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长叹了一口气,“她是个婚姻不幸的女人,对丈夫冷淡,却又渴望得到疼惜。她不愿意和别的男人私通,最后只能从女人身上寻求安慰。而我受够了男人的羞辱和折磨,痛恨男人。两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陆炳轻轻一叹,没有再追问,只道:“你何时动了杀害李媚的念头?”
    李娇道:“我还未到京城之前,我娘就去世了,当时妹妹已许了人家,我只让老婆婆告诉她我要到京城去,之后就与她失去了联系。却不料,那天冰凝突然在街上见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一路跟至天来客栈,然后回去告诉了我。我无法形容当时的震惊,当晚就和冰凝乔装打扮去了天来客栈,之后的事情,你们大概都已经知道了。李媚得知我成了青楼女子后,痛骂了我一顿,说我丢了祖宗的脸面,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后来我编了谎话骗她,说我这些年遭人陷害,吃尽苦头,她才原谅了我,也答应替我保守秘密。为避免被人瞧见,我叮嘱她不要出门,在客栈内等候我的消息。”
    “但你因此对她心怀怨恨,是吗?”向擎苍道。
    李娇惨笑道:“当年如果不是为了她和娘,我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可她非但不怜悯我,还出言伤我,这是我的妹妹吗?”她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又道:“那几天我备受煎熬,严世蕃不肯放过我,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羞辱我。那天晚上遭到严世蕃强暴后,我万念俱灰,本想一死了之的,可我实在不甘心,我的大好年华已经葬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和肮脏的青楼里,我还没有享受到人间的美好。我痛哭了一整夜,也反复思量了一整夜,天亮时我想出了整个计策。”
    向擎苍接道:“你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给李媚送去,还陪着她吃了一阵子。其中那道萝卜炒木耳,让你们俩身上都长了红疙瘩。”
    “是的,那也在我的计划之中。我知道萝卜炒木耳会诱发皮炎,故意做了那道菜,我们的身上同时长了红疙瘩。我告诉贾公子木槿花有清热凉血,解毒消肿的作用,茎皮还清热利湿,杀虫止痒,想要些木槿花来泡澡,我知道她一定有办法帮我弄到木槿花的,果然她立即满口答应,说尽快让人送来。那天傍晚木槿花送到后,我就让冰凝去找李媚,想办法将她悄悄带入万花楼中。冰凝去时正见李媚趁着天黑走进街边的药铺想买药,于是告诉她我已经有了治疗的办法。李媚不愿意到万花楼中,但她实在痒得难受,只得听从冰凝的安排”,李娇眼睫颤动,悔意涌现。
    第10章 白槿教叛乱往事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冰凝将改了装扮的李媚悄悄带入李娇的房内,将她打扮作李娇的模样,李娇则借机脱身。她们答应李媚,在她沐浴的这段时间,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无辜的李媚就这样被李娇和冰凝联手送上绝路,成了李娇的替死鬼。
    李娇并不知道李媚怀有身孕,恐怕李媚自己也尚未知晓。向擎苍到万花楼调查的第一天晚上,李娇潜入万花楼与冰凝会合,得知李媚被查出有身孕后,李娇十分惶恐,担心锦衣卫会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不得不对知道整个事情经过的冰凝痛下杀手。那晚冰凝和可儿就寝后,李娇往她们的房内吹入了迷香,之后将昏睡中的冰凝带到京郊牛头村土地庙内,先将她勒死,再放火烧了土地庙。
    李娇知道白槿教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她已死的事实,她无处躲藏,又想及时了解锦衣卫的调查进展,索性易容成冰凝的模样回到万花楼,冰凝是个哑巴,李娇对她的一切又极为熟悉,这都成了很好的掩护。但是云锦公主恰恰在李娇带走冰凝之后进入房间,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李娇绝望地仰起头来,“这都是天意,老天爷不肯帮我”。
    “你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三条无辜的人命,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你的”,向擎苍冷言道。
    李娇没有再说话,空洞的眼神失去了焦点,不知是在忏悔罪行,还是回望过往不堪的遭遇。
    “李娇,杀人偿命,你本罪无可赦,但若你能配合我们追查恶贼,铲除白槿教,可以将功折罪”, 陆炳下令,“押到牢里,好生看着!”
