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淳、吕用之和郜安三人为了立功,冲在官军的最前面,他们见官船已经离开湖边烟柳亭有一丈多远,眼看徐至、周沅芷等叛逆离自己越来越远,即将到手的一场富贵就要成为泡影,三人都心有不甘。
    郜安为了抢头功,仗着好水性,率先跳入湖中。吕用之刚投靠朝廷不久,为了在高骈和杨行密面前表示忠心,也不甘落后,竟然忘了自己不习水性,也跟着郜安跳入水中。耶律淳在三人中武艺最高,但他出生北方,也不大会游泳,所以望着月光下微波粼粼的湖面,很是犹豫迟疑。
    郜安潜入水底,奋力追赶上徐至等人的大船,偷偷爬上船尾,正好被船尾的秋月看见,秋月大叫了一声:“小姐小心,有刺客!”,说完连忙拉着周沅芷后退。
    郜安见周沅芷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金枝玉叶,以为她弱不禁风、不会武艺,想抓住她,立一个头功,于是带着狰狞的面孔,伸出双手,就朝周沅芷猛扑了过去。
    周沅芷稍稍退却,侧身躲过,左手挥拳勾打郜安的下颚,右肘侧击他的腹部。
    郜安丝毫没有防备,中招后大叫了一声,瘫坐在船板上,双手托着脱臼的下颚,费力地爬了起来,再不敢去袭击周沅芷,而是朝船尾处连连后撤,冷不妨又被在船弦撑船的黄鹤用力一挤,跌落到水中的一片残荷中。
    残荷深处藏有几个没能按期交出中秋贡品的渔民,他们对郜安早已恨之入骨,此时见郜安被挤下船来,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潜入水底,一人用力按住他的头,另外几人扯住他的手脚,将他闷入水中动弹不得。不一会这个平时作恶多端,欺男霸女的地方一霸就被淹死在湖水中了。
    吕用之因为不会水,比郜安稍慢了一步,但他的武艺要比郜安漂亮的多,他见大船离自己不远,奋力从齐肩深的湖水中跃出,飞上船尾。徐至不等他站稳,将手中的竹竿一横,吕用之踉跄了身体,向后退了好几步。
    耶律淳见吕用之不是徐至的对手,他见湖边有一颗大的柳树,飞身跳上树冠,借着树枝的韧性和自己敏捷的身形,向前飞出三丈多远,跨步跳上船尾。杨行密本瞧不起耶律淳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但他见耶律淳身手非常敏捷轻盈,知道他身怀绝技,禁不住生了爱惜之意,高声赞道:“耶律少侠,好俊的身手!”
    耶律淳听了,转身回道:“杨将军谬赞了!在下今天要擒住匪首,献于将军麾下!”,他话音未落,就被周沅芷和几名侍卫团团围住,但他面不改色,以一敌众,也是游刃有余,他挥动长剑,就将近前的一名侍卫刺伤,转身一挥剑,又划向身后的另一名侍卫。
    周沅芷见耶律淳正与她身边的卫士缠斗,趁其不备,举剑就是一招“游龙惊凤”,直指耶律淳的咽喉,几名侍卫也纷纷举剑刺向耶律淳的前胸和后背。耶律淳见身边剑光闪闪,知道要克制所有的长剑,绝非易事,他不敢冒险,只好虚晃一剑“打草惊蛇”,逼退身后的几名侍卫,然后一招“丹凤朝阳”,飞身跳出众人的合围。
    耶律淳见周沅芷人多,对自己穷追猛打,又怕船舷另一侧的徐至从背后偷袭,再也不敢大意,更不敢一味地进攻,只好以进为退,退到吕用之的身旁,与他背靠背,并肩作战。
    这时徐至也放下手中的船桨,取出凤鸣剑,与吕用之比起剑来,他见吕用之也是使剑的高手,先使出武当太极剑,以静制动、以慢制快、与敌周旋。两人打斗了近二十回合,吕用之见徐至的剑术防守的十分严密,招招以攻为守,毫无破绽。徐至也慢慢看清了吕用之的剑招,都是以快制慢,以动制静的套路,他突然变招,使了飘逸剑中的一招“漫天飞舞”,变守为攻,一个转身,向吕用之的左肩刺来。
    吕用之见了大惊,连忙收剑回防,哪知徐至只是虚招,徐至趁机越过吕用之和耶律淳的头顶,像飞花一样飘上船尾处的一根高高的桅杆,一招“随风起舞”,挥剑将挂在桅杆上迎风飘扬的白帆,一分为二,白帆从天而落,正好罩在吕用之和耶律淳两人的身上。
    吕用之和耶律淳两人怕中了陷阱,不敢恋战,挥动长剑,划破船帆,从中破茧而出,纷纷跳入水中。
    周沅芷见耶律淳和吕用之仓皇逃走,笑着对几位划船的侍卫和船夫叫道:“大家再加把劲,将船划到湖对岸去!”,众人听了,都使了十二分的气力,将船远离了湖岸。高骈和杨行密本盼着耶律淳、吕用之,郜安三人活捉周沅芷和徐至,再向朝廷邀功的,哪知这三人寡不敌众,纷纷被赶下水,这时船也渐渐驶远了。
    高骈急道:“各位将士!不要让这些匪首跑了,既然抓不到活的,就地格杀勿论!杨将军,你快带领将士们去追!”
