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她是谁?”
    “她是谁?”
    赵玉婉的心慌乱无比,脑袋也胀痛异常。
    那个让下人慌乱无比的人是谁?
    皇上还在臣子的家中安插了眼线不成?
    为什么连她也怕了,她在怕什么?
    她是谁?
    是谁要抢夺她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啊…”
    赵玉婉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动作的幅度太大,她牵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睁开眼睛,熟悉的人影就立在她身边的不远处。
    赵玉婉冷不防吃了一嘴的泥,爆呵道:“赵玉安,你还不把我扶到家里去?”
    大清早开门的赵玉安站着没动,怔怔地看着,依旧对他趾高气扬的赵玉婉。
    他弯腰扶起赵玉婉,往院墙的左边走去。
    那里有用稻草搭建的一个马厩,是之前他大伯家用的。
    自从分家以后,这个马厩就空了下来,因为没有打理,下雨时还会漏雨。
    一大股霉味袭来,伴随着腐烂的马粪味。
    赵玉婉瞪视着赵玉安,不敢置信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让你扶我回家,回西厢房。”
    赵玉安放开手,赵玉婉疼得直喘气,双手撑在马厩里的柱子上。
    这会子她疼得厉害,身体都在颤抖。
    很显然,只要她一放手,她立马就会摔在脏兮兮的地上。
    赵玉安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放在墙角道:“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我会给你带吃的。”
    “等你的伤好了,你就去外婆家吧。”
    赵玉安说完,便转身走了。
    赵玉婉看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道:“赵玉安,你给我回来!”
    “赵玉安,你听见没有,你给我回来!”
    赵玉安去而复返,用冷凝的目光看着她道:“你再继续这样嘶喊,那我晚上都不会来了,明天也不会。”
    “你如果想迫不及待地出去要饭,那你就继续张狂好了。”
    “你…”赵玉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玉安就那样冷冷地望着她,直到她再没有激动大叫以后,这才转身离开。
    赵玉婉还想喊,可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赵玉安那样的眸光,太陌生了,像带着冰渣一样。
    赵玉婉扯下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拿着那个馒头慢慢地躺过去。
    清醒之前的那个梦境,太真实了。
    她感觉自己养尊处优,连指甲上染的丹蔻都艳丽夺目。
    早晚她会过上那样的日子,受着众人的尊崇,呼奴唤婢。
    赵玉婉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然后拼命咽下,她不信自己将会走到绝路。
    只要她还活着,总有一天,她会把赵家这群人通通踩在脚下。
    …
    赵玉安回去的时候,他奶奶已经在生火做饭了。
    赵玉安过去帮忙,小声地道:“奶奶,我跟她说了,等她伤好了就去我外婆家。”
    “清溪村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我也不会把她再带回来的。”
    王和香摸了摸赵玉安的额头,轻叹道:“你能明白就好了,爷爷奶奶不是对她狠心,而是她…”
    “我明白的,刚刚她还朝着我大喊大叫,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不想她来吵着爷爷奶奶,我也不想真的看着她死了。”
    “走得远远的就好了,她既然不知道错,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赵玉安认真道,他的立场,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还要坚定。
    或许正因为赵玉婉是他的亲姐姐,他才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王和香见赵玉安真的懂事许多,便对着他道:“她留下的那些衣服,首饰,都扔出去吧。”
    “咱们家没有人会稀罕她用过的东西。”
    赵玉安眼圈一红,心里感触极深。
    比起落到如此境地还在叫嚣的姐姐,真正至善的,是心灰意冷后,没有落井下石的爷爷奶奶。
    赵玉安回西厢房去收拾,好多好多的衣服,光是毛领的披风就有三件。
    在这乡下,谁有赵家姑娘过得安逸?
    可以念书识字,可以四季穿新衣,可以月月有银钱?
    两床凉被,两床冬被,花色各一的两个枕头。
    冬衣八套,夏杉十套,春秋各四套,鞋袜六双,一匣子的首饰。
    没有绣完的枕套,藏在床底下的私房钱,长辈们送
    的小摆件。
    赵玉安一边收,一边往外面抱。
    马厩里都堆满了,赵玉婉靠在她那一堆衣服上面,旁边是赵玉安扔过来的被子。
    赵玉安站在马厩的门口,失望而又冷静地道:“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一刻也不曾忘记。”
    “从前我摇摆,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姐姐,你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你才是我最亲的亲人。”
    “可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赵家的人,而你不是。”
    “我受着赵家的庇护,受着赵家的养育,受着赵家的恩惠,我记着,因为你,我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你自己好好看一看,好好想一想,赵家是不是真的有亏待过你,大伯父大伯母是不是真的凌虐过你,爷爷奶奶是不是真的疼爱过你?”
    “赵玉婉,你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想清楚,想明白。”
    赵玉安停顿一了一下,微红的眼前一热,眼泪便落了下来。
    他用力擦去眼泪,哽咽着,继续道:“因为我不想亲眼看见,你悔恨无颜,吊死在这马厩里。”
    赵玉安走了以后,赵玉婉好半响没有回神。
    她怎么会错呢?
    她没有错,都是因为她大伯一家,她爹娘才会进大
    牢的。
    她和玉安跟着爷爷奶奶,时时刻刻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他们还时不时威胁她和玉安,不听话要如何如何?
    爷爷打她,奶奶不理她!
    大伯和三叔他们不都冷眼旁观吗?
    最可恨的是赵玉娇,要不是她换了包袱里的裤子,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不是她的错,不是!
    赵玉婉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重复,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浑身都在痛。
    脑袋像是要爆裂开来,心也像撕裂一般。
    她自己的亲弟弟,也要背弃她了?
    就算她再不肯承认又如何?
    她还是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了。
    在这破旧的马厩里,她像是赵家饲养的畜生一样。
    “不,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赵玉婉呢喃道,她的脸面呢?
    她的尊严呢?
    她想通过赵家的台阶寻求的未来呢?
    通通没有了!
    她失去的太多了,多到这满满的衣服,被褥,都掩
    盖不了她内心空洞的事实!
    去杨家?
    杨家现在名声狼藉,她能有什么好的出路?
    留下来,她所有东西都被扔出来了,连一双破袜子都没有留在屋里面,她还留得下来吗?
    明明她还很气愤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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