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将蓝色药水倒在手指上,慢慢均匀地涂抹在空白的纸上,过了一会那纸上显现出淡蓝色的字迹,只见上面写道:“我徐、罗两家子孙按照吾的方法,泼墨入纸,便能看见书笺上的字迹……”
    原来,骆宾王见藏耜斋已被朝廷重兵围困,自己也时日不多,可是这天大的秘密不能因自己而长埋于地下,因此他不得已用米汤为墨,将秘密书写在空白纸上,风干后,叮嘱后代子孙用少量特制紫色药水涂之,秘密便能重现天日,而他也暗自料定只有仁厚、不贪图富贵的子孙才能得到这秘密,而那些贪婪之人是绝不会冒险将无字天书泼墨毁掉的,那样秘密永远不用担心会被泄露!”
    徐至见那数十页的书信上所记载的,正是当年天后朝《推背图》失窃,徐、骆两家荡气回肠的往事:
    原来骆宾王本是婺州人氏,年少时贫困,四处游历,直至高宗仪凤三年,方才升任长安主薄,不久又入朝为侍御史。当时高宗多病,武则天垂帘听政,骆宾王多次上书讽刺,要求武氏归政于天子。
    不久长安发生了亘古少见的日食,城中百姓沸沸扬扬,四处传言:此次日食将不利于天子和太子。骆宾王借天变,在朝堂上再次向高宗请求撤帷幕,还政于公卿,并让太子监国,但他的政见再次遭到高宗的驳斥。
    骆宾王心中郁闷,下朝后独自一人在长安酒肆中饮酒,借酒抒发自己心中的不快,却引起了附近三位宾客的注意,为首的宾客是一位弱冠的少年,身着华丽,举止不凡,他听了骆宾王的不满后,停住饮酒,连声叫好,并邀请骆宾王同桌共饮。
    骆宾王见那人知自己、懂自己,心中很是感动,便爽快地答应了那名年轻人的邀请,一番饮酒和交心后,方才知道那为首的年轻人便是当今的太子李贤,他身边的两人便是英国公李敬业和他的侄儿李辉。
    李贤笑道:“久闻骆大人品行高洁,学问精湛,如今遇见正是三生有幸啊!”
    骆宾王躬身回道:“骆某学识鄙陋,年逾二十,方才蒙朝廷用为御史谏官,怎奈天子不用吾言,只好来此发发牢骚,让太子和几位将军见笑了!”
    李敬业也道:“太子、骆大人,在下是一员武将,说话喜欢直来直去的,现在万岁倦于朝政,万事都是皇后娘娘裁定,长期以往,这百官只认得皇后,哪里还知道我大唐有天子和太子?这朝政如何能稳?这人心如何不乱?”
    骆宾王见李敬业说的很明白,也劝道;“太子,自古天子立储君,就是为了稳天下的军心和民心。如今万岁多病,这举国大事还请太子多承担一些,岂可让皇后娘娘既要管理后宫,又要处理朝政呢?那岂不是阴阳颠倒,国政不稳吗?”
    李贤叹道:“李将军、骆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也曾多次向母后提起,让孩儿多担待一些朝政,可是母后总是认为我年幼没有历练,让我再耐心等待一些时间!”
    李敬业又说道:“太子千万不可听从皇后的缓兵之计,太子难道忘记先太子是如何死的了吗?皇后娘娘只是赐了他一杯御酒,当天晚上先太子就猝死了!”
    李贤见李敬业提起先太子李弘的死因,大惊失色道:“不会的,母后不会毒杀弘哥哥的,弘哥哥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李辉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插话道:“虎毒不食子,这个皇后娘娘也太狠毒了些,这样人如何处理国政,要是让她阴谋得逞,那大唐岂不毁在她的手中?还请太子和各位大人力揽狂澜,拯救我大唐的万千百姓!”
    李贤叹道:“李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朝廷的重臣都是一些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小人,他们见母后权倾天下,就一味地替她说话,哪里还有忠于皇族之人啊?如今长安市井到处传言“唐三代后,女主天下”之类的妖言。唉!这人心已乱,除非能偷盗大内中的一部奇书,方能辨清这天下的未来!”
    骆宾王反问道:“太子殿下,是怎样的一本奇书?”
    李贤刚要说话,李敬业见来酒肆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怕他泄露了机密,连忙劝道:“骆大人,今天太子喝多了,我们就不提这些烦心事了!以后再会!”,说完就拉着太子告辞而去了。
    几天后,骆宾王再次上书谏言,要求武则天顺天应人,还政于太子。武则天大怒,隔着帷幕,指责骆宾王道:“多次进谗言,离间太子与本宫的君臣母子关系,妄图妖言扰乱朝纲,羽林卫即将其杖击八十,搋官入狱,以大不敬罪,秋后处死!”
