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私自如何,这——也值得你方寸大乱?”皇后一声冷哼,描得精致的眉轻轻蹙了蹙,“他如何,也不过一个阉人,难道那些道听途说的事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就相信了?”
    太子面色顿时一阵难看,他堂堂一国储君,到了凤栖宫这里他母后跟前,他就成了什么也不是的无知稚儿。
    “母后,方同在外假借父皇之名私建行宫之事,父皇都相信了。”
    言下之意,他相信这事是真的又有什么错。
    她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他不用脑子?
    皇后听罢,只冷笑着哼了哼,端起精致茶杯呷了几口茶,才冷冷道,“你也知道他是你父皇,等到你也处在那个位置的时候,你也一样会相信。”
    太子脸色立时白了白,皇后冷眼瞟他一下,又道,“可现在,你给本宫牢牢记住,你只是太子。”
    方同一个内侍,再胆大包天也不可能敢做出这等砍头大罪的事来。皇帝不是相信,而是害怕。
    太子惶惶看了皇后一眼,“母后的意思是,这事有人巧妙栽赃?”
    皇后掠他一眼,冷笑,“还好,你的脑子也跟着带进宫来了。”
    太子俊脸顿时掠过一抹尴尬,若不是她一直如此凌厉强势,他在她面前又怎会频频出错?
    他皱着眉头,想到那些夜里被秘密处决的官员,不由得一阵惋惜,“可惜了,方同这一出事,白费了好多功夫。”
    皇后冷冷道,“与其在这长吁短叹些有的没有,不如赶紧将背后对付方同那个人找出来。”
    太子愕然看她,诧异道,“难道不是那个冰山做的?”
    皇后冷漠掠他一眼,柳眉蹙下的冰凉目光里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所有人都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你真以为他有飞天入地之能?”
    太子噎了噎,脸色越发难看,“母后的意思是,有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推楚离歌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背地里趁他们不备的时候却狠狠来一手釜底抽薪。
    皇后不耐地挥了挥手,眉睫阖下,连看也没再看太子半眼,“你去吧。”
    太子只得噤声,随即朝她躬了躬身,满腹心事退出了凤栖宫。
    枫林居里,冷玥看着在八角亭子里平静悠然仿佛不受外面风风雨雨侵扰的少女,心下暗暗紧了紧。
    “小姐,”冷玥垂首,眼角瞟过少女手里捧着那本野趣,嘴角不禁略略抽了抽,“那件事已经成了,方同换地侍侯别人去了。”
    慕晓枫翻书的动作只略略一顿,就继续悠然自在的看她的野趣,“哦,成了就好,这事本就该没什么意外。”
    冷玥心下默然,想起眼前少女暗下的布置与那些诡秘手段,她不得不认同的并且佩服的点了点头。
    可想了想,终究第一次管不住自己好奇,问道,“小姐,你如何确定宫禁里头那位知道那件事后,一定不会饶过方同?”
    慕晓枫搁下书籍,抬头严肃的看着她,“冷玥,我来问你,如果你是皇帝的话,你最怕什么?”
    “最怕什么?”冷玥皱着眉头,试着想像一下自己处于那个万人景仰的位置。
    眼睛忽然亮了亮,“小姐的意思是,他最怕别人谋朝纂位觊觎他的位置?”
    少女笑着拍掌,“然也。”
    冷玥想了想,眼睛又露出茫然之色,“可方同一个太监,怎么可能谋朝纂位?”
    这种事,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不靠谱。
    慕晓枫淡淡一笑,“这事妙就妙在可能与不可能之上,方同确实不太可能会做出谋朝纂位之事,可他犯的却是谋逆大罪。”
    私自借皇帝之名在外修建行宫,不是明摆也想暗暗过一把皇帝瘾吗?
    试想金宫玉阙里头那位知道这件事,能不震惊震怒吗?
    而正因为方同是太监,所以楚帝一怒之下,方同死得更快更干脆更彻底。
    冷玥心下再次对面前笑意温软的少女深深拜服。
    什么私建行宫?
