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半空,挂着一弯朦胧的毛月亮。
    今夜无星。
    田湾尽头倒是摇晃着两点手电筒招摇撞骗的星光。
    “谢霖啊,大半夜你回切搞啥子嘛。”说话的声音有些粗噶,变声后期依然像只鸭子,有些埋怨。谢霖要回来,他妈非得叫他送。以前不送今天送。有毛病。
    他的游戏也才打到一半,有什么好送的,一个大男人,劫财还是劫色?
    电筒在谢霖脸上晃了一下,哼,一张方酥饼子脸干巴巴倒胃口,送他都不要!
    “晃你妹晃。”谢霖被刺的眼睛疼,有些恼怒,不甘示弱的晃了回去。
    “你大爷!”
    “你来啊!”
    吵吵闹闹。
    惊起中华田园犬汪声一片。
    “汪汪汪。”
    “莫跑老,莫跑老,”水鸭子扶着膝盖喘着气,只觉得肚子疼,“我不得、不得行老。”
    肚子疼得纠结,好像岔气了。
    “莫出息。”方酥饼子抖了抖脸上的白芝麻,插着腰,一脸得意,“跑这么下就要死要活。娶不到婆娘。“
    男人,无论哪个年龄段,只要性意识觉醒了,甭管沾不沾的上边,都别随便羞辱他的“能力”。
    “是没得你有出息,”水鸭子突然不喘了,咬着牙直起身,转了个弯,“有个那么出息的哥!”
    整个纸瓦沟谁不知道,谢霖跟谢有鹤是绝对不能同时提起的。因为,有个人会爆炸。
    果然,在听见“你哥”那两个字时,谢霖整张饼子脸瞬间焦黑,面上的脆皮开始咔嚓咔嚓的响。
    水鸭子不解气,继续反唇相讥,
    “我们村几十年第一个省状元。纸瓦沟嘞文曲星。你是啥子!”
    谢有鹤!谢有鹤!又他妈是谢有鹤。
    “你给老子嘴巴闭到!”谢霖像个点燃的火炮,整个人焦躁得在原地打转,“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嘴巴撕烂。”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叁个字。人人都要拿他跟谢有鹤比,小时候要比谁眼睛大,要比谁长得高,还他妈连谁更白都要比。长大以后人人都说他有个一鸣惊人的哥哥,每学年遇到新老师,都会第一个被拎起来提问,谁让他有个状元哥?
    去他妈的,他会的他就要会?
    又不是一个种!
    谁稀罕跟他比。连爹妈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看着谢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水鸭子知道效果达到,也闭上嘴不说话。心里却暗想着他妈教的果然没错,打蛇打七寸。讨厌的人的不痛快就是他的痛快。
    看着谢霖晃动的背影,只觉得他是个蠢蛋,他要是有谢有鹤那么一个哥哥,他就要用养育之恩赖着他一辈子,用他的钱,让他给自己做牛做马,有什么不痛快的。
    蠢猪。
    谢家。
    水鸭子支着手电筒朝院子里晃了晃,“你快进……卧槽!这个车……”
    哒哒地跑过去,车身漆黑,看不明白,有点着急,
    “谢霖,你快把你们院坝头灯开开。”
    “哒——”
    一院亮堂。
    硬派狂野的铁盒子强势的停在院子里。车头的叁叉星标就像会自己发光似的,突然蓬荜生辉。
    水鸭子整个人激动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谢霖他爸逼着他赶紧回来,也知道他妈为什么硬是要让他送谢霖了。
    乡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先富带动后富。如今谢有鹤发达了……
    “谢霖你快来看!”
    谢霖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看着水鸭子上上下下摸着车的样子一脸不屑,“一个破越野而已,又不是没见过。”
    “这可是amgg65!大g!军用越野的血统,v12缸的发动机,峰值扭矩最大能达到1000n/m,百公里加速4.2!……”
    水鸭子叽里呱啦指着车头比划着,见谢霖仍然不为所动,只觉得他真的是蠢笨如猪。但是,如同所有对车子有着狂热痴迷的男生,他迫切的需要人来分享他的喜悦。
    “就前几天热搜上那个网红,就是开这个车进故宫的那个八婆!”
    突然心惊!
    水鸭子又仔细的瞧了瞧车牌,是个本地的牌。
    放心了。
    还好,还好,要是个京牌,他怕是今晚就要回去跟他妈合计合计以前有没有得罪过谢有鹤的地方。
    微博热搜?
    谢霖也来了精神,有点不敢信。“这么厉害?”
    “那是,叁百万往上走!而且这个车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
    水鸭子的惊天动地的口吻彻底感染了谢霖,恍惚中生出这个车就是他的的念头!
    “行,明天哥就开着带你去兜兜风!”
    谢有鹤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车也是他的车!
    “你又没驾照。”水鸭子本来不想泼他冷水,走上前,胳膊捅了捅谢霖,“谢霖啊,你回去跟你哥好好说说,让他开这个车带带我呗。”
    “王八……”
    “你莫气,换个角度想,”为了坐一把人生梦想的大g,水鸭子脸都不要了,“你爸把你哥捡回来,吃你的住你的,给你端茶倒水都是应该的,做个司机怎么了!”
