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书犹豫是该回深圳,还是应该等着自己丈夫的第一次开庭。在和律师沟通后,梁凤书得知,律师争取到庭审不允许任何人旁听,这有助于案子以后的‘调节’。
    在梁凤书心里,她感觉去那江边见小语,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不只没能责问、教训对方,自己反而被对方的谦卑、真诚、气度比下去了。而且在她亲眼见到小语后,她真心觉得小语非常可怜。梁凤书认为,一个人不能说、看不见,对于人来说,几乎是失去了大半条命。
    住在西湖旁的酒店第二天,梁凤书让贡布到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酒店,因为律师向梁凤书要一大笔钱,用于打通‘门路’。给律师转账后,梁凤书深知,这笔钱只是开始。
    廉价的酒店里,孤寂的泪水。心中的委屈无法言说,就是说,也于事无补。如果对狱中的丈夫放任不管,或许人生还能有另一番作为,必定她梁凤书依然年轻貌美,但无法说服自己。
    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回自己家里,就在来杭州前,梁凤书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中委婉地安慰她,说不要太过伤心,再等等看,看案子有没有转机。梁凤书听懂母亲的意思,母亲认为,如果自己丈夫被判死刑或者无期徒刑,那么只好考虑再成家的事。
    梁凤书不想与母亲探讨自己丈夫的案情,只好告诉母亲,自己丈夫的事情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严重,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好。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这次母亲没有在电话中数落自己丈夫的不是,而是极尽关心地传达来自家里亲人的关怀,希望可以帮着一起把案子早已解决。
    对于自己丈夫身上发生的事情,梁凤书知道,自己老家里的亲人帮不上任何忙。老家人知道自己丈夫的事后,倔强好强的梁凤书感觉自己已经无脸回乡,感觉自己的命运彻底蒙上厚厚的浓霾。
    已经无心游览江南盛景,终日待在廉价的酒店房间里,孤寂地对着那一扇窗,对着那简陋狭窄的空间,像是在等着命运的最后判决。
    对于即将举行的第一次庭审,梁凤书寄予厚望,她希望在庭审以后,自己能见见丈夫。并非要责骂丈夫对自己的背叛,她自己也曾入狱过,知道里面度日如年的煎熬,她想看看自己十年的丈夫,想亲口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
    就在梁凤书苦熬在酒店时,突然接到波仔的电话。波仔在电话中不再称呼梁凤书为‘小妈’,也不称呼‘大嫂’,而是直呼其名:“梁凤书,最近都见不到人,是要跑路了吗?”
    听波仔的语气,梁凤书马上判定,自己丈夫的事情已经在道上传得人尽皆知,连同自己卖家当的事情,肯定都被传了个遍。
    对于波仔的无礼,梁凤书报以阴冷的回答:“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挂了吧。”
    “别,别,别挂。”波仔向来知道梁凤书为人心高气傲,一般人不予理会,便直入主题:“是这样,还记得吗?在去年大年初一,你和你家麦子几个人,差点要了曹老二和阿龙的命,这不,他们养了一年多,如今终于康复,他们要我帮着讨个说法。”
    自己丈夫入狱以后,梁凤书要求耗子、庞枫他们夹起尾巴做人,为的就是怕丈夫入狱期间,别再节外生枝,弄得雪上加霜。她曾在心中仔细盘算过,如果大家都暂时夹起尾巴做人,渡过这个艰难期,这期间也不至于有别的灾难降临。
    听波仔的话,梁凤书知道,麻烦来了。以前自己丈夫在,这帮混蛋还有些忌惮,如今丈夫的事甚嚣尘上,这些个混蛋是要借此讹诈自己。
    “波仔,你忘了自己‘立业’那天,是如何求我去帮你撑面子的吗?你帮曹老二、阿龙出头讨说法?不觉得自己良心狗肺吗?”
    梁凤书强忍着心中怒火,没有挂断电话,因为她知道,既然事情找上门,挂断电话没有用,必须要解决。她也没有在电话中辱骂波仔忘恩负义,因为她知道,辱骂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对于想趁机捞好处的狡诈小人,不是挂断电话就能摆脱的。
    梁凤书说波仔‘立业’,就是波仔借自己生日,大摆场面,借此昭示他自立山头。那时的波仔能自立山头,一是依仗他曾是阿虎手下的战将,二是依仗他在拳馆时,曾和在道上很有名望的梁凤书丈夫站一边。最重要的是,在他昭示自己自立山头时,有江湖人称‘小妈’的梁凤书出席,更加水到渠成。
    “梁凤书啊,今日不同往日,况且,他们叫我老大,我自然要为他们出头,就像你家麦子,也会顾着他的兄弟一样。你老公确实让曹老二和阿龙躺了一年多,这不该有些补偿吗?我觉得这要求一点不过份。”
    “不过分?是吗?你想怎么替他们出头?”
    “我还能怎么要求,不外乎钱嘛。梁凤书,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已经把家当全都换现,但鬼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你这个女人,阴毒得很啊!你老公在监狱里,这补偿的钱,只能向你要啰。”
    梁凤书知道,一旦让波仔得逞,后面还会有很多要求“赔偿”的人上门,便阴狠地说:“钱在我手里,有本事你来拿,还有,你得有命花。”
    波仔也彻底撕掉伪装,蛮狠地说道:“梁凤书,现在没你逞威风的地方,你要不给钱,耗子、庞枫他们都得倒霉。”波仔的目的是要钱,他又缓和语气说道:“你老公伤他们是事实,起码的补偿都不给,这符合道义吗?”
    梁凤书是非常熟悉这些满口‘道义’的人的真实嘴脸,在这些个混混嘴里的‘道义’,只是他们像癞皮狗一样活着的借口。
    “补偿?想要多少?”
    只听电话那边波仔喊道:“来,曹老二,你自己说要多少。”
    波仔还故意装着自己只是个中间人。
    电话中,传来曹老二的声音:“梁凤书,你还记得如何咬伤我胳膊的吗?还记得用簪子在我身上扎了多少个窟窿吗?今天有波老大出面,咱们就和平解决,一个窟窿十万块,加上阿龙和我断的胳膊,一共三百万,以后再不计较。”
    梁凤书当然记得,自己那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被逼得不得不像个疯子一样。
    波仔随之接过电话:“听见了吧,梁凤书,三百万,我觉得很合理,他们两人,一人一百多万,一点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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