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嘛,玲玲是我们的妹妹,我们的事情都是你做主,我听你的,你忘了吗?”
    梁凤书嘟着嘴:“这能听我的吗?你少给我出难题,搞得好像是我的事情一样,这不是你的孽缘吗?”
    我扑倒在她的怀里:“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什么都听你的。”
    听说李木要出去打工,肖玲玲很激动,叮嘱李木:“你去深圳吧?去深圳,麦子说他是去深圳,你去找他,找到他给我写信。”
    看着肖玲玲身上带着的那些金光闪闪,李木是要约肖玲玲一起出走的,不是想从我手中夺走肖玲玲,而是读过书的李木知道,那些金子能换不少钱,换了钱可以做路费,至于金子嘛,将来挣钱了还可以买回来,李木引导着肖玲玲:“你可以亲自去找啊,我帮着你一起去找,我们一起去深圳。”
    哀伤和无奈一直写在肖玲玲脸上,与她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不相称,花季少女的愁绪因我而不能消,她对李木表示:“我爸的老婆,我妈跑了,我爸的女婿,我的男人也跑了,要是我也跑了,就剩我爸一个人,他不被人笑死吗?”
    那一天很热,刚放暑假,尽管我的新房周围竹林掩映,依然难挡宇宙中火球发出的炙热,花草树木都在炎热中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有李木兴致高昂,神采奕奕,他看着肖玲玲的汗水打湿了衣裳,衣裳紧贴在玲珑美丽的曲线上,能很清楚的分辨出,肖玲玲没有穿内衣。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内衣,为什么要用两个口罩连在一起把那两个兜起来,不兜起来又不会掉下来,虽然干活或者跑起来时,会有一些节奏明快的抖动,抖动并不影响生活,所以是可以不用兜起来的。
    李木当然不知道我和肖玲玲的秘密,更不会想到那两座小山是我垒起来的,离家出走以前,我一直是这样想的,觉得是我使她大起来的。当肖玲玲十一二岁时,我突然发现她的胸口和我的胸口有些不一样,我以为是她家吃得比较好,所以鼓起来了,所以我常常想摸着她,吸取她的能量,使我自己的也大起来。
    那时肖玲玲已经懂得拒绝了,她的母亲赵小莲还没有跟别的男人跑,肯定教过她,不然肖玲玲对我是不会拒绝任何事情的,她很认真的告诉我,她妈说的,她的上面和下面都不能给任何外人模,看一下都不行,绝对不行,不然会被雷劈。
    不能吸取到那隆起来的能量,我觉得会很可惜,本来就没吃多少有营养的东西,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吸收一点别人的能量,怎么能就此善罢甘休,可是我也怕会被雷劈,仔细认真的想了想,说:“玲玲,我是外人吗?你妈如果看了,摸了,会被雷劈么?”
    “我妈当然可以了。”
    “那我也可以,我不是外人,是不是外人?玲玲,要是我是外人,那我们就不能一起玩了。”
    她坚强得像一块石头,下定决心的说:“好,你摸吧,别让我爸妈看见就是,不准对别人说。”
    结果我和她都没有被雷劈,虽然我提心吊胆好几天,雷声滚滚时,以为我和肖玲玲至少一个会被雷神带走,我们安然无恙,上天也印证了我和肖玲玲不是外人。肖玲玲也感受到上天的印证,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便不拒绝我吸收她的能量,很奇怪,我越是吸收,她越是隆起得更大,我功不可没。
    当时李木肯定也想吸取能量,但他不敢,肖玲玲也不会同意,因为李木是外人,夏天时常会响起雷声。燥热的天气使李木不愿意放弃希望,他知道,没有什么地方能借到钱,只有肖玲玲带着的金子可以换钱:“肖玲玲,要是你不去找麦子,他怎么好意思回来呢?久了就会忘了你,你不是白等了吗?”