    李娇被带了下去。陆炳转过身来,盯着向擎苍,“那晚是谁在李娇之后进入了冰凝的房间?”
    向擎苍悚然一惊,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是云锦公主吧?你们交过手,你还伤了她,对吗?”陆炳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
    “大人……如何得知……”,向擎苍惊慌不已。
    陆炳慢悠悠地说道:“在宫中比武的时候,我看你二人的眼神,就不像是初次见面,你对她受伤又那般紧张,步步相让,仔细回想,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向擎苍赧然汗下,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陆炳的眼睛。他只得将与云锦公主有关之事如实告知陆炳。
    陆炳正色道:“永淳公主的事情,我不会告诉皇上的,但是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能任由她再这么胡闹下去了,否则迟早要出大事。云锦公主为何能够自由出入皇宫,又对我们的案情进展了解得如此清楚,这里面一定也大有文章,不过既然目前还没有发现她与此案有何关联,咱们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点破吧。”
    向擎苍长吁了一口气,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陆炳别有深意地看了向擎苍一眼,“我要即刻进宫面圣。李娇是个重犯,一定要加派人手看牢她,千万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向擎苍忙遵命,“大人放心吧,属下一定严加防范”。
    陆炳出宫回府后不久,嘉靖又连夜召见了陆炳和向擎苍。地点在乾清宫,除了陆炳和向擎苍外,嘉靖还召见了第三个人——云锦公主。
    陆炳和向擎苍见了云锦公主,都面露惊讶。云锦公主倒是安之若素,她今日一身宫装,光润玉颜,华容婀娜,向擎苍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云锦公主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只是对二人微微点点头,之后就一直美目半阖,怔怔的像在想着什么心事。
    嘉靖从薄薄的纱幔后走了出来,三人赶忙躬身行礼。
    “免了”,嘉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一摆手,“都坐下吧”。
    待三人都落座后,嘉靖面色肃凝,直奔主题,“云锦公主是朕安插在后宫的暗探,她也在暗中调查白槿教之事,今后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你们尽管开口。公主有朕特赐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与你们联系,你们若想找公主,也可以通过她在宫外的眼线。但是公主的隐秘身份不可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如果泄露出去,朕拿你们是问!”
    向擎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陆炳对云锦公主的身份早有猜疑,倒没有太大的反应。而云锦公主依旧是淡然的表情,她的身上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超脱与淡定。
    见向擎苍惊讶,嘉靖微笑道:“向爱卿,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此万花楼奇案,实属难得。即日起擢升锦衣卫指挥佥事,正四品,以示嘉奖。”
    向擎苍一愣,立时缓过神来,起身上前跪倒在地:“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嘉靖敛去笑意,“白槿教势力庞大,神出鬼没,要消灭他们并非易事。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的重望”。
    向擎苍又俯身叩首:“微臣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起来吧”,嘉靖欣然点头,让向擎苍回座。之后他讲述了一段有关白槿教的鲜为人知的往事:
