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羊台山的路上,看见满街都是警察和环卫工人,这城市,这夜晚,慌忙不迭。
    从南头出关时,娇妹从车窗递出我们的特别通行证,警察只核对了证件和车上的人数,也不检查我们的车辆,立刻放行。
    我在车上不由得感叹道:“检查个屁,我们能这样自由进出,他们肯定也能,要是警察里有他们的人,都不用证件,开车直接就带出来了,这样的盘查,对王怀音他们形同虚设。”
    钟川葵对着窗外啐一口:“形式主义根深蒂固,层层效仿……”
    娇妹马上打断钟川葵的话,带着挖苦的语气说:“葵姐,这车里你是最没资格抱怨的,你不就是体制内的人吗?人已经转移到铁岗水库,还是想想这件事吧。”
    车里一下陷入沉默,在黑夜里呼呼向前奔,能看到的灯火越来越稀疏。台风过后留下的洪水还在四处奔流,车灯照耀的前方,蚊蝇欢跃。
    只凭借雪儿的描述,娇妹脑子里像是装了导航,非常准确地把车开到铁岗水库边的一处残破的工棚前。
    我们到达后,夏儿着其他两个人离开,留下雪儿配合娇妹。
    人处于昏迷之中,被捆绑着手脚丢在地上,满身是泥,看不清模样。
    雪儿捡起一根木棍抹开他胸口的泥泞,在电筒的照射下,这人胸口露出一个黑色的纹身,果然与鑫仔的一样。
    那时的江湖混混几乎都有纹身,各头目会要求自己的核心人员在身上纹同样的图案,用这种粗鄙的办法显示‘山头’属性。但混混们的世界里少有‘忠贞’,不用等到‘大难临头’,随时都可能‘择木而栖’,加入一个新的团伙后,又可能被要求纹一个图案,长此以往,以至于‘体无完肤’。
    “他因该只是负责带路的,怎么单单抓住这一个呢?”
    汪朝和提出疑问以后,我们点上烟,在寂静的黑夜里各自思量,听着雪儿粗略地讲述春儿给她讲的当时山里的情况。
    我在拳馆给杨可凡发出攻击信息前几分钟,他们已经展开攻击。当时风雨已经暂歇下来,估计是对方收到了什么指令,有全员回山洞防守的意图,杨可凡和春儿当机立断发动攻击。
    秋仔和冬仔负责把几个巡山往山洞回撤的人放倒,杨可凡和春儿等几个人往山洞里扔烟雾弹和强光弹,随后冲进山洞里去展开搏斗。
    整个过程比预想的要容易,对方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阵脚大乱,漆黑的夜里防不胜防。杨可凡和春儿都是一等一的战将,手里又都带着动物园用的麻醉针,很快就取得山洞的控制权,因其地方杂乱,山中一片漆黑,有几个在山洞外隐藏的人趁乱逃走。
    冬仔向山洞冲刺的过程遇到一个意图逃窜的人,当即阻截,这人混不择路,又掉头往山洞方向逃窜,正好碰到杨可凡和春儿他们带着小芬和晶晶出来,春儿用麻醉针把这人放倒,本想一起交给警方,却发现这人胸口的纹身很是熟悉。
    在娇妹一统江湖的时候,她让下面的人对道上的各大小山头做过统计编排,当电筒照到这人胸口的纹身时,这人被春儿识别出来与鑫仔是同伙,马上捆绑后丢于杂树丛里。
    这人因为胸口的纹身而‘倒霉’,因该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在他混迹江湖的日子里,身上的纹身是否经过谨慎思考,我是不得而知,他终究因这纹身而‘落难’。
    汪朝和蹲下身去,像是考古人员对着一具木乃伊,用手扒开他身上的污泥,用手中电筒照射每一寸肌肤,惊奇地说道:“这还是个两头蛇,看,脖子上的纹身与蛇仔一样,是个老江湖啊!”
    要说这个人有多大价值,我是不相信的,就算他和鑫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能证明什么呢?我自己思考着,拿起手中的电筒对这工棚打量一番,也想找到一个能盛水的东西,弄水把地上的人冲干净,看看他到底什么模样。
    贡布看出我的意图,低声说一句:“我去找东西来洗他。”
    这个简陋的工棚是竹竿搭建的,想不到在这场威力巨大的狂风中竟然也没倒下,只是屋顶被掀开了几个大洞,透过屋顶的破洞,能看见一丝银色的月光,还有若隐若现的星星。
    地上泥泞不堪,使得鞋子变得重了好几倍。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找不到一处干的地方能让人落座,那些竹竿搭起来的架子和上下铺全都被洪水侵泡过私的,稍不留神沾染到,立刻留下污渍。
    在我用电筒四处照射时,汪朝和又说:“麦少,娇姐,弄醒他吧,我们需得在天亮前回去,抓紧时间。”
    娇妹和雪儿漠然无语地抽着烟,钟川葵站在工棚门口四下眺望,贡布在坍塌的竹架下找到一个泥瓦匠用的灰桶,正去外面弄水回来。寂静的黑夜里,只听见汪朝和的声音。
    我的胳膊隐隐作痛,只好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贡布提着一桶水泼在地上的人脸上,拿电筒一照,惊奇地叫道:“哥,你来看,这脸很熟啊,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们都凑过去看,一时谁也说不准这人是谁。
    雪儿对他扎一针后,他猛地喘吸几口,像是从鬼门关逃回来,惊愕地望着我们,扭动着被捆绑的手脚,湿漉漉的眼眶里布满血丝,眼眶里喷发出炽热的怒火。
    汪朝和一把拽起他,让他靠着柱子坐起来。
    娇妹吸着烟,阴冷地说道:“汪队,看你的了。
    汪朝和从泥泞中捡起一截破竹竿,掰下一块,对着那人的腿要插下去,他猛然叫道:“你们想干嘛?算命的,汪朝和,不认识老子了是不是?”
    “老严以前的小弟,罗二娃。”贡布突然认出了他,对我说道:“对,就是罗二娃,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就是他带着人折磨我和平措好几天。”
    “我那是听严老大的吩咐做事,贡布,这仇不能算在我头上吧?”罗二娃迫不及待地辩解。
    我对这罗二娃没什么影响,此刻却觉得他很可怜,不过一个混江湖的‘老油子’,让贡布给他点上一支烟,劝慰他:“既然是老熟人,说吧,老老实实说,免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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