    杨行密听了高骈的话连连称是,又命令道:“弓箭手向匪船射箭,步兵沿湖岸追击,再调一队骑兵来增援,另外快命令守城将士关闭城门,不要让叛匪逃出扬州城!”
    徐至见弓箭手纷纷向官船射箭,连忙让众人进入船舱内躲避,只听船外簌簌地声响,飞箭插满了船舱外的木板。徐至怕官兵抢先占了湖的对岸,跟周沅芷和黄鹤商量了,不能冒然将船划到对岸,不如将船沿着运河一直向前划。
    徐至等人借着中秋的月色,奋力使船离开了瑶池,进入了城东的运河,这时河道渐渐变窄,运河两岸都是闹市区杂乱的杨柳和民居,杨行密带领的官军再也不能沿着河岸追击,他们往往要绕开沿河百姓的房屋瓦肆,这一绕就要走很远的路,渐渐追赶不上徐至等人的大船。另外临近亥时,运河中挂灯赏月的商船也渐渐多了起来,那些巡河追赶的官兵凭着淡淡的月色也很难辨别徐至他们乘坐的官船,只能虚张声势地叫道:“兄弟们!不要放跑了叛党!不要放走了匪首!”。
    徐至几人干脆不再上岸,将船沿运河一直向北划行,船沿着运河绕出了城门,徐至回头看了看月光下扬州城的东门,只见城头上挂了几盏大红的宫灯,守城的官兵也在城楼上摆起了酒宴,与民同乐,个个喝的酩酊大醉,站立不稳。徐至心想:此时任凭扬州城内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把这些士兵叫醒,恐怕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周沅芷见船出了扬州城,后面也没有了追兵,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出了船舱,和徐至并肩坐在船头,观看运河两边的风景。周沅芷见徐至满头大汗,心疼地拿出绣帕,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道:“徐大哥,沅芷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凶险的场面呢?要不是有大哥在我身边,小妹心中一急,早就跳到湖里去了!”
    徐至搂了搂周沅芷的肩头笑道:“傻丫头,跳到湖里去,那还不被水淹死了啊?”
    周沅芷回道:“反正都是一死,与其被耶律淳杀死,还不如自己了结的好!”
    徐至安慰道:“沅芷,我们都死里逃生了,你怎么还惦记着生死啊!”
    周沅芷喃喃地说道:“今晚能遇见徐大哥,就像在做梦一样,沅芷此刻就是死在大哥怀中,也是心甘情愿的!今晚小妹还真的挺感激那个耶律淳的!”
    徐至奇道:“那是为什么?”
    周沅芷道:“耶律淳公开背叛爹爹,投靠杨行密,表面上看是一件坏事,但反过来想,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好在他暴露的早,这样一来爹爹和义军,都能及时认清他本来的面目,不再受他的欺骗,难道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吗?而且正因为有了耶律淳的叛变,我们俩才更加相爱,不惧危险,携手共进退,这不也正应了我们对明月许下的誓言吗?”
    徐至听了周沅芷的一番奇谈怪论,笑道:“沅芷,大哥说不过你这个鬼精灵,不过大哥倒是挺恨这个耶律淳的?”
    这次轮到周沅芷惊讶了,她睁开大大的眼睛,问道:“徐大哥,你又为什么恨那个耶律淳呢?是因为他不顾江湖道义吗?”