    李贤见骆宾王入狱后,曾多次派侍卫李辉去看望他,李辉见狱中的骆宾王衣衫褴褛,手铐脚镣,体无完肤,仍然不愿屈服于武则天的淫威。骆宾王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和志向,随即写了一首《在狱咏蝉》诗:
    “露重飞难进,
    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
    谁为表余心?”
    李辉见骆宾王虽然历经磨难,但仍然不改初衷,含泪道:“骆大人在狱中受苦,在下回去一定禀明太子设法营救大人,在下敬佩大人的高洁,愿意与大人结为异姓兄弟!”
    骆宾王颔首表示感谢,笑道:“没有想到我骆某临死前,却能结交李大人这样的生死之交,这一辈子也值了!”
    一个月后,果然有圣旨下来,赦免骆宾王的死罪,但仍以妖言乱政罪收监,不能出狱。李辉提了一壶酒,带了一些熟食,来狱中给骆宾王庆贺,两人饮酒饮到酣醉时,李辉才对骆宾王说道:“骆兄弟,太子说了,你只要耐心等待朝廷的大赦,早则几个月,迟则两三年,便可以出狱了。”
    骆宾王跪在地上,朝太子宫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谢道:“多谢太子营救,大恩大德终生难忘!”
    李辉停了一会,又说道:“骆兄弟,看在你对太子忠心的份上,为兄也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骆宾王惊道:“是怎样的坏消息?”
    李辉叹道:“皇后污蔑太子殿下勾结乱党,暗杀朝廷重臣。万岁听了大惊,派出御史彻查此案,可是祸不单行,羽林卫又在东宫马房里搜出数百具铠甲,作为太子谋逆的铁证,如今太子将要被废,将被幽禁在长安宫中!”
    骆宾王哭道:“太子被废,那皇后的权势不是更加嚣张了吗?李兄,这如何是好啊?”
    李辉迟疑了一会,方才说道:“不瞒骆兄,太子让英国公和在下,即刻逃出长安,前往扬州,收罗天下义士,等待时机。如果皇后不能恪守妇道,篡位夺权,则命我等在扬州举起义旗,直取两京,匡扶大唐江山!”
    骆宾王叹道:“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排了,如果皇后不是如太子所想的那样,又该如何?”
    李辉道:“如若那样,太子愿意以死谢天下,在下与英国公也愿以死殉太子!不知骆兄如何打算?”
    骆宾王叫道:“李兄请放心,既然我们是结义的兄弟!兄弟就应该生死相随,兄弟答应大哥,只要兄弟能出这大狱,就来扬州与李兄相会,共商大事!”
    李辉笑了一声,叫了一声:“好兄弟,保重!”,说完砸碎手中的空酒坛,就离开了大狱。
    几年后骆宾王遇赦出狱,这时高宗已病逝,中宗即位不久又遭武则天的废黜,前太子李贤也在流放巴州的路途中遭人刺杀。骆宾王见天下将乱,只好领着妻子,离开了混乱的长安,来到淮南扬州,投靠了扬州大都督李敬业的麾下。
    不久李敬业以匡扶大唐、辅佐太子李贤为名,拥兵十余万,在扬州举义。武则天知道后大怒,削去李敬业英国公爵位,并削去其被赐的国姓,并将英国公一族贬为庶民!
    这时徐敬业立即召集手下的幕僚和将领商量对策,徐敬业道:“如今武氏不守妇道,竟然牝鸡司晨,独揽朝纲,谋杀太子,罢黜亲王,是可忍孰不忍!今孤在扬州起兵,为民请愿,为国除害,诸位对我军行动有何高见?”
    徐辉首先献策道:“英国公以匡扶为名,就应该率领大军鼓行而进,直取河洛,天下英雄知道我们有志勤王,则必然天下云集响应,再挥师直入长安,则大事可成!”
    骆宾王也道:“英国公,徐兄说的极为有道理,我军为民请命,就应该先声夺人,属下愿意为明公草拟一篇檄文,公告于天下!”
    徐敬业听了骆宾王的话,大喜道;“好,且看骆兄的翰墨文章!”
    骆宾王稍加思索,一挥而就,众人凑过头去观看,只见上面写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众幕僚看了首句,都点头赞道:“骆兄好手笔,说的极为真切!”
    只见后面又写道:“……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廷之遽衰。”那些宾客又齐声叫好道:“骆兄这里用典用的极妙,将武氏比作赵飞燕和褒姒一样扰乱宫廷,太形象了!”
    众人读到“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都不禁泪流满面。
    骆宾王读到最后:“……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众将领听了,都不禁拔剑,愤然而起。
    徐敬业刚要下令挥师北进中原,为天下勤王,他突然瞥见身边的谋臣薛璋始终没有说话,问道:“薛军师,对我军的行动有何高见?”
    薛璋这才慢慢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英国公,如今上至朝廷,下至民间,早已传言:唐三代后,女主天下,前几年长安的日食也足以说明这个预言的正确性!既然武氏的锋芒正锐,因此如今我军的上上之策,应该是避其锋芒,南下润州,称王江南!”
