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这不是小别,我和梁凤书都是久别重逢的感觉,这甚至是意料之外的重逢。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江湖凶险,还能回到家里,实属万幸,甚至说是侥幸,所以她看见我的第一眼便是泪水奔涌而出。
    所有的思恋,化作一场暴风骤雨般的缠绵,没有什么比这实际行动更能表达,这我这两年对梁凤书的思恋。
    梁凤书检查我的每一寸肌肤,看着我两手心的刀疤,又是泪水涟涟。
    她的泪水也不仅仅是因为我的伤,我知道,她开始害怕了。强大的敌人还在,而我们的靠山已经埋入黄土。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有些狂妄的,我以为,就算林迪薇去世,我遵纪守法,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可不到一个月,就有人让我知道了没有靠山是没资格享受富裕日子的。
    除小语还活着的事梁凤书不知道,其它事情她全知道,我们又像从前一样,相依在窗前的沙发里,她开始为我分析可能出现的恶果。
    拒绝老昆,就是拒绝洪培忠,以洪培忠的权位,曹舵、肖志程在他面前都属于小虾米,但曹舵、肖志程乐意为洪培忠效‘犬马之劳’,因为那是他们平步青云的捷径。
    人心真是世间最变幻莫测的,曹舵、肖志程都曾与我称兄道弟、出生入死,只因为我拒绝了洪培忠,我和他们之间马上就有了不可逾越的界线。我理解他们,可太决绝,我和梁凤书都清楚,阿华他们三人被抓,只是有人给我们最轻微的提醒,如果我们固执己见,随之而来的将是灾祸连连。
    摆在眼前只两条路,要么给洪培忠做鹰犬,要么放弃在这城市所拥有的一切,我们都还年轻,怎么甘心放弃七年奋斗所得。还有一层恐惧,担心梁凤书家里受到我们连累。
    很多人可能觉得我的清高很是莫名其妙,试想,洪培忠这样的大树,是无数人梦寐以求都想依靠的,而我装什么十三呢?要不就是真有病。也只有我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理解我的选择,因为他们知道,我靠上齐家这几年,至少十次以上从鬼门关爬回来,因为说不清楚的阴差阳错,所以我还活着,要是其中一次运气不够好,我都早已做了这异乡的孤魂野鬼。
    没拥有过的人,千方百计想拥有,一旦拥有,可能万劫不复。
    我和梁凤书都想不明白,为何洪培忠一定要我参与他所谓的为民除害,所谓佛爷还有一批重大古董要偷运出境,也不是非我不能阻止。我和梁凤书能想到的,一旦加入洪培忠的行动,必然比从前更危险,好运气不可能总是眷顾我,我还想活着。
    至于佛爷还会不会继续报复我,我和梁凤书也想得明白,林迪薇已死,齐家势力全然没有了,以我们对佛爷的了解,我已经没有他报复的价值。至于他妻儿、孙子的死,帐不应该算在我头上,我不过齐家一个走狗而已,在道上混,应该有起码的默契,他是道上的老前辈,我和梁凤书都认为他应该有这默契。
    进退两难的处境,只有我和梁凤书两人商量,不敢给任何人提及。
    回到阔别两年的家,心里莫名地不舍,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不舍是因为怕失去。
    人未老,正青春,十年激荡,使得自己的心未老先衰,看着满坑满谷的家,第一次想安稳下来,想静静地缩在角落里看看书,想和梁凤书依在窗前说情话,就像我们刚来到这座城市那样。
    家里真是被填满了,林迪薇那南山别墅里的东西像是全搬过来了。大件的家具堆放在花园角落里,用防雨布仔仔细细地包裹过。地下室本是给贡布他们的练功室,现在也全被南山别墅搬过来的东西摆满。
    楼梯上,书房里,博古架上,就像被南山别墅的东西重新装饰了一番,凤书楼里处处透露着林迪薇的气息,还有小语的旧影。
    看着满满的家,脑海里突然涌出一个想法:难道说林迪薇当初把这些东西全放家里来,有她别的意图,是想我永不忘记她吗?
    走进书房里,完全变了模样,地上铺着小语从前最爱的那张名贵地毯,那张彰显着浓郁草原风的手工绣花帷幔画挂在窗边,窗前从前的沙发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我和小语经常缠绵过的那架檀木白玉边的罗汉床,书架旁的诸多摆件都是从前南山别墅的东西。
    我有些迷离仿佛,走到窗前,轻触那熟悉的罗汉床,仿佛还有昔日的温度。
    梁凤书毫不避讳,缓缓在罗汉床上坐下来,用手抚摸着柔软细腻的垫子面,轻声说道:“老公,有人告诉我,小语没有死,她现在就在富春江边那庭院里。”
    我的脑子嗡嗡响,刚想说些什么,梁凤书伸手拉我坐下来,看着窗外:“你什么都不用解释,回来了,你就是我老公,从前到现在没变过。我理解那种情谊,小语不是坏人,她从前有显赫的家世,应该是个自爱的人。告诉我这消息的人想让我们相互猜忌吧。”
    “老婆……”不知为何,我有些想哭,或许因为思恋,或许因为梁凤书对我的包容。
    她把我的手拉过去,枕着我的手趴着,细声说道:“没有齐家,也许没有我们今日的富裕。林董走了,你一定很伤心,小语更伤心,唉,我也为她们伤心啊。我只见过林董一次,却有早已熟悉之感,或许我和她上辈子有过交集,她却离开了这个世界,她还那样年轻哦。”
    我想问谁告诉她小语还活着的,想想,还是没说出口,不用问,一定是肖志程他们让人传的话。
    两年没见,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说,说的却都是别人。
    “我听说小语已经哑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唉,为什么会这样呢?人生真是琢磨不透啊!”
    听她的语气很是惋惜,我心里也就踏实一些。
    “仔细想想,林董对你真是好,搬家里来的这些东西,值好几套我们这房子的钱。年后我们卖掉一些,你给小语把钱寄过去吧,我想,她不能没有钱,她是富贵中长大的人,如今无依无靠,我们应该要照顾她,算是报答齐家对我们的恩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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