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赓旅长开完会,就直接让文生带冷月来见他。还特意推掉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和冷月聊了一会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他没有问冷月关于各种政治上军事上的事——尽管冷月知道,他身边的参谋早已向他提出对自己的来路不明的各种怀疑。
    陈赓旅长特意带着冷月和几个警卫员出了旅部,在附近的山头上转了转,说是为了散心。
    冷月一直知道国民党部队和八路军之间的差异,可是没想到差距居然会这么大。不光杨国忠疑惑,冷月也疑惑。
    “我听文生说,你枪打的很好?能让我看看吗?”在离旅部最近的一处山坡上,几人停下来休息时,陈赓旅长突然向冷月说到。
    冷月二话不说,就从背后摘下步枪,托放在陈赓旅长面前。
    “德国毛瑟步枪,有效射程500米……嗯,看的挺清楚的。”陈赓旅长拿起枪看了看,把眼睛放在狙击镜的后面,边装作射击的样子,边说道。像是说给身边的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冷月点点头。
    “你一直不爱说话吗?”把枪还给冷月的时候,陈赓笑着问道。
    冷月先是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问到这个问题。随后又解释到:“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哈哈哈哈,”陈赓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够诚实的。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回答。”
    冷月点点头。想到刚刚的事情,又赶忙加上一句:“好的。”
    陈赓微笑。
    “你觉得,我们的八路军的部队怎么样?”不是陈赓非要挑起那么严肃的话题,对于军人来说,他们的共同话题只有这些。你总不能问人家一些私生活的问题吧?
    “······”冷月不回答。她怕自己会暴露什么。可是不回答的话,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就在冷月纠结的时候,陈赓又说道:“你放心杨岳,我不是为了打探什么。我们八路军永远欢迎抗日的朋友,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陈赓以我的人格保证,绝不会背叛朋友,更不会对朋友做出他不喜欢的事情。我只是想从别人的角度了解一下,我们八路军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冷月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可是她愿意相信陈赓。这个脸上留着胡子略显疲惫的男人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宁静的感觉。当然,冷月也知道了陈赓已经大致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不想深究而已。
    “穷。”冷月吐出了一个字。既然都说开了,索性不再藏着掖着。
    这下,轮到陈赓愣住了。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毫不留情。”
    站在距离俩人不远的警卫员不由得议论纷纷。
    “哎呦,好久没见旅长笑得那么开心了。他们在说什么呢?”其中一个警卫员说到。
    “谁知道呢。不过旅长笑笑也好,整天愁着脸,我都想替他愁。”另一个警卫员接话道。
    文生在一旁听着这俩人的谈话和不远处陈赓旅长的笑声,心里纠结不已。
    “你们兵力这么少,装备又这么差,怎么同日军作战呢?”和陈赓旅长聊了一会,冷月也逐渐放下了戒备,反而问起了自己疑惑的地方。
    “你看,”陈赓旅长指向前方让冷月看。
    他们的面前,是连绵不绝,一望无边的山川,翻过山脉就是洛川,而西边尽头就是洛河。
    冷月眨眨眼。她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却不确切,就像有一层雾遮在眼前。
    “晋察冀地处西北方,多是山川,大炮什么的很难运进来,飞机几乎也威胁不到部队。地势环境,日本人永远没有我们清楚明白。山间有众所周知的大道,也有鲜为人知的小路······总的来说,我们就占了大部分优势。由于我们人数没有国民党的军队多,所以我们多数境况下,都是分散成小股力量,对敌人进行游击战斗。既能对敌人造成实际影响,又能最大限度的保存我们的实力。”
    冷月从军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打法,感觉······和狙击在理论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要是你们一直是这样作战,那加上狙击作战不就如虎添翼了吗?”
    “所以说,杨岳,你是个人才。”陈赓说道,“可是谈何容易啊。先不说装备我们根本就没有,就连一个会狙击的人才都没有。倒是从德国请来了一个狙击专家,不过只是理论专家,根本没有实战经验······”说到这,陈赓看了一眼冷月。
    “别看我,我不会教人。”冷月知道陈赓旅长想说什么,与其让他说出来自己再拒绝伤人面子,还不如自己率先拒绝。
    陈赓微笑,不再提及此事。只是那笑容,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这就是好处。
    “你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也不少,而且部队与部队之间阻隔着山脉,(你们又那么穷)想必调配起来一定很麻烦吧。”冷月又问道。当初在国民党的时候,部队被调动之前,大部分都会拨一笔开拔费,部队才会按照命令调动。而八路军那么穷,那他们的开拔费从哪来?
    冷月问的这些问题,都是她在国民党部队时产生的,那时候她虽然有疑惑,可是却不敢问这些问题,也不想去问这些问题,因为冷月只想好好的执行任务,而她所问的这些问题,都是指挥者才要考虑的。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想上位者比比皆是,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政治漩涡。薛敏所知有限,黄处长又太忙,其他人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久而久之,冷月只好把这些想法埋在心里。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解惑的人,冷月干脆都问了出来。
    听完冷月的疑惑,陈赓哭笑不得,冷月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简直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疑问,而他自己,就像是专门为婴儿解答各种古怪问题的父母。从冷月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中,陈赓清楚地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稚嫩的“婴儿”想要成长的渴望——虽然她本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既然这样,杨岳,你要不要在我身边一阵子。有些问题,或许你慢慢就能找到答案。”陈赓真诚的向冷月发出邀请。冷月以前在军部听过陈赓的大名,那些听说的事迹既让她敬佩这个人,也让她产生怀疑。今天聊天之后,见陈赓本人进退有礼,举止得当,冷月越发觉得他为人值得敬佩。
    想了好久,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冷月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冷月在那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让她放下了一直以来所坚持的身份归属问题。
    面对侵略者,根本没有什么党派的选择,也不存在身份的束缚。这片大地上的子民,从始至终都属于一个组织——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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