    肖玲玲有些愤怒了:“你乱讲,你放屁,你放狗屁,麦子不会不回来,这里是他的家,他是出去给我挣钱了,他更不会忘了我,就算忘记你们,他也不会忘记我,我和他,我和他,反正他不会忘记我。”
    从肖玲玲激昂又吞吞吐吐的话里,李木暗自推断,我和肖玲玲真如传言那样,早已做了夫妻。李木这个时候还是个雏,什么也不懂,他看过书中那些片段,他的有些同学似乎也在夜里偷偷跑到小河边做过什么,但他必定没有做过,他家那么穷,都不能请得起女同学吃一毛钱的冰棍,加上瘦小枯干、脑袋大身子小的形象,没有女同学愿意和他研究青春发育的事情,他只能想象着我和肖玲玲在一起的场景,越是想,越觉得天更热了,他走到肖玲玲家、也该是我的家的水缸旁,喝了一大瓢井水,最后一点实在喝不下了,顺着下巴打湿了有几个破洞的衣襟,做最后的规劝:“肖玲玲,麦子已经走了半年了吧?可有写信回来?麦子肯定不是不会写信,这你肯定知道的,可是他没有写信回来,是不是?为什么呢?”
    哀伤和落寞带着惆怅又回到肖玲玲的脸上,眼角不由自主的流出晶莹剔透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在燥热的空气中滚落在地上,绽放出一缕烟尘。坐在屋檐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最远处的山坡顶山,目光在夺目的阳光中消减在白云里,她的目光无法到达远方,她只有坚持着自己设定的希望,哽咽着说:“麦子是没有写信回来,虽然已经半年了,他第一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的,他肯定遭了很多罪,事情也不顺利,他不想写他的艰难让我伤心,等他好了,一定会告诉我,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要一辈子对我好,他亲口答应过的。”
    见肖玲玲哭起来,李木有些害怕,他怕别人误解是他对肖玲玲做了什么,所以肖玲玲才哭的,万一被肖大刚听见,说不定还要挨一顿打,虽然说李木从小到大挨了数不清的打,但他再也不想挨打了,他就快要离开家乡了。李木甚至觉得眼前的肖玲玲是一个寡妇,张寡妇男人都死了,所以是真寡妇,肖玲玲年轻貌美,嫁了丈夫,但丈夫跑了,这是守活寡,守活寡比真寡妇更可怜。肖玲玲这样的守活寡比罗元梅还惨,罗元梅起码已经有两个女儿了,而且她正在向李文白学习生儿子,她不孤独,肖玲玲这是真孤独,天真的守着看不到希望的希望,她的希望更多的是个幻象。
    在心中分析、对比一番,李木开始同情肖玲玲,再不想着她带的那些璀璨夺目的黄金饰品,忙安慰道:“肖玲玲,你别哭啊,被过路的人听见了,以为我欺负你呢。就算麦子是你说的那样想的,这等待什么时候能到头呢?反正我是要出去了,麦子让我保护你,我走了以后,要有人欺负你,你去找李水和李余吧。”
    李木刚想离开这个守活寡的姑娘,被肖玲玲叫住了:“李木,你出去后,到了深圳,会给我写信吗?会写信吧。”
    “这,我给你写什么呢?深圳那么大,我也人生地不熟,恐怕无法帮你去找麦子哦。”
    “你给我写吧,不帮我找麦子没有关系,你告诉我深圳是什么样子,我等麦子一年,要是麦子还不回来,我就出去找他。”
    李木打量一番肖玲玲的花容月貌,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他几乎可以预感到,这样花容月貌的姑娘独自离家,将要面对无数摧残,真是可惜,自己也不能摧残她,哎,世道险恶,但求好命吧,李木点点头:“你还是别出去找他了,你一个姑娘家,出门不方便,坏人很多,你的镰刀也斗不过坏人,我给你写信,你在家好好等着麦子吧。”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诉李木她的决心已定,肖玲玲望着远方,坚毅的对李木说:“我就等一年,他不回来,我就出去找他,麦子不会忘了我,他说要对我好一辈子。”
    我又听得很不争气的流下泪来,梁凤书低声问李木:“你给玲玲写信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写什么。”
    “你给家里写信了吗?”梁凤书又问道,她能想得到,如果李木给家里写了信,李水、李余可以告诉肖玲玲。
    “没有,没给家里写信,我这么惨,没什么好写的。”
    梁凤书分析道:“如果真如玲玲所言,麦子已经出门两年了,也没写过信回家,那玲玲不是已经出来找麦子了吗?真要出来了,要是有人带着一起还好,要是她一个人,哎,但愿她好人好报啊!”
