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林迪薇以后,我问阿秋:“李学匀、甘璞明他们都不来看望林董吗?”
    阿秋对思齐的体系和人员是非常了解的,跟随老代学习多年,能接老代的班,她必须为林迪薇打理一切,相当于林迪薇的私人管家,这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除了忠心不二,还要有极其出类拔萃的本领。
    “我了解林董,已经替她通知甘璞明,拒绝所有思齐的人来探望。唉,麦子,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思齐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各方力量在拼尽全力做最后的角逐。几天前,董事会已经提出罢免林董董事长职务,内部选举新董事长之时,他们谁能放松警惕啊!”
    “秋姐,你认为齐爷真是用炸药和庄园的所有人同归于尽吗?”
    她看看我,眉头一挑:“麦少,你也怀疑不是齐爷所为?”
    “对,我了解齐爷,虽然他极其爱护颜面,但他不至于伤害小语和孩子,任何情况下,齐爷都不可能伤害小语和他的孙子。就算他不想活了,觉得没有脸面再活下去,最多他会自己死去,绝不至于让小语和孩子为他陪葬。”
    我第一次看见阿秋从汪朝和的手里抽出一支烟,自己慢慢点上,动作虽然极其生疏,但情绪浓得化不开,汪朝和什么也没说,只抬头看一眼,又慢慢低头沉默。
    阿秋深吸一口烟,呛得她连连捂嘴,可她继续抽着,望着远处霓虹,轻声说道:“麦子,你还不了解法国的情况,如果庄园是外力所为,保险公司必须赔偿所有损失,齐家有信托基金在,林董也还活着。但如果法国警方认定是齐爷自己所为,保险公司不会做任何赔偿,法国政府还将启动赔偿起诉。”
    “赔偿谁?”
    “赔偿那些死在庄园里的雇员,你不知道,在法国,死一个人,要赔偿的数额巨大无比,那么多人死在庄园里,这笔赔偿足够让齐爷倾家荡产。政府会出面拍卖齐爷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包括齐爷在思齐的股份,当然,这是齐爷的个人刑事行为,林董名下的财产不至于受牵连,可林董以后肯定无法再执掌思齐了,林董名下思齐的股份并不多。”
    人心寒凉我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黄秘书长和曹舵变化如此快,十几天前还因为林迪薇遭受袭击而赶来问候,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反而不见踪影。
    我问阿秋和汪朝和:“你们以后怎么打算呢?如果林董的财富再也无法支持这个队伍,你们……”
    阿秋转头盯着我,反问道:“麦少,不会你也要离开林董吧?”
    “我怎么会?林董待我恩重如山,我必生死相随。”
    汪朝和终于开口:“我和阿秋也是,实在不行,把安保队解散,我们夫妻也将一辈子保护林董的安全。阿秋说了,要是林董破产,我们名下还有些房产可以出售,也能让林董衣食无忧,那些都是齐家给我们的,忘恩负义的事我们夫妻做不出来。”
    我宽慰他们:“唉,也不会到那一步吧,虽说墙倒众人推,生活也不至于走入绝境。秋姐,如果不是齐爷自己炸的庄园,会是谁呢?谁有这等手段?”
    “白家,最大可能是白家,白家父子虽然死了,但他们白家这些年累计的财富还在,白楼的母亲和近亲还在,他们完全可能复仇,他们有足够复仇的钱。只要愿意出够多的钱,齐爷身边的安保或者佣人就有可能被买通,只不过,现在还不明朗。”
    正说着,阿秋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脸上紧绷:“是法国那边打来的。”
    接完电话,阿秋瘫坐在地毯上,伤心欲绝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待阿秋缓过气来,她说:“法国那边已经有人向警方自首,说他曾卖给齐爷大量的炸药,是他亲自把炸药运进庄园的。天啦!他们这是要让齐家彻底破产啊!齐爷不会这样做的,一定是遭人报复,麦少爷,你说是吧?”
    真如墨菲定律,越担心的事情越会发生,接完法国电话,我看阿秋的精神彻底垮下去了,就那么一瞬间,她变得六神无主,依在汪朝和的腿上,又点上一支烟,脸上全是惊恐不安。
    我们都没有睡意,汪朝和让人送宵夜到阳台上来。
    打开落地窗,让夜风清洗我们的哀伤,让这都市繁华璀璨的霓虹伸出一个臂膀,寄放我们仓皇失措的灵魂。城市的霓虹那样辉煌,使得看不清夜空里的星光,只要一轮银白的弯月挂在天上,那弯月朦胧娇羞,在苍茫的夜空里如我们的心一样孤独无助。
    别墅后面的山林发出阵阵呜咽,那是夜风在摇曳,那是繁华都市边沿的哀鸣。那些葱郁苍翠的树木啊,它们在大海吹来的夜风中波涛汹涌,如此的凄厉呜咽,是否在山上拼命挣扎,挣扎着想离开扎根的山,也想闯进繁华都市的璀璨中去,只怕那繁华都市中的欲火,会很快把它们烧成灰烬。好在有大山疼爱它们,用泥土牢牢拖着它们,使得它们扎根在泥土里茁长成长。
    而我的根又在那里呢?谁又会保护我不受都市繁华中的欲火燃烧,是我自己飞蛾扑火般扎进了这繁华璀璨吗?那些人呢?那些胜利者呢?他们为何就能在这璀璨中逍遥快活?我不甘心,绝不要像野狗一样离开,我还有力量穿梭,我要继续飞翔。
    夜鸟低鸣着,落在阳台外不远处的墨色树丛里,不曾对我一望,而我看向远处时,正好看见它孤独地落下,它娇小的身躯犹如夜幕里的一颗尘埃,在迷茫的夜风中被吹落在树丛里,发出一声哀叹,随之不见踪影。
    向东而望,在那已经稀稀落落的灯光中,分不清那一盏是凤书楼发出的。今夜的凤书楼一定还是窗帘紧闭,她一定也还是坐在窗前,只亮起一盏鹅黄的台灯。她习惯我不在的日子里,独自在窗前眺望夜色,也不曾一次地说过,喜欢和我一起在窗前眺望夜色,这是我们曾一直憧憬能扎根的繁华都市。
    从前的日子就这样回不去了,我们也还相依相偎在一起,也还一起眺望夜色,可她独望夜色的日子越来越多,她的心随着我一起移动,而我的心在几条路上来回奔忙。
    我的小语呢?你在天上会怨我吗?你后悔与我相识相爱这一场吗?夜色啊,你可曾看见小语窈窕孤寂的灵魂,哦,不对,她一定紧紧地抱着孩子,能否用我的生命,换他们母子一世快乐逍遥?
    夜色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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