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去的样子。
    秦荀殷好整以暇地双臂抱胸,修长的身影站得像标枪,垂目看着。
    今日本是个喜日子,奈何家里突发火灾,扫了全家人的兴致,导致古宏觉得在妹夫和女婿面前丢尽了脸面,毕竟招待不周也属于丢脸的范畴。
    古宏很内伤。
    旁边的庄正林还试图安慰他:“意外而已,谁也料想不到,大哥不必如此介怀。”
    听到“意外”两个字的古言玉微微抬眸,桃花眼中有厉光一闪而过,然而却在眨眼间被她收敛起来,藏在谁也无法发现的内心深处。
    她轻声道:“姑父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庄正林和古宏差不多年纪,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定然逃不过俊美二字,即使老了,也配得上“老帅”二字,古言玉对他的印象不差,所以态度额外温和。
    “大侄女有不同的看法?”庄正林问道。
    古言玉抬抬眉毛,将视线落在霜儿的身上:“那就要问她了。”
    霜儿浑身颤抖。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古言依开口道:“天气这么热,指
    不定哪处自己着了火呢,长姐怎么就以为这场大火乃是有人故意为之?燃了这场火,难不成谁还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吗?”
    古言画附和道:“我觉得二姐说得有理。”
    一丘之貉,古言玉暗暗翻了个白眼,挑眉笑问:“两位这么迫不及待地说这场火是意外,该不会就是你们两个暗中放的火吧?”
    古言依登时就炸:“长姐,说话要讲证据的,无缘无故的,我们放火烧你的浅云居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开个玩笑而已,两位妹妹别当真,”古言玉笑眯眯道,目光瞥见门外正有人朝这方走来,她脸上的笑意更甚,“诺,你们想要的证据来了。”
    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
    大力士秋月拖着在浅云院给古言依报信的那个小丫鬟正风风火火地朝堂屋奔来,那小丫鬟左耳红得像是被煮熟了,一张小脸苍白得仿佛能立刻化身成鬼。
    秋月将小丫鬟往古言玉面前一丢,吓得霜儿浑身颤抖得更厉加害。
    “夫人,当时您在浅云院时,就是这个小丫鬟在外面偷窥,奴婢打听了,她叫欢儿,家生子,是大夫人院子里的,她母亲王氏是二姑娘身边的妈妈,已经被扣在外面了。”秋月
    说。
    古言玉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霜儿身体抖得像筛糠,欢儿见她害怕,也跟着她抖,两人一左一右,抖成了两个筛糠。
    春花朝古言玉递上一杯茶,茶的温度刚刚好,古言玉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她似乎并不着急说话,喝茶喝得慢条斯理,那动作越发缓慢,两个丫鬟就越发抖得像筛糠。
    忽然,古言玉将手里的茶盅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茶盅的盅底撞在桌面上,发出“碰”的一声脆响,两个丫鬟颤抖的幅度升级,猛烈地抖动了下。
    然而屋里响起古言玉不轻不重的声音:“你们是要自己招,还是我请你们招?”
    霜儿和欢儿互相看了看,俩人瑟瑟颤抖道:“夫人想要我们招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夫人,我们是冤枉的。”
    “冤枉的?”古言玉倏地冷笑了声,“看来是要我请你们招了。”
    古言依咬了咬牙:“长姐什么意思?欢儿是我母亲院子里的丫鬟,且不说她什么都没做,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也该我母亲亲自教导,还轮不到长姐越俎代庖吧。”
    坐在古言玉身侧的秦荀殷挑了挑眉梢:“嗯?难道堂
    堂威远侯夫人,还没资格教训一个小丫鬟?况且还是个暗中偷窥她的丫鬟?”
