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传统的烟花组合就有五十余种,一层层绿色的竹林模样的是竹海绿涛,橙色的带着火焰玩火球的火狮子,一朵朵深紫、粉红莲花和翠绿莲叶的莲池,橘色的枫林和石松色的浮桥,银红、金黄、浅紫、嫣红、淡绿色的各色菊花,然后在花朵边上浮现小朵小朵的银色烟火的是霜染万菊……
    土包子艾丽像听天书一样。
    晚饭之后,她和所有的底层斗士在瑟瑟寒风中爬上了天台,大家一边用斗篷披风毛毯裹紧自己跺脚取暖一边等待传说中的烟火。
    看到第一发烟火在西边的夜空盛放,艾丽才从鹿飞那得知,原来她所在的“苏芳角斗场”并不在苏芳。
    啊,原来她并不在他的苏芳啊……
    她无法形容自己这一瞬间的心情。
    她短暂地呆了一下,鹿飞半眯着眼睛斜着眼珠对她轻笑,毫不费力地就表示了“你这个蠢蛋”。
    在平时,不是第一次接收到这种眼神的艾丽根本不会为这种程度的攻击所伤,可是今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气闷,还隐隐有种委屈的感觉。
    艾丽后退一点,嘟着嘴,不知道自己在气闷什么,鹿飞仰着头,和迪普讨论今年的开场烟花会是什么,是像往年一样的维元帝国皇室徽章,还是会发挥新意?新来的执政官往往会来点新花样……
    艾丽听了更加气闷了,她又退开一点,用实际行动表达着“我不高兴了”的意思。不过,鹿飞他们此时正兴致勃勃,没人搭理她。
    就在这时,有人走到他们后面,轻轻拍一拍她的左肩,她转过头,看到一双满含笑意的琥珀色眼睛。
    是思诺。
    他对她微笑着,似乎想要说什么,还未开口,天际传来一声远远传来的噼啪声,冬夜紫蓝色的天空上蹿起一颗红色的星星,星星在天空正中炸裂,绽放成一朵巨大的玫瑰花蕾,另有几声噼啪声响,玫瑰花的周围绽开了交缠在一起的橡树叶花环。
    天空中巨大的花蕾和花环转瞬间就暗了下去,艾丽眨了眨眼,视网膜上好像还印着花朵的样子,她闭上眼睛,旁边的人在她左眼眼皮上轻轻一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她闭着眼睛小声回答,然后立即睁开眼睛,迷茫又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思诺仰头看着天空,红色绿色的光影映在他眼眸里,流光浮影一边捉摸不定。
    他感觉到她在看他,微微侧首,深深凝视她。
    接触到他的目光后,艾丽猛地打了个冷颤,她立即后退一点,把脸转过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突然觉得酸楚委屈。
    雷安,他从来没和她讲过苏芳的烟火表演,也没告诉过她角斗场的事。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有一天要和她一起来这里。
    从头至尾,她都是一个傻瓜。
    傻瓜艾丽为了不让眼里突然涌出的泪水脱眶而出,努力抬起头看向天空,花与叶,红与绿,此时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拖曳在天际的灰白烟雾。
    很快,又是一阵绵密而遥远的噼啪声,天空上像迪普和鹿飞说的那样,不断浮现出金色、紫色、艳粉色、橘红色的花朵,后来还有竹海绿涛,火狮子,莲池,枫林浮桥,霜染万菊……最后,还有传说中的天梯,一级级金色蓝色的焰火直升天际,一级连着一级,直升到天穹之上。
    当天空出现一条银色的龙之后,鹿飞戳戳仍然呆呆抬着头仰望天空的艾丽,“走吧。结束了。”
    “嗯。”艾丽刚答应了一声,那条银色烟火在天空中绘成的龙好像摆动了一下尾巴,人们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然后——
    “啊啊啊啊——”
    所有人大叫起来!
    那条龙!每年用来标志着烟火表演结束的皇室徽记的龙,竟然,在天空中下了个蛋!
    那粒银紫色的龙蛋绽裂,一条小龙伸展翅膀爬了出来。
    “这是不是在说,帝国的皇室有意再度和苏兰托王室联姻?”迪普马上从龙蛋想到了政治意义,“哦对啊,这次的执政官是还没婚配的!”
