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书说:“平措,我给你哥也说过,我们不是老板和手下的关系,你们是我们的弟弟,真要出了什么差错,你们放心,哥和嫂子一定不会抛下你们。”
    平措显得很放心:“嫂子,我们不会担心这些的,在牢里时,耀哥和我们兄弟说过,说要么哥和嫂子不会要我们俩兄弟,要么就会对我们好,我们相信耀哥,牢里的人个个都尊重耀哥,他说的一定没有错的。”
    听他说牢里个个都尊重耀仔,使我心中有些后悔,在他死前该去多看望几次才好,唉,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只能期望耀仔能早日投胎做一个好人。
    耀仔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活着走出监狱,宁愿早死,死前天天和他们兄弟俩聊天。两兄弟答应耀仔,在他死后,为他诵经九十九天,助他消减活着时造就的灵魂罪孽。
    我问他阿辉身手怎么样,平措也不思考,直接告诉我们,说阿辉比他们兄弟俩都勇猛,力量上相差无几,阿辉之所以输,主要是没有进过专业训练,加上泰拳在对战时占优势,所以阿辉才输的。
    我想平措这个评价很公正,阿辉练的是拳击,也是身经百战,但必定不是他们两兄弟那样每天面对残酷的比赛。
    平措想想又说:“耀哥当时给我们说,必须我们兄弟俩都赢了辉哥,他才愿意帮我们写信给你,所以我们也都拼力一战,辉哥真的很厉害,他在牢里已经缺少锻炼,要是辉哥也像我们兄弟天天练,我们可能还赢不了辉哥。”
    听他这样说,我很欣慰,不像社会上很多混混,只知道吹牛皮抬高自己,他们兄弟这样年轻,身手这样好,却懂得谦虚,比同龄时的我还懂事一些。
    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经受了世间最悲惨的流浪,觉得自己那些孤苦无依的日子是人间炼狱,与肖玲玲比起来,我所历经的那些苦显得很平淡无奇,与贡布和平措所历经的那些比起来,也算是‘幸福’的了。
    我们从前两不相识,只凭着一封信,我们信任他们兄弟,他们也真把自己就这样和我们搁在了一起。这或许是道,也是江湖唯一值得赞许的地方,‘义气当先’也就不过如此。
    梁凤书见他说起耀仔和阿辉时,没有一点可惜的口气,好像没有良心似的,故意问他:“耀仔和阿辉都死了,平措,你现在想起来还伤心吗?”
    “嫂子,不伤心。”
    “为什么呢?他们也算是你们兄弟俩的恩人啊!”
    平措马上领会梁凤书意思,耐心地解释:“嫂子,我们没法阻止他们死亡,那就要祝福他们,在我们的家乡,得到祝福的灵魂能更快的再次轮回,每个人的灵魂都要轮回的,佛祖菩萨看着我们每个人,我们每个人做的所有事情,佛祖都知道。我爸妈死后,我们兄弟还小,也哭了几天,后来梦见爸妈转世为山中羚羊,我们就不再伤心,每天都为他们诵经,祝福他们得到轮回转世。”
    肖玲玲问:“特别特别坏的坏人呢?也会轮回转世吗?”
    平措看着前方的路,平静地说道:“那样的灵魂会下地狱,受尽折磨。玲玲姐,我在那俩车上时,两位姐姐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情,玲玲姐,不要怕,他们会下地狱的,我听说后,每天都为你诵经,让佛祖保佑你。”
    梁凤书低声骂道:“这两个坏东西,玲玲的事情怎么能随便聊呢?”
    而我明白,小芬她们是故意把肖玲玲的事情告诉他们兄弟俩,是要看他们是否计较肖玲玲的过去。
    肖玲玲看着窗外,默然无语。
    平措说:“在我们的家乡,小时候我们就听过格萨尔王的故事,格萨尔王菩萨还在人间时,他最爱的珠姆王妃被妖魔抢了去,王妃被妖魔侮辱、折磨好几年,格萨尔王菩萨还是把王妃救出来,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珠姆王妃。玲玲姐,听说麦哥已经替你报仇了,以后让我保护你吧,你就像珠姆王妃一样为世间祥和而受尽苦难,你是天女的化身。”
    肖玲玲依然看着窗外,恶狠狠地说道:“开你的车吧,露露姐说你是个闷葫芦,你却比我话还多。”
    我和梁凤书在后排开心地笑起来,梁凤书说:“平措,你会诵经,你玲玲姐的身体我们已经解救,但是她的心需要你解救,你要努力哦,你时时刻刻都要记住,这是哥和嫂子我交给你的重要任务。”
    “好”,平措只说一个字,话真就变少了。
    几天下来,我和梁凤书都看出来,平措喜欢肖玲玲,只是肖玲玲表现得如一潭寒冰,激不起一点涟漪。
    肖玲玲悠悠说:“嫂子,我的心不需要他拯救,我的心好好的。”
    我故意要求道:“玲玲,你给哥唱歌听好不好?磁带里的歌没有你唱的好听。”
    肖玲玲望着窗外,悠悠唱起来……
    我想,平措一定会被肖玲玲的歌手彻底迷住。
    千里跋涉,总算是熬过了贵阳,贵阳到遵义的路好了很多,在遵义休整一天,参观会议遗址,再往前,跃过娄山关,离重庆就已是“得陇望蜀”,家乡就不再遥远。
    娄山关一带的山路特别曲折,就像被人揉搓过后随意扔在山岭之间的一条麻线,一个弯道接着另一个弯道,一道道山梁翻过去,一道道悬崖峭壁溜过去,在寒冷的大雪天,简直是九死一生的感觉,要是有任何地方不小心,很大可能是车毁人亡,好在他兄弟俩以前常在山中给他老板开车,小小年纪,经验丰富。
    越是靠近故乡,心情越是激动,我本没有想过再回来,可终究还是向着故乡的方向千里跋涉。
    过娄山关后,地图上的道路只剩下最后一小段,最多两天,就可以抵达肖玲玲的家里,这时已经从梁凤书家出发一星期,正月初十,路上的长途车多起来,车顶上满满都是行李,一批又一批离乡的人,正再次奔赴改革开放的前沿地,除了行李,还带着他们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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