    嘉靖三年,白槿教起兵反朝廷,首领是一女子,名叫白木槿。据说白木槿偶得一石匣,内有宝剑兵书,她研习后通晓法术兵法,以传白槿教为名,集合民众数千,在应天府附近起事,各地民众纷纷响应。白木槿起事后全歼了前来围攻的军队,朝廷派出京师精兵,由安远候柳王旬统领,前往征讨。白木槿深谙军事战术,又领兵将京师精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趁着明军大乱突围而出,继而率部众攻下周边的许多地区,大有直捣京师之势。后因白木槿身边出现了叛徒,导致起义军全军覆没,白木槿也被逮捕押赴京城,不久后被处死。
    事情风平浪静许多年,原以为白槿教已彻底消亡,近一年前,有一日清晨嘉靖起床后,竟然见到乾清宫入门处的地上有一朵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木槿花,白色木槿花是当年白槿教教主的信物,血溅白槿,难道是复仇的暗示?当时嘉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即命人将身边所有的太监宫女抓了起来,轮番审问,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结果,嘉靖惊恐暴怒之下,下令杖毙所有的人。然而两个月过去,事情逐渐平息了之后,染血的白色木槿花再度出现。嘉靖为此寝食难安,他坚信内廷混入了白槿教的奸细,却始终无法查获此人。后来他想到了自小追随武当掌门玉虚道长的云锦公主,命人将她接回宫来,利用公主的有利身份和她的绝世武功暗中对此事展开调查。
    “朕听说万花楼命案现场出现了白色木槿花后,立即预感到此事与白槿教有关,所以让锦衣卫接手此案,果然不出所料”,嘉靖面寒如霜。
    陆炳、向擎苍和云锦公主不约而同地交换了眼神,又立即避开来,关于在万花楼出现的白色木槿花,他们达成了一份无言的默契。
    陆炳缓声问道:“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木槿花,后来有再出现过吗?”
    “没有。公主回宫以后,一直没有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也许,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嘉靖眼中骤然迸射出一丝戾色。
    陆炳看了云锦公主一眼,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微臣想请云锦公主明日到府上一叙。”
    嘉靖道:“朕已说过,公主参与调查此事,有需要即可出宫,今后如何配合,你们自行协商吧。”
    云锦公主翌日依约来到陆府,陆炳将她与向擎苍带入书房,不许外人打扰。
    “在下今日请公主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要紧的事情”,陆炳开门见山。
    “我知道,是为了姑姑的事情”,云锦公主立即会意。
    “公主果然冰雪聪明”,陆炳微微一笑,“永淳公主的事情必须商议个解决的法子,如果再任由她这么荒唐下去,皇上迟早会知道的”。他稍稍一顿,又道:“当年选驸马的事情,想必公主也已经知道了。其实只要能够打开永淳公主的心结,她和驸马不是没有和好的可能。”
    云锦公主叹息道:“这件事错不在驸马,是姑姑自己无法释怀,她念念不忘……”云锦公主没有再往下说。
    见向擎苍有些茫然,陆炳道:“当年选驸马的事情,你大概也已有听闻。”
    向擎苍道:“当日听永淳公主的侍女小翠说起,当年皇上和蒋太后为公主选驸马,层层选拔之后剩下三个最佳人选,最后蒋太后定下了现在的驸马,可公主中意的却是另一个人。”
    陆炳点点头,娓娓道来:嘉靖六年,皇室为永淳公主招选驸马。通过太监、女官的推荐,有三个候选人。起初选定了一个叫陈钊的男子,不料婚前有人向皇室告状,陈钊的生母在陈家是二房,堂堂大明公主嫁给一个小妾的儿子,实在有辱皇室尊严。皇上接到奏折后立即悔婚,这样一来就要在其余二人之间选择,其中一位叫高中元的,相貌十分英俊,皇上、皇后还有嫔妃、女官们都十分满意,当时躲在帘后的永淳公主也对他一见倾心。但最终蒋太后选定的是另一个叫谢诏的候选人。四十岁不到就守寡的蒋太后以过来人的经历,认为此人忠厚可靠,更值得托付终身。万万不曾想到,谢诏长相也不错,却是个秃子,据说洞房之夜永淳公主见到驸马摘下帽子后顿时傻眼,第二日就哭着回了皇宫。此事后来传为笑话,京城甚至流传一首歌谣,其中一句就是嘲笑永淳公主‘驸马换个现世宝’,讥笑皇家千挑万选,费尽周折,最后居然为永淳公主选了个秃头驸马。这支歌儿不久就传进了永淳公主的耳朵里,更是将她气得眼泪汪汪。
    “这般遭遇,难怪永淳公主耿耿于怀”,向擎苍深表同情和理解。