    根本就是修建一间稍微奢华一点的大宅子而已。
    而小姐不过让人在宅子正门多加了两道蟠龙柱,可笑的是,皇帝居然因为这个就相信了方同暗藏谋逆私心。
    哦不,也许小姐说得对,皇帝不是相信,而是害怕。害怕有人也跟方同一样,暗中瞒着他在异地造一座华丽的行宫出来。
    皇帝更怕自己的位置被人暗中日夜惦记,所以一怒之下才以雷霆手段立即斩杀方同。
    想了想,冷玥又疑惑问道,“可是小姐,那些一夜之间被暗中处决的官员又是怎么回事?”
    小姐要除掉方同,才制造了神策营与禁卫军那场令人瞩目的斗殴,从而层层引出方同敛财私造行宫之事,再借皇帝的大手干脆利落翦除方同。
    慕晓枫眨了眨眼,露出极无辜的笑容,轻轻道,“这个……只能说他们倒了血霉,运气不好撞上了。”
    她可没兴趣去管那些官员有没有参与聚赌,她要做的就是借由神策营与禁卫军当众持械斗殴一事拖方同下水;那些官员,大概是有人借这事顺便排除异己安插自己人而已。
    至于最终得利的是谁?
    她想她不必太关心,只静静拭目以待便是。
    沉思一会,她道,“冷玥,你让红影到这来一趟。”
    方同收拾了,靠他荫护那些阿猫阿狗们,也该是时候跟着倒倒霉了。
    “小姐?”冷玥下去一会,红影就到了八角亭子里悠然垂首看书的少女跟前。
    “你去一趟相府,告诉右相大人,该是他忠人之事的时候了。”受了她所托,就该适时覆行诺言。
    红影默了默,随即压下心中诧异,恭顺乖巧的应道,“是,奴婢会亲自到右相府一趟。”
    一个多时辰后,红影回来了,慕晓枫看书的阵地已经从八角亭子转到了花厅里。
    “小姐,右相让奴婢捎回口讯,说必定不忘小姐之托,还说让小姐静候佳音。”她顿了顿,又道,“他还说,让小姐也不要忘了……”
    “嗯,他是不是说不要忘了我与他之间的约定?”
    红影默默点了点头,忆起夏星沉说那些话时慵懒文雅随意风流的姿态,脸就不禁不自在的红了红。
    小姐跟右相大人……应该没什么吧?
    慕晓枫俏脸上立时露出一种无奈又无趣的神色,她哼了哼,喃喃自语道,“那家伙,永远死性不改。”
    事实上,夏星沉让慕晓枫静候佳音,这静候的时间非常短。
    在方同被暗中处决之后不久,他就在大殿上向楚帝提出了神策营与禁卫军中恐怕有资质参差不齐者混进其中。
    这话说得客气好听,其实按他的意思,就是怀疑有人通过贿赂的方式混进神策营与禁卫军中,并且极有可能包藏祸心对皇帝不利。
    要知道,这两军的主要人员都是由皇帝亲信自各京官中选拔子弟的。万一真出现夏星沉担忧那种情况,他的生命安全可就得不到有效保障。
    一句话,查,必须查清里面士兵各个底细。
    为了自身安危,楚帝对此事绝对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
    夏星沉作为楚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右相,自然算是楚帝直系亲信一脉。毫无疑问的,最后这性质重要的差事落在了八面玲珑的右相手里。
    更没有疑问的是,夏星沉奉旨这一清查,很快就查出一批底子不干净的人来。
    而恰恰不巧的是,靠着裘天恕引荐再加上银子之功才进入神策营的严或时,自然而然赫然在这些底子不干净的人员之列里。
    再加上严或时身为一个小队长,他底下却有士兵暗中参与到斗殴聚赌事件当中;轻轻巧巧的,就被冠上管束不力的名头,被闪电速度从神策营除名。
    慕晓枫收到消息时,她刚刚从赵紫悦寝室走出来。
    她默默凝了眼安静的寝室,走远到回廊下,才冷冷笑了笑,“被打回原形的滋味如何呢?”她的前世夫君?