    徐至学着周沅芷的口吻,笑道:“沅芷,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耶律淳在蔡州就和徐至意见相左,事事争锋相对,而且黄王也偏向于他,要不是沅芷你意志坚定,说不定黄王会将你许配给他,你说大哥恨不恨他?”
    周沅芷听了,心中很是喜悦,嗔道:“徐大哥!你怎么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不过沅芷知道你的心意,心中很是喜欢!”,说完,脸上抹过一丝羞涩。
    徐至见周沅芷此刻很是开心,话也多了起来,故意卖弄关子道:“还有第三恨呢?”
    周沅芷更加惊讶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至答道:“这第三恨是因为我和沅芷久别重逢,本应该在那瑶池高高兴兴的吃饭、说话、赏月的,可惜这些高兴的事都被他给搅了,你说我们该不该恨他?”
    周沅芷没有想到这一层,也跟着骂道:“徐大哥,都怪小妹说错了,我们今晚的雅兴都被这个该死的耶律淳给败了,哎,不说他了,说说我们下一步的打算把?”
    徐至见周沅芷郑重地问起两人的今后的行动,不再嬉笑,回道:“我正要与你商量这事呢?我们既然暂时脱离了危险,还是让黄管家将少林求援的信带给黄王,让黄王下定决心北上中原。我们两人先行北上,如有追兵,也可以将他们引开,方便黄管家安全南下。沅芷,你觉得如何?”
    周沅芷笑道:“大哥你决定就可以了,沅芷只要跟着大哥,去哪儿都是愿意的!”,说完她叫来黄鹤,让他带领侍卫南下,务必将少林寺求援的口信带给黄王知晓。
    黄鹤恭恭敬敬听完了周沅芷的吩咐,有些为难道:“当时公主曾在黄王面前说过,在扬州办完事后,就立即返回江南,如今这江北兵荒马乱的,公主与驸马一起北上,万一有个闪失,叫属下如何向黄王交代?”
    周沅芷回道:“黄叔叔,你有所不知,徐大哥武艺高强,沅芷与他一起北上,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少林也曾经暗地里帮助过我们义军,如今他们有难,我们也应该出手相助,不是吗?我和徐大哥先行北上,也是给少林带了准信,让他们坚守待援,不要失去信心和希望!”
    黄鹤只好无奈的说道:“既然公主跟随驸马北上的主意已定,属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希望公主将随行的侍卫们留下,他们也可保公主一路平安。”
    周沅芷笑道:“黄叔叔有所不知,即使让他们跟着,他们也进不了少林寺。再说黄叔叔你南下也是一路艰难,更需要卫士们的保护!”
    黄鹤见说不过周沅芷,有些担心道:“公主让属下只带一封书信给黄王,黄王如果不信老奴说的话,不愿意出兵那又该如何?”
    周沅芷笑道:“黄叔叔,这个应该不难!如果父王不愿意出兵,你就说他唯一的女儿听闻少林寺至静大师已被朝廷的奸细杀害,一怒之下已经先行北上少林救难了,他可以忘了至静大师的救命之恩,但是女儿不能忘了。我父王素来极重信义,他听了女儿这一席话,必然心中愧疚,一定会挥师北上,这样不但可以解了少林之困,甚至可以一鼓作气,推翻朝廷,一统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黄鹤听了周沅芷的话,心中豁然开朗,赞道:“公主真是高见!这样不仅是为了少林的安危,也断了黄王偏安江南的念头,真是一举两得,好,属下明白公主的良苦用心,一定替公主办好此事!”
    黄鹤临行前又叫来秋月,吩咐她道:“秋月,公主此次北上路途遥远,虽然她身边有徐公子相伴,但你也照顾好公主和驸马的饮食起居,更不能让公主有什么危险!”
    秋月回道:“黄管家,请放心,奴婢自出生就一直跟着小姐,只要有秋月在,就绝不会让小姐受任何的委屈!其实奴婢也希望小姐跟随徐公子北上,两个心爱之人一直在一起,永不分开!”
    黄鹤也感叹道:“其实老奴心里也很矛盾的,一边是黄王的旨意,要将公主安全带回;但公主一年来历尽了千辛万苦,方才和徐公子团聚,老奴也不能狠心将公主带回江南,将他们分开!”
    黄鹤交待完毕,方才带了几名侍卫,向徐至和周沅芷道了别,跳下船去,沿着河堤转身向南而行,不一会就消失在淡淡的月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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