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一块稀有绝版的豪宅区,或许我这一生无论怎样奋斗,也难以在这里拥有一个角落,心中不免嫉妒和愤愤不平,却也只能暗自安抚情绪。我很清楚,在这里,我的愤愤不平没有任何力量,甚至会成为埋葬自己的导火索。
    在我进入厅堂时,迎接我的佣人又开了几盏灯,昏暗马上变得明了。古典中式装潢,以朱红和木色为主,家具摆设中西结合,更多的还是显露着中式古典韵味,空气中弥漫着沉香味,让人神情舒坦而安静下来。
    齐爷并没有起身,指一指他对面的长罗汉沙发床,懒洋洋又带着责怪的语调说道:“麦子,可以啊,你小子也有脾气了,是觉得我不配你来往,还是说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他的这轻言一语,吓得我心中一震,不敢入座,颤巍巍说道:“齐爷,实在对不起,刚从监狱出来,在里面没有睡好觉,到家睡了一觉。从监狱刚出来时不好来见您,不能把晦气带到您身边来。想着睡一觉精神一些,才好来见您,没想到睡过了,起来时已经晚了,几个月不在家里,以我师傅的传承,有些法程要做完,然后我就马上过来了。”
    这套说辞在路上就想好的,这一关无论如何都要应付过去。我心里有底,他还愿意见我,就证明他并不是真正计较,但我必须要找一个非常正式的理由,让他感觉到我没有半点不尊重他。
    我当然是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出了这谎言,故意说是法程仪轨耽搁了,这样显得我高级,况且他也不懂得。简短说了编好的谎言,故意伫立一旁不入座,好显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卑微的。我很清楚,齐爷这样的人,绝不可在他面前有丝毫张狂,以存托他的无比尊贵,尽管他也只是瘦不拉叽的一摊骨肉。
    齐爷抬眼看看我,随后又半眯着眼,继续说道:“我不是说今天,你自己的法程仪轨我管不着,可是你为什么非得在里面呆四个月,佛爷不是给你都处理好了,早就可以出来吗?不领情?还是故意躲我?”
    没想到他会这样质问我,确实梁凤书曾在第一次探监时说过,佛爷托好了关系,只用个把月就可以出去。当时我和梁凤书虽然不好在监狱商量,以免使事情败露,我们心中都有一种默契,尽量按法律程序走,车祸是意外,况且经过勘验,至三人死亡的是那两辆大货车,我不过是撞倒了他们而已。为以后不落人话柄,我和梁凤书都坚持尽量不违法律,能得到按轻处置就好。
    面对质问,一向胆大谨慎的我额头冒出冷汗,赶忙垂首解释说:“齐爷,我是你的人,绝没有半点二心,要若不然,天打雷劈。佛爷的好意我很感激,齐爷的好意我更是铭记在心,只是师傅曾经教诲说,做我这行的人,要心存善念,想那三人必定是因我而死,我心中愧疚万分,想到师傅曾经教诲,有意惩罚自己而消减罪孽,我要是身上带着晦气,也不敢来见齐爷您,所以才让梁凤书不太过提前保释的。”
    对于我的临机应变,自己很是满意,这是我的长项,不然那么多书不是白读了吗?说完,小心翼翼观察着齐爷的表情,他对我的解释可能觉得出乎意料,随后又指指对面,说道:“坐下说吧,雪茄都给你放面前了,自己方便。”
    我可没有这么随意,要是这么不懂事,早被齐爷抛弃了。并不马上遵照他说的入座,而是先伸手端起水壶,冰凉的水壶,齐爷喜欢喝这不知道加了什么神奇妙药的凉水,我小心翼翼地往他杯子里加水,并说道:“齐爷,我年轻不懂事,很多事情想得不甚明了,当时只是由自己的心去做,要是让齐爷心里堵着了,请齐爷教训。我也想天天见到齐爷您,还有小语,我日日思念您们,可是心里的罪孽感又让我很是挣扎,今天见到齐爷,又好像云开雾散了一般真是奇怪。”
    齐爷嘴角淡淡一笑,慢悠悠说:“小子,你就是会说,唉,本来想是要教训教训你的,可是被你这几句话说得我不忍了,快坐吧,这几个月也够你受的啦。”他又抬起兰花指,像蜻蜓点水一样指着我:“麦子,可别只在我面前讨乖,我要的是你诚心实意,花枪耍得再好,也挡不住致命一击,要是你让小语伤心了,我可饶不了你。”
    我连连点头称是,态度极其卑谦,就差要五体投地了。规规矩矩坐下来,拿出久违的雪茄,露出天真的一面,很是高兴起来。齐爷指指电视:“那事情你怎么看?”
    我一想啊,相隔万里的灾难,我能怎么看呢?不过是觉得死于灾祸中的人太可惜,只好说道:“真是想不到哦,不知这次要害死多少无辜,齐爷,这不会引发世界大战吧?”
    齐爷站起来,伸伸手,说道:“算了,这事跟你这后生无法讨论,不过啊,黄金价格肯定会大涨,世界大战未必。麦子,这几天你就陪着小语,我有些要事去办。”
    我也站起来,很是担心的说道:“好,听您的吩咐,不过,我刚出来,佛爷那边还没有去谢礼呢,他不会怪罪我吧?”尽管知道答案,可是还是要说出来,或许自己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心里才会舒坦放心。这也不过是小聪明一般的礼节,想来,要是他们这种人要翻脸,我只能是待宰羔羊。
    齐爷转头看着我,风一样飘在我面前,手指抬在我的脸颊边,又马上收回去了,说道:“你在我这里,他会知道的,没什么怪罪。”又很是慈爱地看着我说:“麦子,可千万别让小语不开心,还有,这小区里住的都是有脸面的人,进出尽量别招眼,可明白?”
    我连连点头称是时,齐爷又叮嘱说:“你自己家里的事处理好,我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到这里来找你,这很重要,可明白?”
    也只得答应,没办法不答应,除非不想要好日子了,要是他不高兴,我失去的肯定不是在这城市挣钱的门路,连梁凤书的专栏写作肯定也要失去,我是自己被自己卷入链条中,要脱离,恐怕要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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