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景这副架势,还有谁没看明白慕晓枫就是等着张广给她一句“道歉”呢!
    当然,除非那个人是个瞎子,还是眼瞎心也一同瞎到底的那种。
    张广暗下咬了咬牙,脸色涨红成猪肝一般的难看。再不道歉,就等着今天全京城世家子弟都看他张家笑话吧。
    忍耐着浓浓不甘,他低下头,缓缓道,“慕大小姐你大人大量,请原谅我这次好心办坏事。”
    慕晓枫看着张广鞠躬将腰弯成了直角,眉梢轻轻往上扬了扬,依旧含笑不语,除了眉目略见诧异外,她还茫然的转目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
    风华卓绝的楚离歌抬眸,冷冷淡淡的目光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度划过张广,方圆气息立时便冰冷如霜;夏星沉含笑扬了扬眉,凝住张广涨红的脸,却懒洋洋的语调,说道,“嗯,三公子真是好心。”
    连道歉都没半分诚意,他得考虑一下,是不是将张广的腰永远变成眼前弯曲的模样。
    张宁面色立时僵了僵,虽然不满这两尊守护神似的男子得理不饶人,但也深知不能这时候多事。
    君莫问看了眼夏星沉,眼底有异样亮光闪过。她又看了看张广,眼神示意赶紧正经将这罪赔完好了事。
    再拖下去,受辱令人耻笑的还是张家。
    “慕大小姐,”张广心下虽然无比怨愤,但大哥的眼神小妹的暗示,他不能装作看不见。只能暗下用力咬牙,将含恨的心情深深藏在眼底,“我错了,我不该用弓弩射杀青虫,不该没考虑你的感受,请你原谅我的莽撞。”
    绕来说去,张广就是不肯直接承认自己不纯的动机。还要顺带的将她拖下水,非要将这过错的一半责任推在她身上才罢休。不是他存心吓唬她,是她自己胆量太小了。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明目张胆吓唬慕晓枫这个客人都已经不对了,更何况是射杀这样的重罪。
    毕竟眼下他们在张府内,真将张家的人逼得太过也不好,慕晓枫眼光转了转,仍旧嫣然淡笑温和模样,脆声道,“三公子言重了,怪只怪那条青虫不长眼。若是它识相爬远一些,也就不会为我惹来这无妄之灾了。”
    “三公子,你说是吧?”
    面对少女恳恳切切征询的目光,张广这红得赤紫的脸立时转成了青绿色。夏星沉漂亮眼睛弯了弯,唇角微微笑意更加魅惑风流。
    楚离歌默默看了慕晓枫一眼,冷清目光里似是添了丝亮色,又似瞬间融入了淡淡无奈。
    君莫问看得心头满不是滋味,他眼里难道就真只看得见慕晓枫的存在?
    他的鲜活他的情绪波动,永远只为那嫣然含笑的紫衣少女?
    不过,纵然君莫问心底不甘也只是转瞬的事。
    慕晓枫开了口,不管是冷嘲也好热讽也罢,最起码这明面上,她已经给了张家台阶下。
    无论是张宁还是君莫问,这会都绝不会再纠缠这事不放。
    心思一转,君莫问便客气的走到慕晓枫旁边,友好的询问道,“慕大小姐,花厅那边各家小姐都几乎全到了,我们不如一起过去?”
    至于楚离歌与夏星沉,这会自有张宁亲自招呼往里走。
    慕晓枫与他们交流了一下眼神,自然顺着张家兄妹安排往里走。张广这歉也道过了,他们今天是来参加宴会又不是来挑事的,自然得客随主便。
    君莫问陪着慕晓枫再次去到之前的花厅时,里面的世家千金们已经分成几个部份分别围坐在桌子旁,正在玩抽花笺的游戏。
    “慕大小姐你也加入她们一起玩吧?”君莫问指着其中一个空位,笑道,“这是我让她们特意为你留空的。”
    君莫问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慕晓枫若再推辞,那非但显得她矫情,还会让人认为她不合群难以相处。
    慕晓枫随意掠了眼围坐一块的姑娘,心里略略满意,看来张家千金这主人做得还不算太差,起码没有再安排她与慕云雪坐一桌。
    她含笑点头,面容露出甚是满意的欢喜模样,“张小姐如此盛情,我只能却之不恭愧受了。”
    待慕晓枫走到那空位坐下,这抽花笺的游戏便正式开始了。
    这桌子不大,上面正中摆放着一只圆形锦盒,里面放着各种花笺。盒子转到谁面前,谁便抽一张花笺,然后按照上面提示完成即可。
    这种游戏,一般来说难度不大,只是增加大家玩乐的乐趣催促她们更加融洽相处罢了。
    在锦盒转到慕晓枫之前,有人抽到了接续作词的,也有人抽到猜谜的,当然也有人抽到当场字画一幅的。
    总之,花样繁多,却也都在大家能力范围可接受之内。
    慕晓枫心下暗生诧异,难道今日的宴会真就这么风平浪静?