    我最是明白世道的险恶,我开始后悔没有给肖玲玲写信,哪怕是骗她在家里待着也好,哪怕是给她一些虚构的希望也好,起码不用她离开故乡后,看到世间那些比贫穷更残忍强百倍的事,她不该经历世道残忍的,她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天啊,我简直不敢细想,心依然像被一把铁抓钳住一样痛,我瘫在沙发上,衰竭得要死一样。
    心真的很痛,人总会在那么一个特定的时候,陷入特定的情绪困局,就算我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因为曾经的苦难,其实我的心中装着太多的怨恨,不是怨恨任何人,而是怨恨这个世界,怨恨那么多的不公道。心就那么大,不可能像无边的苍穹一样装下所有东西,怨恨装多了,还装着愧疚,还有一点点相濡以沫的爱,再难塞下更多的东西,总还得给幻想留一些空间。在这个特定的时刻,肖玲玲坚守的模样占据了心里留给幻想的空间,心塞满了,挣扎不了,很是难受,我想,苍穹也该是有边缘的,它也无法装下所有东西。
    我的情绪传染了梁凤书和李木,他们也呆呆的坐着,包间里沉默得能清晰的听见隔壁包间鬼哭狼嚎的歌声,我突然想听一首歌,那首歌,我只无意中听过一遍,再也难以忘记,韩宝仪演唱的《痴心小妹》,我从不让梁凤书知道我有这个磁带,藏在柜台里的一个角落里,时常偷偷的听,心里哭,脸上笑。此刻心太痛,我要听听这首歌,管不了梁凤书了,我常常情绪会冲动起来,她知道。
    我爬到点歌机旁,很快,歌声传来:“你说过一天一封信,小妹在家呀喂守家门,难道你是称坨心,一去多年断了讯,故乡的小妹呀喂,为君消瘦到如……一个人风吹雨来淋,小妹呀为君呀喂千里寻,但愿君心连我心,天涯路远心相近,痴心的小妹呀喂,为君消瘦到如今……”这首《痴心小妹》我点了几十遍,让韩宝仪一直唱,把声音开到最大,我痴呆的坐着望着屏幕流泪……
    李木和梁凤书从没听过这首歌,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有这首歌,这好像就是写给我的,他们俩听着歌声呆住了,我无法理解梁凤书此刻看见我找出这首歌来听,不知道她心里该是什么滋味,但我知道,她会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我才十九岁,我们怎么面对肖玲玲的事情早已达成共识,这当中并没有丝毫欺骗,她知道我是无法忘却肖玲玲的,但我的爱人是她梁凤书,我们风雨同舟,她是拯救我于苦难的女菩萨。
    几遍歌声后,梁凤书突然站起来,把歌声停了,紧接着,给我一个极其响亮耳光,只感觉两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但我没有丝毫动怒,我和梁凤书真是心灵相通的人,我知道,她必须打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她是帮肖玲玲打的。她又抱着我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不是说好不要有愧疚吗?我们以后好好待玲玲妹妹就是了,我们给她写信,让她来这里,我们像家人一样生活,我们给她找到属于她的路,我们帮她……”
    李木憨憨的说道:“你们这样想,肖玲玲肯定能理解的,是该写封信回去,麦子,不用你写,我来写,我让李水告诉她,免得肖大刚看到你的信,那样可能更麻烦。”
    见我和梁凤书都没有说话,李木自己慢慢的吃着已经冷了的菜。#####山中旧作:
    《寂寥处》
    秋风细雨村上烟,寂岭黄草翠接檐。
    蝉蛙燕雀俱零落,只伴清风忆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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