    哈德良的关注点永远是歪的,“我靠,不会吧!大家都差不多大,人家马上都要苏芳所有的美女站成一排任挑了,我们只能挑几本杂志撸啊!命运何其不公。”
    鹿飞的迪普一起鄙视哈德良。
    走去传送铁笼的电梯口时,浅墓的一帮人又看到了黑葬的人,既然大家明天都要当盟友了,也就友好地打个招呼吧。
    不过,这次黑葬的人好像都笑得意味深长。
    艾丽垂着头不吱声,跟在鹿飞身后走进了传送铁笼。
    靠在铁栅栏上等着被传送回去的时候,鹿飞突然没头没脑地对艾丽说,“我都看见了。”
    “嗯?”艾丽看他。
    鹿飞盯着铁栅栏投在自己脚下的阴影,并不看她,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眼皮,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给他一个什么解释。
    艾丽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嘴唇动了两下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但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我不明白。”
    鹿飞眼含疑问看着她。
    “我不明白你们……”艾丽把头侧靠在铁栅栏上,突然又不想说了,她闷闷舒口气,“新年快乐,鹿飞。”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真的是多克说的那种有机人形工具。它们一定不会有我这么复杂而无用的的心理和情绪。
    我不明白你们,你们,或者说,男性。你们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又释放出各种让人费解的信号。
    你们随意许诺,随意表达,但毫无承担诺言的远见或魄力,你们也不在乎不关心你们的诺言和表白会对我造成什么后果。
    ——我会相信的啊!
    你们很麻烦。
    好想萝伦。
    真是可恶啊,为什么我不会对同性产生那种心跳害羞的感觉呢。自由市从前,那些花街女郎有不少结成“双花”,真羡慕她们。唉唉,想这些干什么,明天还要比赛呢。所以说啊,你们可真麻烦。
    回到浅墓队的房间,杜漠开了瓶香槟,大家每人喝了点儿,就算庆祝新年了。
    苏芳的新年钟声据说可以传到一百公里以外,但是,它传不到地底三十米的地方。
    艾丽第一次喝到香槟,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
    这天早上大家上天台放风的时候她和鹿飞留在家里做最后的对打练习。此时距离大乱斗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鹿飞察觉自己的情绪每隔一会儿就像恢复到受杜漠指导之前的少年时期:失控,冲动,又隐隐觉得无助。
    终于,在艾丽挥拳击向他举起当靶子的右掌时,他握住她的拳头,又生气又委屈地看着她,然后不顾一切紧紧抱住她,把头贴在她右肩颈窝。
    艾丽僵硬一下,抱住他的后背轻拍,“……鹿飞?你怎么了?”
    一向骄傲的鹿飞忽然喉间哽咽,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却无法说出来。
    他看到思诺对她示好会生气,嫉妒,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他连正确的“追求”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艾丽继续留在这里,她喜欢的,也应该是思诺那样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艾丽,我……我希望你早日重获自由。”
    “嗯。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我会帮你。”
    “那……多谢鹿爷相助,他日良辰必有重谢?是这么说么?”
    “滚。”
    “嘿,滚不了啊!还抱着你呢!要滚就得把你压地上了!来么?”
    鹿飞猛地推开艾丽抓住她的肩头晃,“你怎么这么流氓呢!”
    艾丽咧着嘴笑,“你说,咱俩的同人本上为什么你总是受啊?你跟思诺跟血豹跟雷霆队的那谁在一起的本子里你也总是当攻啊!”
    鹿飞心里明白艾丽是想插科打诨让他不那么难过,可是,怎么能不难过呢。她明天……不,也许今晚,就不再和他一起了。她应该会选择离开。如果他们取得第十场连胜的话。
    他放开她,努力想对她笑,可是,眉头怎么也无法舒展开。
    艾丽低头拉起鹿飞的右手,紧紧握住,“我在自由市的时候,有了第一个朋友。她叫萝伦。后来,我跟她在海拉失散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每天都对自己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回去找她。”她顿了顿,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鹿飞,你也一样。”
    可怜的鹿爷在男女情事上经验值几乎为零,天赋点也没点对,几乎全点到格斗技和颜值上了,听到艾丽这么一说他顿时脑子里轰的一声,粉红色的蘑菇云从脑海里升腾到眼前,全身血液差点没沸腾起来,他对艾丽的话的理解重点放在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回去找她,你也一样”的不离不弃上,完全没get到“我有一个朋友”这个点。
    艾丽这个经验值只比鹿爷稍微高那么一丢丢的家伙一不小心就达成了“玩弄纯情少年的心灵”的人生成就。
    她握着鹿爷一只手,笑得真诚无比,眼里闪着美丽的友情光辉,鹿爷被两眼亮闪闪嘴角噙着笑意的金发美少女这么一电,哪里还能把持得住,一把又抱住艾丽的肩膀,脑袋往人家肩上一靠,感动得只差没哭出来了。
    就在这个艾爷和鹿爷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动人时刻,传送铁笼兹扭兹扭地挺到了浅墓队的房间门口,哈德良在铁笼里目瞪口呆了一秒钟,然后对着鹿飞猥琐微笑着举起了右手大拇指。
    这下鹿爷不得不出戏了,他拍拍艾丽的后背,闷声闷气说,“比赛加油!”