    真是这样,刚才张广就不会出面吓唬为难她了。
    她看着这君莫问虽然是坦荡磊落的女子,却也是心高气傲的人物。但凡自身有几分本事的,谁没几分自傲。
    她并不算讨厌君莫问的为人,却也不会天真认为君莫问就是那种坦荡磊落到毫无机心的女子。
    正这样想着,那锦盒终于转到了慕晓枫面前。
    她下意识瞥了眼坐在一边作看客的姣姣少女,此刻的君莫问,那双微微弯出一弯新月牙的眼睛依旧闪动着令人着迷的自信光芒。她与旁人微笑侃侃而谈的模样,看起来既热情周到又温和好客恰到好处。
    是个很难让人生出讨厌感的姑娘。
    目光一瞥转开,慕晓枫凝着面前锦盒,缓缓伸出了手。
    在里面随意的触摸一番,感觉不出里面的花笺有哪一张是特别不同的。她心下暗生奇怪,眸光闪了闪,随意的悠悠然然抽出一张来。
    为防止有人暗中作弊,每一桌都有个姑娘不参与游戏,只坐在其中单纯的为大家解读花笺。
    慕晓枫将花笺抽出,便当众递到那姑娘手里。
    “请抽中此笺的人,在一刻钟内在方圆一里内摘回一朵红花,如若不能按时摘回红花,则……。”那姑娘目光一凝,微微红了脸往慕晓枫脸上扫过去,手里仍旧拿着花笺,却红着脸有些难为情的模样,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有往下念。
    慕晓枫见状,心莫名紧了紧,眸光霎时跳了跳。
    能令一个姑娘家露出这般为难羞怯神色的,这花笺后半段写的,她估计肯定跟男人脱不了关系。
    刚才她还想着,这君莫问君姑娘是个坦荡磊落的,没想到不过眨眼间,这陷阱就明晃晃摆到了她面前。
    暗下轻轻叹了口气,忽有些幽怨的抬眸掠向不远的大树下。
    那大树下,三三两两的公子哥们,正围在那里玩投壶的游戏。
    冷漠高贵又孤清脱俗的离王殿下,自然不会参与这种没有任何悬念与难度的游戏,不过为了顾及她的安全,这才忍耐的在大树不远处坐着。
    慕晓枫这满腹怨念的眼神,虽然淡淡的轻轻的转得极快,不过对于敏锐无比的离王殿下来说。
    她只需轻轻一瞥,便已足够让他知道她的举动了。
    君莫问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敢为难她?
    慕晓枫暗下撇了撇嘴角,她怨的不是君莫问,是他!
    若不是他年少时期惹下的桃花债,她敢百分百肯定,眼下这令人家姑娘为难的花笺绝对不会“好运”的被她抽中。
    收回含恼微怨的眼神,慕晓枫笑眯眯的看着那握着花笺有些不知所措的姑娘,淡淡道,“接下来的,不如让我自己来念吧,大家可有异议?”
    那张花笺已经被为大家解读的姑娘看过了,大家也不用担心她会暗中作弊,于是立时十分一致的点头,称道,“我们没有异议。”
    慕晓枫转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掠了眼这些异口同声异常爽快的姑娘们,接过那姑娘递来的花笺,道,“那好,我自己念了。”
    “如若不能按时摘回红花,则……”慕晓枫垂眸,应景的面色也染了浅浅绯色,不是她害羞,实在是她不能在这些姑娘面前表现太镇定,“嗯,与这方圆一里内身穿靛蓝衣袍的男子,那个……嗯当众喝一杯交杯酒。”
    念完规则,慕晓枫暗下挑了挑眉。
    这规则并不让人多难为情,不过这当众喝交杯酒——岂不是等于当众将自己许给别人了。
    这方圆一里内身穿靛蓝衣袍的男子?
    这条件定得也够特别的,若是这男子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大家自然能将这当爷爷尊敬的玩笑一场揭过。
    若是其他……,十有八九日后都要被贴上哪谁谁的标贴了。
    况且,这喝交杯酒的习俗,只有在新人洞房时才进行。
    不过,慕晓枫一看这花笺所写,心里就有些无奈的冷笑起来了。
    不用认真去寻找,她敢肯定这方圆一里内肯定没有红花可摘。
    而那个方圆一里内身穿靛蓝衣袍的男子?
    想到这里,少女唇畔噙出那抹浅笑忽地便深了几许。
    这张家神秘归来的千金,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妙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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