    这话一出,所有人当即就愣了愣,大约没想到秦荀殷会忽然帮古言玉说话。
    坐在上首一脸郁闷的古宏出声道:“言玉想查就查,烧的是她的院子,她的东西,她有资格查,府里上下人等都得配合她查,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作怪。”
    古言玉:“…”
    某人的腰杆又不由地挺直了几分,迎着古言依的目光带着深刻的挑衅之味,气得古言依想冲上去挥她两巴掌,让她还敢回娘家横。
    “家里突发大火,这件事情自然是要查清楚的,否则今日烧的是浅云院,指不定明日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人就要去烧祥和院了,”庄平薇坚决与古言玉站在同一战线,“况且当时这个小丫鬟跟在我们身后鬼鬼祟祟的,的确可疑,是该好生问问。”
    古言笙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古言玉,这次回家,他发现他那个无法无天的亲姐姐的确和以前不同了,不,准确地说,在凌云别院的时候,她就已经表现出了巨大的改变。
    只不过古言玉不定时抽风是常态,他没上心而已。
    古言玉温婉地笑:“既然父亲让女儿好生查,那女儿
    希望父亲答应女儿一件事。”
    古宏:“什么事,你说。”
    第三十四章 你放手做
    你放手做
    “不管我做什么,父亲都不要阻拦。”古言玉道。
    古宏琢磨片刻,视线在秦荀殷和庄正林身上扫了一圈,深以为有外人在场,古言玉绝做不出如何出格的事情,便放心道:“你放手查,我绝不插手。”
    得到这个保证,古言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相比而言,霜儿和欢儿就愁苦了脸。
    古言玉看向面前的两个丫鬟,目光柔和,嘴巴恶毒:“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招,自己选吧。”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秦荀殷。
    古言玉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她道:“浅云院的书房里有上千本书,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是极其珍贵的东西,霜儿你负责看守院子,院子却着了火,你责无旁贷,欢儿你鬼鬼祟祟心存贼心,本就该死,如今我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若是招了,就能保住性命,若是不招,就等着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吧。”
    庄正林暗忖,这姑娘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古言依第一个不同意:“长姐,院子烧了就烧了,这可是两条人命。”
    还是二姑娘心地良善,有人心道。
    谁知古言玉根本不理会她,见两个丫鬟哆哆嗦嗦不说话,眉目瞬间沉了下来,她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秋月,把霜儿拖出去。”
    秋月上前拽住霜儿的衣领就往外拖,这丫鬟看着体格不大,力气却大得惊人,霜儿像条被拖上刑架的狗一样,死命不愿意被带走,抱住秋月的腿一阵鬼哭狼嚎。
    但是她哪儿是秋月的对手,被秋月一脚给踢得躬弯了身体,险些将前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再无反抗之力,继而秋月就把她轻轻松松地拖走了。
    众人:“…”
    欢儿看得额头直冒冷汗,小姑娘不过才十四岁,比古言玉还要小两岁,身材十分纤细,隐约有种营养不良的瘦弱,古言玉唉声叹气:“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外面忽然传来霜儿的惨叫声,欢儿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哆嗦。
    接着又是无数声惨叫响起,那叫声越来越微弱,然后,欢儿就看到秋月顶着一身染血的脏衣服走了进来,她的双手都是血,一眼看去格外触目惊心。
    她走到古言玉面前,搓了搓那双血淋淋的手,惋惜地摇摇头:“夫人,那丫鬟身子骨太弱了,板子下去没两下就死透了,死前说是王氏和欢儿害了她,王氏就是欢儿的娘
    。”
    欢儿在秋月满手的血腥下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古言玉别有深意地朝欢儿挑挑眉:“看来你也是个想死的,秋月,把她拖出去吧。”
    秋月得令,挽袖就要上前拖人,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往欢儿面前一伸,欢儿尖叫一声:“我说,我说,都是大夫人和二姑娘要奴婢偷偷尾随大姑奶奶,时刻注意大姑奶奶的动静的。”
    古言依厉声问道:“死丫头,你乱说什么?”
    “奴婢没乱说,我们做下人的,身不由己,主子让干什么就只能干什么,不让干什么就不能干什么,我去给二姑娘报信的时候,大夫人和二姑娘正在堂屋里说话,我说大姑奶奶和表姑娘刚离开浅云居,然后二姑娘说她不能让大姑奶奶太得意,她要毁了大姑奶奶珍视的一切,然后,然后二姑娘就派我娘去浅云院放了把火,把书房里的书全烧了。”
    “你胡说八道!”古言依气得咬牙切齿,“欢儿,我和我娘对你们母女素来不错,你娘还是我身边的贴身妈妈,平日里我赏赐没少给,你为什么陷害我?”