    “嗯!你也是!”艾丽也元气满满回应。
    小剧场:
    哈德良放风回来之后以标准的下水道大老鼠姿势沿着墙根嗖一声钻进了鹿爷的房间。
    他脸色潮红,两眼放光,把门锁上,跳到鹿飞面前上下打量他,“鹿爷,怎么样?”
    鹿飞皱眉,“什么怎么样?”
    哈德良着急,“你和艾爷啊——你们哔哔——了吧?这没准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啊!”
    不待鹿飞回答,哈德良又露出秒懂的表情,“没有?啊,我懂!你要为下午的乱斗保持体力!”他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看鹿飞,“不错不错,就应该这样。书上说了,这种事就算女上男下也是我们男人比较费体力。多克也这么说。”
    多克:我没说。
    一只鞋子准确砸中了哈德良的脸,他又以下水道大老鼠的标准姿势逃窜出去,身后响着鹿爷的吼叫——“滚——”
    第108章 大乱斗
    元旦日。
    下午四点整。
    苏芳角斗场。
    年度大乱战是在苏芳角斗场最顶端的椭圆形的剧场进行,也就是艾丽第一次见到角斗场时那个露在地面之上的部分。
    苏芳角斗场这座仿古建筑今天被装扮得格外华丽,椭圆形的剧场外墙上悬挂着各色彩旗,许多鲜艳的旗子上印着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贵族的家徽,大门两侧有巨幅的玫红色条幅从最高一层看台的外墙上垂挂下来,上面印着维元帝国皇室的家徽——分为三部分的盾形,左上角是一条握着宝剑的黑色棘龙,右上角是一顶红底王冠,下半部是两只扭结在一起的金色玫瑰花枝,中间缠着一把金竖琴。
    这意味着,今天,最新一任苏兰托的执政官,维元帝国皇帝陛下唯一的亲弟弟,朱理亚斯亲王也会到来,和苏芳上流社会的政要名流一起观赏元旦日的表演。
    不过,即将为达官贵人们提供娱乐的底层斗士们看不到角斗场墙外的景象,他们只看到放射式排列的筒形看台东面,最高的一层凌空伸出了一个被艳丽丝绸装饰的包厢看台,看台最高层外圈的回环形拱顶上是由玫红和深紫两色间隔的遮阳篷,分别印着维元帝国皇室的纹章和另一个看来与皇室纹章很对称的盾形纹章,这个纹章的左上角是头戴金色王冠的黑鹰,右上角是一柄宝剑,下半部是蓝底的金色号角。那个从最高一层凌空伸出的包厢看台外面也披挂着这两种图案的长条幅,迎风招展。
    “那就是蒙巴顿家的家徽了!”迪普指着头戴金色王冠的黑鹰的那个家徽,告诉艾丽,“看来今天蒙巴顿将军也来了!他现在说不定就和新执政官一起坐在那个包厢里!哎呀可惜看不到,贵宾包厢包的严严实实的,外面还守着一溜龙骑机兵队的骑士,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看比赛啊都给堵严了!唉虽然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来的又是真正的贵胄,可是还是……啊没关系,等比赛结束时新任执政官一定会出来向所有观众致意、祝福的,到时候就可以看到执政官他们了!总不至于那个时候也被一群战士围着吧?”
    他的语气实在有些兴奋得不像话,引来哈德良的恶意嘲笑,“这位蒙巴顿将军是什么星座啊?”
    “摩羯座!”迪普虽然看出哈德良阴阳怪气,不过还是忍不住,他整个人都进入抢答状态了——
    “庞倍·蒙巴顿,今天是刚刚好二十五岁!”
    “他生日是一月一日!”
    “他是蒙巴顿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因为在普拉多星系清缴海盗的战斗中表现卓越在两年前授中将军衔,是帝国最年轻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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