    这样一来,就是怪医在耳朵里再塞多几层棉花也不顶用。
    “柳前辈?柳前辈?”张广听不到人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再次被蒙找错了地方,在竹林外犹豫着,又高声连续的喊了起来,“你在里面吗?在里面就应晚辈一句吧。”
    “哪来的混帐小子!”怪医翻了个身,晦气的揉了揉眼睛,不过仍旧继续躺着不起来,他还没睡够,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他也没空搭理。
    张广在外头契而不舍的又呼喊了几声,仍旧听不到回音,不由得有些失望的嘀咕起来,“难道这一次又是骗我银子的?”
    不过他既然到了这里,又跟打听来的消息差不多。皱着眉头在竹林外想了想,便小心翼翼踏入那片翠竹林里。
    之所以如此小心谨慎,完全是因为家中有个优秀到没天理的妹妹在。
    想他们张家大宅,到处都是阵法呢。
    谁知道怪医的竹林会不会只是障眼法?
    一步一挪的,张广走得谨慎又谨慎,全身所有细胞都积极调动起来警剔防备着。
    然而,他一寸寸踩过翠竹林,已然接近一半距离的时候,忽然有几根尖细得肉眼几乎不可辩的银针自木屋里飞过来。
    初一看见这几根寒芒闪动的银针,张广下意识乍然大惊,以他的武功,想要避开这几根银针不是不可能。
    但是,他在避开之前略略有些犹豫,因为他大惊过后忽然福至心灵般明白过来,发出这几根银针的人,应该就是一名大夫。
    一般习武之人,没有人会以银针为暗器的。
    而且,这些飞过来的银针并没有带多少劲道,让他下定决心迎上去而不躲避的,是他知道这几根银针不会刺中他的要害。
    万一,这几根银针是怪医对他的试探呢?
    若是他眼下刻意避开的话,惹恼了怪医,不给他看病他该怎么办?
    心里念头转过,只略一犹豫,张广就决定闭着眼睛,咬住牙根以身迎针。
    “哧哧哧……”一连串小珠打中骨头一般的声音自张广身上响了起来,他咬着牙根生生挺着。
    倒不是说这几根银针入肉给他带来多大的痛楚,而是那种不做反击任人宰割的滋味让他心里紧张。
    银针入肉,张广难以自禁的抖了抖,随即双膝一屈,便以极为难看的姿势向前倾去。
    当然,怪医不会真让他跌个狗啃屎的。
    只是让他吃点苦头,以报他被扰了睡梦的仇。
    张广几乎没法抑止的跪下将近倒地的时候,他硬咬着牙根终于堪堪在最后一刹挺起了腰来。
    只不过,双膝仍旧弯曲跪着就是了。
    他不跪也不行,因为怪医飞过来那几根银针,本来入肉不深,却因为他擅自用力而自行往深里钻。
    那是刺在穴位里的银针,一个不好,张广两条腿极有可能废了,他哪里还敢强行站起来。
    “冒昧打扰前辈,是晚辈的不是。”既然跪着,张广干脆压下心头屈辱感,跟自己说他是来求医的,现在证明他确实见到了二十年前就已经成名的怪医。他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有机会恢复到以前健康,“还请前辈大人大量,原谅小子一回。”
    张广自顾自话,在外头又是跪着叩头又是道歉赔罪的,可他在外面说了半天,躲在木屋里面的怪医楞是一句声都没有出。
    若不是腿上穴位还插着银针,张广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前辈?前辈?”张广犹豫了一下下,紧张得手心冒出了冷汗,他该不会真惹恼了怪医吧?
    怪医听着他试探的叫唤声,眉头立时拧得紧紧的,真是没眼色的混帐小子!
    他不是让这小子在外头好好跪着吗?
    跪到他睡够了,他心情好的话自然就会出去看看了。
    张广哪里知道自己被怪医万般嫌弃,唤了两声又不见动静,心里又紧张又发慌,“前辈?前辈?”
    “叫、叫、叫,叫魂啊。”怪医翻身下床,火大得呯的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
    “求医可以,不过我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诚意。”怪医摸着自己被撞得起包的脑门,一脸怨怼的朝门外仍跪在竹林里的张广哼了哼,“别跟我提什么金钱俗物。”
    张广骤然听闻他的声音,顿时一阵狂喜,可这狂喜还未到展至眉头,立时又似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一样。
    他呆了呆,仍旧跪着,在外面小心翼翼问道,“不要金钱?请问前辈想看的是什么样的诚意?”
    想到这里,张广心头忽然激灵灵的打起了寒颤,因为他突然记起据说这位怪医真是怪得无人能及。
    往往不跟你言明想要什么,却又偏偏让你误会什么,待到人满心欢喜的时候,他才轻飘飘丢一句过来:“你没有诚意趁早滚蛋。”
    寒颤过后,张广浑身都凉了凉。
    生怕他在这跪上半天,最后也不过得一句,“没有诚意趁早滚蛋!”
    咽了咽口水,张广更加小心翼翼的问道,“晚辈愚钝,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明示晚辈。”
    怪医在木屋里又恼怒的哼了哼,还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太小,张广就算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不过从语气中大抵可以猜测得出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先跪着,让我想想再说。”
    等了半天,结果却等来这句让他想想再说,张广心都凉了大半截。
    等就等,可能不能别说前面“先跪着”那句吗?
    张广心情郁闷,却也不能不遵照他所言继续傻楞楞的跪着。
    他费了那么多功夫才终于找到这来,可不能连怪医的面还没见着就被轰走了。
    只要能够康复,就算吃再多苦头他也忍了。
    张广咬了咬牙,只能闷不吭声继续呆呆傻傻的跪在竹林里,一会望望天一会望望没有任何动静的木屋,心里盼着怪医想条件不要想那么长时间,别一想,直接将他忘在竹林里了。
    这一点,还真让张广猜中了。
    怪医让他跪在竹林,又成功让他闭嘴之后,再度心满意足的爬上床塞住耳朵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可怜张广在竹林里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的跪着,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压根动不了。
    他只要稍微活动一下,插在他穴位里面的几根银针立时就会更加入肉三分。
    他真担心一直这么跪下去,再加上这么“不小心”的动上一动,待到他真表现得足够诚意让怪医愿意替他治病的时候,到时还得让怪医顺便替他医治双腿。
    保持着同一姿势一动不动的跪上一个时辰,张广觉得自己都双腿已经完全僵硬麻木了。
    而且,他觉得自己若再跪下去的话,说不定整个人都可能真变成木桩子了。
    “前辈?前辈?”
    舔了舔干涸嘴唇,张广瞥了瞥自己弯曲的双腿,不得不冒险轻声的再次叫唤怪医。
    幸好他能坚持跪上一个时辰才开口,怪医这会终于睡足了,他叫唤的时候怪医刚好精神饱满的睁开眼睛。
    “你小子还不赖,”睡眠好,怪医心情自然就好。当然,别以为他嘴里说的不赖是称赞张广,实际他称赞的是张广那两条能够忍受他银针入肉之苦的腿。
    “我想好了,”张广听闻他的声音,心里立时长长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解脱了。
    却不期然再听他来上这么一句,张广心里立时有股不妙预感,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噎着,让他突然深深觉得这水深火热的求医路才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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