    看着他神色松动,又是狠狠地重复一遍,
    “他就是你一司机!”
    “对,他是我司机!”
    谢霖反复咬着这几个字,抬起头,二楼卧房的灯还亮着……
    浴室。
    “谢乖?”
    “谢乖?”
    金宝宝连喊了两声,那边也没有人应。她澡都要洗完了,浴巾都还没拿过来。掩上门,狐狸眼睛穿过浴室上的小窗,往外望,蒙着一层银色月光的田野一片寂静。
    “嘶。”
    有点冷。
    金宝宝迅速退回升腾着热气的水帘下。
    卧室。
    “才一周,就升了百分之二十,小谢你怎么这么厉害!绝了!”
    谢有鹤听着听筒那边的人赞不绝口的夸奖,不为所动。犹豫了一下,“梁哥,我不打算跟你做了。”
    “什、什么?!”梁谷泽诧异的咬住了舌头,没顾上疼,“为什么?是不是觉得分红不够?那我再跟上边申请一下,给你再加一层?”
    “不是。”
    不是分红的问题。金宝宝不知道梁谷泽,说明他不是那个资金池的骨干,他需要接触更高层次的人。
    逼出那个人。
    “那是为什么?”
    梁谷泽有些着急,谢有鹤于他是会下金蛋的公鸡,把他搞丢了,他每年的盈利任务就别想完成!
    那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事儿了。
    “我要去‘大风‘。”
    “不是,去‘大风’和在我们这儿有什么冲突吗?”
    “你们是非法集资,属于违规。大风有明确规定一旦发现,直接开除。”
    当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甚至连梁谷泽所在的资金池是什么都没过问,就是为了能走的干净。
    “什么非法集资!我们有名有姓,红点基金!”梁谷泽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当初徐翔还领过我们一段时间!徐翔你知道的吧!”
    要不是知道徐翔还在里面,以谢有鹤的投资风格,他都要以为是徐翔在幕后操作他们!
    “那我说实话吧。”谢有鹤感觉鱼已经咬钩了,“我需要进大风,借力打力,找个合适的点,做掉金家。”
    用资本来运作搞垮金家,最省时省力。
    “金家?林城那个金氏企业?”梁谷泽砸吧着嘴,认真思索着,“你搞他干嘛?”
    “有仇。”
    有还未来临的夺妻之仇。
    “啧。”梁谷泽稍微犹豫了一秒,抢钱的机会就在分秒之间,咬了咬牙,”红点也可以。只要你保证能够从金家获得足够的利益。”
    金家现在是被白蚁噬咬的堤坝。要从里面拿钱出来就好比要从一堆豆腐渣里找出几块还能用的砖头。
    难如登天。
    “我明白。”谢有鹤望着远处冰冷山丘,眼底的溪涧积蓄着力量,试图冲垮前方的冰棱,“至少盈利十个亿。”
    “漂亮!。”
    梁谷泽得了他的保证,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我现在就跟上面申请。你大概需要多少资金运作?”
    “二十个亿。”
    语气轻松的像要买十个柿饼。
    “好!你等我消息!”
    “啊——”
    尖叫声从楼梯间旁的浴室传来。
    惊惧无比。
    金宝宝!
    谢有鹤抓着浴巾,拔腿就跑,五秒后。
    “吱扭。”
    门没开,还有阻力。他明明记得这个门锁是坏的。
    “宝宝,是我。”
    浴室门慢慢打开,白雾瞬间扑向谢有鹤。金宝宝赤身裸体的站在门后,只探出了一个脑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怎么了?”
    谢有鹤赶紧拿着浴巾裹住她,
    “乖,说话。”
    他很少看到金宝宝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谢乖,你妈妈以前对你好吗?”
    嗯?
    “好。”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哼。”金宝宝突然扑倒他怀里,一脸委屈,“那既然她以前对你好,我就不收回这个房子了。”
    “我在问你刚才怎么了?”
    “这个破房子有蟑螂。”
    “是被蟑螂吓到了?”
    “嗯。”金宝宝在他怀里拱了拱,抱得更紧了,“突然就窜出来了,好大一只,特别肥。”
    平时家里有猫兔子在,但凡是个活物都会被它玩儿死。
    “好了好了,别怕。”谢有鹤拍了拍金宝宝的头,他环视了一圈浴室,雪白透亮,“现在没有了。”
    “哼。”
    看她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他离开视线了。
    “你等我下,我冲个澡陪你回去?”
    “嗯嗯。你快洗。”
    金宝宝放开他,站到一边,把身上的浴巾裹得更紧了。
    裹紧了?
    防御性动作?
    谢有鹤稍微多看了一眼,按照金宝宝平时的习惯她肯定会扔掉浴巾缠着他来个鸳鸯浴。可是她没有。
    他记得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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