    “对我们不错?”欢儿苦笑,笑得泪流满面,然后她转头将那只煮熟的耳朵对向
    古言依,“我当时去堂屋里报信,大夫人嫌我说的话没用,她又正在气头上,就使劲儿就揪我的耳朵泄愤,你看看,我这耳朵肿得像熟透的,这就是二姑娘说的好?你们母女高兴了就赏我们点剩菜剩饭,不高兴了就对我们又打又骂,这就叫好?”
    连古言霖都震惊了。
    古言画深知大夫人和古言依是什么德行,她自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低头当隐形人。
    古言依气得脸色青白交错:“吃里扒外的贱人,没一句真话,你说,是不是古言玉逼你诬陷我的?你什么时候和古言玉勾搭在一起的?”
    欢儿知道自己若是不如实交代,结果只有一个“死”字,她想到霜儿的死,哭得撕心裂肺:“霜儿都被你害死了,你为了报复大姑奶奶,你害死了霜儿,还想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我们做下人的,都是身不由己,我们能怎么选?横竖都是死,不如铤而走险,倘若没有被发现,还能侥幸活着,二姑娘,你们母女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就连老爷子古宏都是一脸懵比。
    震撼来得太突然,他们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而最先反应过来的庄正林和秦荀殷自然选择作壁上观,毕竟这是人家古家的家务事,他们两个“外人”不好插手。
    而古言玉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当即乐得不行,她很想仰天大笑,可惜这等场合她实在不应该幸灾乐祸,只能生生忍住笑意,保持一副严肃的表情。
    古言依尖叫:“胡说八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古宏气得咆哮怒吼:“谁敢动!”
    还真没人敢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古言笙慢吞吞地开口道:“父亲别激动,看着这里面还有很多隐情,就让姐姐一一问个清楚好了,省得我们古府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东西。”
    听听,这是一个才十岁的男孩子说的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十八九岁了呢!古言玉心中感叹,她这弟弟,也太少年老成了些。
    继而就听古言笙吩咐道:“烦请秋月姐姐去将王氏带上来。”
    秋月乍一听古言笙喊她姐姐,冷不防地身上竖起了一身汗毛,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抖了抖鸡皮疙瘩,低着脑袋出去了。
    趁这个空档,古言玉问道:“霜儿就守在浅云院,你们是怎么得手的?”
    欢儿抽抽搭搭地回答:“我和霜儿走得近,时常玩儿到一起,是我将她引开的,放火的人是我娘还有另外一个力气比较大的丫鬟,叫小竹。”
    古宏气得脸色铁青,吩咐道:“去把那个叫小竹的丫鬟带过来。”
    王氏被丫鬟带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和跪在地上的欢儿,就知道事情不妙,但是她好歹还存着一丝侥幸,被秋月丢到古言玉面前的时候,装傻问:“不知大姑奶奶有何事吩咐?”
    吩咐?
    古言玉轻轻地笑:“你女儿把什么都交代了,你说我有什么吩咐?”
    王氏脑袋一扭,愤懑地瞪向欢儿,欢儿瑟缩了下,眼泪流得更凶,但她仍旧装傻:“奴婢听不懂夫人什么意思,还请夫人明示。”
    古言玉早知道这个老妖婆不好对付,所以才特意将她留在外面,等欢儿招了再放她进来,谁知道这老妖婆这么不识好歹,都这个时候了还装傻充愣。
    庄平薇嗤道:“这刁奴欠教训,还不老实交代。”
    古言玉眉眼轻轻一动,秋月立刻上前,掰住王氏的手指就用力地一拧,王氏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茬,要惩罚人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他一个老婆子哪儿经得住折腾,秋月一用
    力,众人就听到一声“擦咔”的断骨声,王氏痛得惨叫,“嗷”一声险些把屋顶震破。
    古言玉声音极淡:“你不说我就只好先送你女儿去跟死了的霜儿团聚了。”
    王氏跟在陶翠翠身边多年,后来又被陶翠翠指给古言依,做事自然是极为稳妥的,她深知有些话说不得,一旦开口,嘴巴就再也堵不上了,就算自己想要闭上,也会有人用各种手段将她的嘴掰开,而她的死期便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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