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却心里直打鼓。
    现在是向家所有的长辈,都不喜欢佳雪。
    他虽然忠心耿耿,却并不是一台机器,只会接受命令。
    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
    现在,他就觉得老爷子他们说得对,现在对水佳雪来说,是一个改变众人看法的机会。
    如果她肯站出来,视自己为向家的一份子,全力去救向丝络,以后谁也没有立场,再去反对她与向寒辰的婚事。
    凡事都讲一个理字,她为了向寒辰、为了向家,同样可以做到不计代价,那么不仅长辈们失去反对她的立场了,也证明他们的爱情,就是平等的。
    她配得上向寒辰,他们两个,都只是爱得太深,才会全方位为对方考虑。
    有了这样的想法,杨成便自己做了主张,偷偷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佳雪。
    这几天佳雪的日子过得可谓轻松至极。
    虽然是在个几乎与世隔绝、连网都没得上的地方,但是每天看看书,陪陪李正明,医生还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由护士陪着,安排好锻炼内容。
    她的生活,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轻松和规律过。
    只不过李正明的情况还是不好,他似乎对真实的情况隐有所觉,那段被他“埋藏”了的,对他来说显然是痛苦的回忆。
    每当发现疑点,需要回忆真实的过去时,他总是脸色惨白,仿佛要失去一切似的惊惶无助。
    在佳雪的心里,他一直都是强大无匹的存在,从来不曾想,他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搞得她真是不忍心逼他去想那些对他来说并不愉快的过去。
    错,便错吧。
    就算是记成她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是一定就要和他在一起,反正恋爱是可以分手的。
    那段错了的记忆,就当是他给自己虚构了一份温暖吧,只要他觉得开心满足,就好了。
    反正医生全方位检查以及心理医生的测试观察之下,已经渐渐确定,现在李正明的精神状态已经日趋稳定,思维清晰、条理分明、逻辑正常。
    这样便已经足够。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佳雪便少了很多的心理负担,与李正明相处融恰。
    李正明对她,那叫一个千依百顺,凡事都以她为先,享受着这样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宠爱,佳雪有时候都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初她选择的是李正明,似乎也很是不错。
    她不知道,李正明已经恢复了记忆,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太珍惜这段时间的相处。
    这对他来说,这是梦幻般的快乐时光。
    明知道是偷来的,却只想紧紧地抱住,久一点,再久一点。
    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他都珍而视之,舍不得放开自己的手。
    每一秒钟的相处,对他来说都是一分的温暖。
    他想要汲取更多,用以温暖自己重新失去她后的,灰暗时光。
    --那太长久了,有可能是他的后半生。
    生命有多长,痛苦就有多长。
    想到在英国辗转难眠的那些个夜晚;想到不知道哪一天,他便被打回原形;想到整个余生都有可能要沉沦在那样蚀骨的相思中,苦苦数着日子,度过和生命一样漫长的时光……
    他简直有些不敢面对。
    只有得到更多的温暖,他才会积存一点儿勇气。
    因为他可以安慰自己,这些温暖就像是长夜中的灯光,可以让他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有一个休栖的地方。
    明媚的阳光照在佳雪的脸上,她的笑颜都像渡了一层温煦的微光。
    李正明贪婪地看着,压住心下的罪恶感,伸手拉过佳雪的手,像是真的不记得她是向寒辰的女朋友一般告白:“佳雪……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佳雪的手指动了动,心里有些防备他接下来可能的亲密动作,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正明慢慢地靠近了她,把头伸到了她细长白晰的颈边,在她的耳边呢喃:“佳雪,我只记得我们在一起时的甜蜜美好……却忘记了了你的味道……”
    佳雪下意识地想要退开,李正明却突然抱住了她,声音里不由自主地便带了一丝哀求:“让我抱抱你吧,就一下。”
    除了替她挡枪的那一个瞬间,他还真的没有离佳雪这么近过。
    想想,可真是悲哀啊。
    连抱都没有抱过她一下,却那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女孩子,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啊,他想,他前生,一定是欠了她。
    这一辈子,是专程来还债的。
    尽管如此不公平,他却没有想过离开。
    佳雪只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动。
    任这个男人的气息将自己包围。
    那个瞬间,她居然有一种战粟的感觉!
