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车直奔江边庭院。
    阿秋开车,我坐副驾驶,蔡子瑛和小语在后座。蔡子瑛问起营救雪儿时的情况,阿秋一一汇报。
    以前林迪薇还在时,阿秋的话很少,相隔半年再见面,我感觉她像是更年期提前到来,不只说起来滔滔不绝,情绪里始终带着积怨,还有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说到我时,阿秋一点没有夸赞我勇敢,当然,我那可能也算不得勇敢,是被逼无奈,可我想,不管是上天垂怜,还是我运气好,我算是赢了阿东。
    阿秋把阿东挑衅侮辱我的那些话,着重强调,虽没有添油加醋,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更恶毒十倍。
    估计小语以为阿秋胡说八道,故意骂我,忍不住敲阿秋的座椅。
    “是我乱说吗?我会乱说吗?麦子,阿东是不是那样骂你的?”
    我只好承认。
    我已经承认,想阿秋也该闭嘴了,她却立刻加上一句:“他说你吃软饭,你觉得说得对吗?”
    一瞬间,我感觉阿秋是在借题发挥,成绩羞辱我,这羞辱不亚于阿东。我已经为自己的错道歉,况且错不是我有意而为,在小语我和认识之初,情况就是那样。想不通阿秋为何一味地针对我,好似要把我剥皮抽筋才解恨。
    也理解阿秋的怨恨和悲伤,可仔细一想,人生多变故,就像陶春兰以前教育孩子时常说的“三穷三富不到老”。阿秋的恨起源于汪潮和的背叛,失去她曾以为会白头到老的爱情后,积怨越深,估计再也无法相信男人了。
    我不敢计较,无法计较,也无法回答,打开车窗,点上烟,看着黑压压的山,还有那毫无情感的月光。
    仔细想想,阿秋的积怨,汪朝和的背叛,还有小语的处境,一切应都源于齐家的坍塌。如果齐家依然辉煌如故,汪朝和不会另有图谋,阿秋也不会有这场人生中难以逾越的坎。
    小语呢?假如齐家依然辉煌,她在法国带着孩子,生活无忧,不会有痛彻心扉的痛,不会有不共戴天的仇,最多是时常对我的思恋煎熬。思恋的煎熬纯洁简单,纵然百思愁肠,起码希望不会破灭,就算不得不各分东西,再不能相见,起码能彼此祝福。
    齐家坍塌,最受伤的其实不是齐爷,他一死万事空,世间一切恩恩怨怨再和他没有关系。最受伤的是带着恨活着的人,世间纷乱,活着不易,带着没齿难忘的恨活着,带着被凌辱践踏过的脸面活着,就更难了。
    想及这些,我心舒畅很多,可怜阿秋,可怜小语,也可怜我自己。要是齐家没有那场变故,我是荣誉市民,我是作家,我是道上叱咤风云的小爷,我是为民除害的英雄,我该是多风光的活着啊!
    小语用脚使劲蹬阿秋的椅背,意在怪她不要把话说那么难听。
    “秋,你是不是疯啦?”蔡子瑛好似终于忍不住了,紧紧搂着小语,对阿秋大声说道:“人救下了,麦子就是英雄,我没罚你,你倒数落起麦子的不是了。忘了我怎么交代你的啦?让麦子和阿东单挑,亏你也能眼睁睁看着,要不是麦子机灵,还加上运气好,他要彻底倒在阿东拳脚下,你怎么回来见我和小语?”
    阿秋狠狠看看我,把嘴紧闭着。
    蔡子瑛又说:“秋,你是不是退步了,你连阿东那样的人都莫奈何,不是枉为老代弟子吗?我要也去见你谢叔叔了,怎么放心我的儿?”
    阿秋愤愤辩解:“那狗东西才不是我对手,当时情况,是他逼迫麦子出面,不让就要为难雪儿,我想代替他出去,人家不认,我能怎么办?你老也别想那么远,小语将来未必要靠你我,你要走时,带我一起走,忘川河上也好有个伴。”
    “越说越离谱。”蔡子瑛探身,伸手作出要打阿秋脸的样子,又把手缩回去,教训道:“要不是你开车,我真把你脸揭开,看看你脸皮有几层,数落完麦子,现在连带我了,这还不算,连小语也惹你啦?”
    小语拨开一颗她润喉的薄荷糖塞我嘴里,在我肩头拍一拍,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以示安慰我,让我别和阿秋计较,又指一指阿秋,在脸上羞羞。
    有小语的安慰,我心中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蔡子瑛问:“麦子,你说的那办法真的行吗?钟川葵可不能小看啊!”
    “就是不小看他,他也还是个人,子瑛妈妈,忘了告诉你,在来这里的路上,汕头榕江边,我们解决了巫师一伙,一个没留活口。钟川魁未必比巫师更厉害吧?”
    即将面对钟川葵,我本是想着诛灭巫师一伙,给自己寻找安慰,一时冲动,嘴上没把住,把事情说了出来,也是在心里对她们三人就没有防备。
    车像是打滑了,急急摇晃两下,阿秋连忙把目光从我脸上抽回去,紧握方向盘,惊诧不已:“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早不说?你是不是玩笑话?巫师他们真死你们几个手上啦?不对,不对,佛爷呢?佛爷应该和巫师在一处。”
    蔡子瑛思量着,缓缓说道:“麦子,怎么回事?”
    我把江边情况照实说了,当然有所隐瞒,必须要为没连同佛爷一起解决掉做辩解。灵机一动,我说能解决巫师几人,全靠有雪儿他们三人出其不意,加上大峰、小峰兄弟联手。必定六条人命,须得有人善后,佛爷答应他们处理巫师他们尸体,我们想着快速离开,,急迫着要往这边来,很是惶恐被当地警方拦下,没法来救小语,加上佛爷已经那把年纪,当时也就那样做了。
    本想着为佛爷辩解几句,不得不强制忍住,无论怎么说,对于齐家,佛爷都是罪不可恕的,我要再替佛爷辩解,小语恐怕会对我失望。
    蔡子瑛似乎明白我没说出的话,叹息道:“老狗也是棋子,既然已经那样,也就那样吧。”
    阿秋愤愤说道:“还说你思考精细,那老东西岂能放过他,既然已经解决掉巫师,你们还怕大峰小峰么?简直不可理喻。”
    我想辩解,终究是忍住不说,只把脸对着窗外。
    “说眼下的事情吧。”蔡子瑛敲敲阿秋的椅背:“没完了是吧?难不成现在要杀回汕头去?麦子的考量没问题,死了六个人,总得有人处理,那老狗擅长做那事,要麦子过不来了呢?”
    “好,好,说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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