    薛璋的话还未说话,就被徐辉打断道:“薛军师,我军还未遇敌,就一味退缩避让,将士们必然灰心解体,那时军心动摇,则大事将去!还请国公三思!”
    薛璋见徐敬业十分踌躇,又劝道:“明公,以属下愚见,不如让徐辉将军带领一支先锋,先取中原,如若取胜,我大军继续跟进;如遇挫折,还请大帅听从在下的建议,立即渡江南行!”
    徐敬业听了,赞道:“薛军师,这个计策稳妥,就按照你的计策行事!”
    徐辉见徐敬业听从了薛璋的意见,心中大为失望,但他还是极力劝诫道:“国公不可听信薛军师的妄言,更不可贪恋江南的繁华,属下已经营河运中枢宋州多年,那里的义士无不翘首以待大帅,早日挥师北上,共建大业!”
    薛璋见徐辉很是固执,又丝毫不给自己颜面,也怒道:“徐将军,你一人之力能对抗上天的警示,女主当兴的谶言吗?你这是逆天而行,你是要将英国公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徐辉辩道:“既然大帅举事是为了匡扶正义,拯救天下黎民,就应该勇往无前,怎可被一句无妄的谶语,就吓破了胆子,那还要举兵干嘛呢?还不如做一个缩头的国公舒服!”
    徐敬业听了徐辉的话,很不舒服,骂道:“徐辉,要不是看在还未出师,不可斩杀大将的份上,本帅早就借你的狗头祭师了!那你倒说说,怎么才能破了这个深刻在军心民心中的、女主当兴的无妄谶语?”
    徐辉说道:“属下在先太子府中,曾听说大内藏有一本能预知未来的秘书《推背图》,只要在下潜入皇宫盗来此秘书,就能将其秘密公告于天下,到那时女主当有天下的鬼话,就会不攻自破了!”
    徐敬业听了,大喜道:“既然宫廷内有这样的奇书,本帅也很想知道我和武媚娘,谁才是最后的胜者,徐辉,本帅命令你即刻前往宋州,联络当地义士准备起义。另外你要设法潜入大内盗取这本天下奇书,本帅在扬州等待你的好消息!”
    徐辉躬身回道:“诺,小将今晚就动身前往宋州!”
    骆宾王见徐辉要孤身一人前往宋州,心中不舍,也挺身而出道:“大帅,属下也愿意追随徐大哥前往宋州,还请俯允!”
    徐敬业不耐烦道:“好,你们都去宋州也好,本帅希望你们早些将《推背图》带回扬州!”
    话说徐辉和骆宾王达到宋州后,就在宋王墓中召集宋州义士商量举事的事情,但是由于事发匆促,准备不充分,举事的时间一拖再拖,直到半年后还没有定期。
    这时也传来英国公由于轻敌,被朝廷的李孝逸打败的消息,甚至传闻徐敬业已经渡海逃亡高丽,一时义军的军心摇动,一败再败。徐辉见事态紧迫,决定以身涉险,从皇宫中盗取出《推背图》来,为义军澄清迷雾,指明方向。
    在一个月高风清的晚上,徐辉对骆宾王说道:“骆兄弟,大哥决定只身前往皇宫,盗取秘书,如果不能回来,还请骆兄弟带领宋州的义士继续与朝廷抗争,直到民心重新回归大唐。为兄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唯一担心的是你的嫂子和侄儿,希望兄弟能将他们安排好,为兄就是死也放心了!”
    骆宾王见徐辉的主意已定,知道怎么也劝不回来,只好朝他点了点头。
    徐辉终于在十天后的一个晚上,凭着高超的武艺,闯入皇宫内院,他避开宫中的羽林卫,一直来到御书房中,他翻窗而入,查看了许久,方才在一个金匮中发现这本奇书,他见金匮上贴满了历代天子的御宝封条,知道这本《推背图》除了天子见过外,任何人都是看不到的。
    徐辉用随身所带的匕首,慢慢撬开封皮,用尽内力,一一斩断金匮上的锁链,由于敲击声过于响亮,惊扰了附近的侍卫。徐辉不敢久留,一把抓取这本奇书就要离开。哪知一名宫廷的侍卫已经抢到他身边,也一把攥住那本奇书,两人同时用力,竟将奇书撕成两半。
    徐辉见侍卫们都朝自己逼来,他灵机一动,举起手中的龙凤花烛,扔向书库,顿时点燃了整个御书房,那些侍卫见御书房内大火熊熊,赶紧上前扑灭明火。徐辉趁着混乱,将奇书后几页,放入怀中,虚晃一剑,又从窗口跃出,消失在夜幕中了。
    正如前书所说的那样,徐辉连夜赶回宋州古墓,后来又遭到叛徒的出卖,临死前只好将奇书焚毁,只留下关于当前时局的一页图谶一分为二,半页扔进了水银池中,半页谶语由骆宾王带回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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