    明明知道,自己爱的是向寒辰,可李正明的深情,却让她感动地无以复加。
    --更重要的是,李正明背上的枪伤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她怕自己用力,会伤到他。
    感觉到佳雪的默许,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激动。
    以至于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两年来,他从来都是想象拥抱着她,会是个什么样子,却根本不曾想,能够真的把她拥进怀里。
    如果时光能够在此静止,他愿意用生命去换取。
    --这个时候,如果谁能再给他一枪,就此结束余生,他想,他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爱的太久,却没有过任何回报。
    他的爱,已经卑微至此!
    --让他满足到颤抖,只需要一个拥抱!
    佳雪感受得到他此刻的深情,不禁有些心疼。
    她之于他,居然如此重要了么?
    她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呀?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付出。
    既然满足他如此简单,佳雪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她甚至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劲瘦的腰身。
    李正明浑身一震。
    从抱住佳雪的那一刻起,他便心跳如鼓,一边满足地闻着属于她的馨甜气息,一边心怀忐忑,等着她推开她的那一刻!
    尽管知道被推开的结束,实在太过于不完美,这可能仅此一次的拥抱,在回忆里会是怎么样的缺憾,但……
    要他自己放开手,主动结束,他做不到。
    用一辈子回忆里的缺憾,来换取多一秒钟的甜蜜,对他来说,想想还是划算。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佳雪居然会回抱他。
    浑身的肌肉都在那个瞬间绷得死紧,甚至拉痛了背上的伤口。
    可是那种痛入心扉的感觉,他却觉得是属于爱情的甜蜜。
    从未如此幸福过,以至于他简直被冲昏了头脑,再也无法思考。
    只能遵从心底最深的渴望,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爱人,下意识地以唇,去寻找佳雪唇齿间那诱人的芬芳!
    佳雪没想到这人还真会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啊!
    她的唇紧紧闭着,身子僵直了,松开了抱他的手,插入两人之间抵住了李正明的胸膛。
    顾虑到他身上有伤,佳雪的动作并不猛烈。
    但是--坚定!
    抵触的力道一分分地加剧,缓慢但不容拒绝。
    李正明清醒了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完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么美好的誓言,对于他简直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立即意识到,佳雪不可能接受得了这么亲密的接触,她,可能要翻脸!
    急急松开佳雪,他慌乱地简直不敢看她。
    佳雪什么都没有说,起身,站了起来。
    李正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她将如何处置他!
    可是佳雪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她走了,把他的心也硬生生带走了。
    胸腔里空落落的难受。
    悔意排山倒海而来。
    他怎么能碰触佳雪的底线呢?如果他没有这么得寸进尺,没有这么冲动,这些甜蜜的时光,一定还会延续的吧?
    可现在,他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要结束了!
    --他忘记了佳雪并不知道他恢复了记忆。
    佳雪虽然拒绝了她,却也是心慌意乱地。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不能接受这么亲密的接触,可身份却是他的女朋友!
    两个人甚至生死与共过,他不惜以命相救!
    只能逃。
    她不知道她这一逃,简直是把李正明给推到了地狱里。
    他想要道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恨不得时光重来,那他一定格守本份,不越雷池半步!
    等佳雪的身影消失之后,要失去佳雪了的感觉,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痛苦瞬间爆表,让他没有办法承受。
    虽然明知道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得到过!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却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想要挽回,他叫了两声:“佳雪,佳雪!”
    佳雪却没有回答,只有蹬蹬的脚步声,像踩在了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那脚步声,像是在说:放我离开。
    我该走了。
    结束吧!
    李正明慌得不能自己,挣扎着想要去追,却从病床上跌了下去。
    痛,但他不在乎,一把扯脱了手背上输液的针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供他挣扎着起来,大步追到了门口。
    突来的剧烈运动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一阵地头晕,喘不过气来。
    扶住门,他想要稳一稳再追,正看到佳雪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明明只是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却像是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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