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三年,光阴催促,来到我生命中的第三次过本命年。有人说本命年极其不顺,我生命中的第三个本命年,反而特别觉得舒心。这三年时光,抛开心中沉重的愧疚,是我活得最轻松的三年,从没这样轻松过。
    几次软磨硬泡,素素终于答应做我的向导,开着她的车,在游览江南山水的几次旅途中,我们惺惺相惜,建立起保持距离的友谊。
    素素依然哀伤,依然冷若冰霜,依然对我若即若离,但她很少拒绝我的邀请,我也掌握着邀请她的时间间隔。
    约她旅行,约她吃饭,约她喝酒,约她看电影,约她咖啡馆里窝上大半天。见我真的保持着应有的尊重和距离,素素很放心与我交往,但他说我是个油嘴滑舌的人,总是能编出那么多让她无法拒绝的借口,又装着庆幸我不是她的男朋友,不然很是不放心我这种人。
    每年素素父母的生日,忌日,清明等重要节日,我都陪她一起去祭拜,当然,她从不知道我和她父亲有过那样的交情。
    有时候素素会突然告诉我,让我不要约她,说她要消失几天。我问她为何要消失几天,她说就是想一个人安静今天,又怕我误解她故意关机,所以通知我一声而已。
    素素每次消失几天里,我和雪儿暗中跟踪她,发现她会去同一个地方,是天目山上一处靠近悬崖的农家乐旅馆。
    没有任何人为伴,素素就那样一个人在那旅馆里住上几天,也不去山中逛,要么在房间里,要么坐在悬崖边的椅子上,深深凝望着远方,远方是望不尽的青山绿水。
    雪儿对我说,素素一定早想过要从悬崖上跳下去,只是时间问题,还没有跳下去,是因为她心中还没下定决心。地方很美,风景绝佳,刀削斧砍似的悬崖峭壁,跳下去必死无疑。
    我问雪儿,如果素素真跳,我怎么来得及救她。雪儿计算一番到悬崖边的距离,说悬崖边有几米的荆棘刺丛,要跨过那些荆棘刺丛需要时间,而且白天有其他游客,素素真决定跳的时候,一定会选择在晚上,晚上我可以把车,更靠近那悬崖边的椅子旁的大树下停着,夜色掩护,她不会发现我,而我也能来得及救她。
    每当素素到那悬崖附近的旅馆去住时,我和雪儿就悄悄入住不远处的另一家旅店,白天透过窗户看着素素的举动,入夜以后,我就得到车上去睡,以防素素跳崖。
    她还没有跳,我不能问她去那里是不是想寻短见,万一她回答我是爱那里眺望无垠的视野,又责怪我跟踪她,责怪我胡乱猜测她,从此和我绝交,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只好暗中守护着她。
    我们聊人生,聊活着的意义,聊生命中不得不面对的琐事,聊她大雪主修的史哲,也聊爱情,但素素从不深谈,好似一个早已看透世事的出家人,对什么都很当然,却又很固守自己的见解。
    因我知道她心中的伤痛根由,所以每次和素素在一起时,都刻意避开她的伤痛。稍有旁敲侧击,她会深邃而疑惑地凝望我,我就得马上转换话题,把她的不安和疑惑打消掉。
    我们一起时,大部分时间是我给钱,有时候她非得抢着付钱,不然会生气。我发现素素平日里很大手大脚的花钱,好似从没想过钱花完后怎么办。
    有次夏天相约去兰亭,正值涨水期,兰亭旁的小溪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河流,我们坐在河上的敲上看流水翻滚,她突然把手里的包丢进波涛汹涌的河里。我想给她捡起来,但睡流太急,那里还能找得见。
    包里有她的手机和一些首饰,加上那包,也值好些钱。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就是突然想到,等洪流消退后,或许可以让某个人拾得一份惊喜,她自己已经不知道惊喜是什么感觉,她想让别人尝试惊喜的味道。
    下一次相见,她又买回了扔掉的那些东西,一摸一样的东西。
    素素还经常到西湖边的酒吧买醉,喝酒吧里最贵的威士忌或干邑,让我那样消费,都不忍心。有次喝醉了倒在路边自己的车旁,已经是凌晨时分,有人想把她捡走,她却趁着酒意把那人的车玻璃砸烂,搞得我都反应不及。
    我把那人的车玻璃钱赔了,赶走他,把素素弄上她自己的车,又把车开到停车场里。等她稍微清醒过来,却指责我是不是跟踪她,为何要多管闲事。我说我也常在夜里喝酒,正好遇见,并且我也没“趁她之危”轻薄于她,她才没责怪我。
    那次以后,她还是常常独自去喝酒,但再不会喝得那么醉。她玩笑说,我好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单独为管她的闲事而出现的,她不想再麻烦我,所以再不敢喝那么醉。
    我说作为朋友,力所能及的帮忙,不必计较。她说自己从没对我做过什么力所能及。我提醒她,不是给我做了向导吗,已经让我感激不尽。她说那不算,其实她发现我是不需要向导的,可能想一个美女陪着游玩。
    我问她觉得自己是美女吗?她说自己应该是,因为自己长得很像母亲,母亲就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美女。又说女儿像母亲命苦,所以她真的命苦。
    我说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不应该迷信,很多长得像母亲的人也很幸福。她说反正自己命苦,可能自己属于应和了那句话的人。
    要再问她为何觉得自己是美女,又觉得自己命苦,她不愿多说,只坚持自己就是命苦。她说美丽是给别人看的,一个人的美丽如果不是献给心爱的人,美丽是种负累。
    我说为何不找个可以爱的人,把美丽献给他,也是成全自己。她说自己不想拖累别人,也无人配得上自己把美丽献给他。我问缘由,她便以沉默冷眼对我,绝不深谈。
    好在三年下来,我和素素算是“最陌生”的朋友了。她问我为何总是很开心,我说是因为交了她这个江南美女朋友。她说那么多美女,为何我只盯着她,我说盯着一个就可以了,太多会很累人,我很懒,也没那么多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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