    如果让严或时那个不择手段向上爬的男人,知道他突然被除名是因为他的好夫人慕明月,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光是想像一下那对狗男女处于那种水深火热互相推诿埋怨的情景,慕晓枫就觉得心底热血沸腾。
    前世,她因为他们过得有多悲惨,这一世,她就要他们过得比她前世悲惨十倍百倍。
    就在清除神策营底子不干净人员不久,右相夏星沉再度爆出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消息来。
    昌义侯府的大少爷裘天恕,竟然暗中与原大内总管方同相勾结,曾秘密数次替方同搜罗材料运往方同出生地,供方同修建……宅子。
    对于方同被秘密处死的内幕,原本确实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内情,可一人易防,人多自然口杂。
    传来传去,方同因犯了楚帝大忌讳暗中敛财修建行宫一事,就半公开的流传在上层京官当中了。
    夏星沉这个确凿证据一拿出来,一时间几乎人人自危,都在默默三省其身,反省回想自己与昌义侯府有没有什么见不光的瓜葛往来。
    要知道,这时候风头火势,谁跟那个胆大包天的死鬼方同扯上关系,都只会落个倒霉下场。
    至于最后还能不能留得性命在,这全凭楚帝一念之间。
    幸好,楚帝似乎没有迁怒的意思。只看了夏星沉呈上的证据,确凿证实昌义侯之子裘天恕曾帮方同暗中搜罗私运材料,便直接宣了昌义候进宫。
    据当时被摒除门外侍候的宫人们说,当时只听得御书房里隐隐传出昌义侯痛哭流涕再三磕头恳求的声音。
    昌义侯这一生虽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却也一直小心翼翼没犯过什么大错,这一次突然被裘天恕连累,才不得不在楚帝跟前将姿态放得足够低微。
    在昌义侯单独面圣后的次日,就有旨意传出,昌义候自惭无功绩于百姓朝廷,殷切恳求楚帝给他降爵。
    圣旨一出,朝野皆惴惴哗然。
    不明内情真相的,只觉昌义侯此举不可思议;而知道其中来龙去脉的,内心只日日惴惴不安,生怕昌义侯这个先例什么时候就落到自己头上。
    别人下场再如何,慕晓枫当然不会过份关注,至于夏星沉后面还会继续将哪些政敌拖下水,那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了。
    红影对她暗中报复昌义侯府一事甚是不解,不过红影纵心中疑惑万千,她也只会放在心中默默揣摩,绝不会主动开口询问慕晓枫。
    小姐让她知道的事,才是她该知道的。
    青若只当慕晓枫是不忿当初被昌义侯府羞辱退婚,听闻昌义侯府被降爵的消息才笑容满面的欢欣高兴。
    实际上,个中原因只有慕晓枫自己一人清楚而已。
    “昌义侯府,前世难堪今生羞辱,我都悉数还了。”少女仰头看着湛蓝天空,站在回廊下喃喃低语,“今后是好是歹……就看那个人的造化。”
    只要昌义侯府的人不再跳出来惹她,她乐意让自己清闲自在过日子。
    如果,有人非要嫌日子过得太平静自在,非要跳出来找乐子,她慕晓枫也一定会奉陪到底。
    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件在心里悬了很久的事。
    笑容淡去,她眸子慢慢冷了下来,“希望,没有人赶着找死。”
    如果那件事真是那个人所为,那她与昌义候府的仇怨还真没这么轻易解决。
    这事之后,又过了几天,右相就殷殷派人送了帖子上门,美其名曰邀慕大小姐移驾过相府议事。
    慕晓枫在花厅里反复看着手里烫金帖子,就有些闷闷不乐的皱起眉头,“什么议事,我又不是他同僚更非他下属,我连半点官职也沾不上边,这不是明摆……”催促她去相府开始厨娘生涯么。
    可这事,就算她有一千个不愿意,也不能按着性子来,她答应过的事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
    就算要毁约,也该由右相主动开口来毁。
    慕晓枫让青若略略收拾收拾,就坐上马车出发往右相府去了。
    “慕姑娘,这是我家主人留下给姑娘的东西。”她一踏入相府,茶还没喝到肚里,据说相府的管家就亲自拿了张单子给她。
    慕晓枫打开来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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