    云锦公主道:“更糟的是,落选驸马后的第二年,高中元就考了乡试第一,三年后又中了进士,被选入翰林院。他的玉树临风、英明神武被广为称道,许多宫女和太监更是在姑姑面前添油加醋的渲染。而且高中元至今尚未娶妻,有人说,他是故意要向姑姑示威,当年没有选择他,是个大错误。”
    陆炳噗嗤一笑,“如果永淳公主见到高中元现在的模样,恐怕还要庆幸当年没有嫁给他了”。
    “高中元……”向擎苍想起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脑海中迅速搜索他的样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那个高中元,现在变丑了吗?”云锦公主奇道。
    陆炳正要开口,外面响起敲门声,下人告知有客人来访。
    “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陆炳开门出去了。
    余下向擎苍和云锦公主单独相处,二人都有些不自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云锦公主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向擎苍稍稍平定了心绪,轻咳一声,笑道:“十五年过去,早已无复少年姿态,滚圆溜胖,胡子拉渣,且嗓门大得一塌糊涂。”
    云锦公主忽然奇怪地瞅着向擎苍。
    向擎苍一阵紧张,“是在下……说错什么了吗?”
    云锦公主抿唇浅笑,轻声道:“原来你也会笑”。
    “我……”向擎苍窘然失语,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躬身作揖道:“望公主能够原谅在下的无心之过!”
    云锦公主也站起身来,轻轻叹息一声,“我不喜欢‘公主’这个称呼,我有名字的,朱岚岫,取自‘烟岚云岫’。”
    “‘烟岚云岫’”,向擎苍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未及想好如何接话,陆炳已经推门进来了。
    “怎么都站着说话了?”陆炳笑看了二人一眼,“快坐下吧”。
    二人各怀心事的重新落座。
    向擎苍略一沉吟,道:“我有了一个主意,不知能否行得通?”
    “什么主意?”朱岚岫和陆炳同时望向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安排永淳公主见一见高中元,也许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向擎苍道。
    “这个主意不错”,陆炳微微一笑,“我去找驸马商量,安排一次宴会,邀请高中元参加。公主觉得如何?”
    朱岚岫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第11章 公主府惊现刺客
    向擎苍荣升锦衣卫指挥佥事后,掌锦衣卫北镇抚司,他也搬入北镇抚司府衙居住。
    负责侦缉刑事的锦衣卫机构是“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诏狱(监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陆炳前来告诉向擎苍宴会的安排时,向擎苍正在屋里练字,他的字体潇洒飘逸、遒劲有力,令人赏心悦目。陆炳刻意放轻脚步,向擎苍聚精会神,待发觉陆炳进屋时,慌忙想将他写好的那一摞宣纸掩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陆炳眼角的余光飘过桌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全是“烟岚云岫”四个大字。陆炳不动声色,只道:“我已和驸马谢诏商定,今晚他以家宴的名义,广邀同乡好友赴宴,特别还邀请了高中元也来家中,并有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永淳公主,永淳公主一定会想办法偷偷瞧看她思念了十多年的意中人。”
    “谢驸马真是好气量”,向擎苍感叹。
    陆炳也叹道:“我朝驸马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风光,对自己的妻子必须严格恪守君臣之礼,而且除了当个没有什么实权的驸马都尉,一生不得争取功名,实在憋屈得很。”
    向擎苍的眼神有些飘忽,沉默不语。
    陆炳也陪着他静默半晌,才道:“谢驸马也邀请你今晚赴宴,准备一下吧。”
    向擎苍应了一声。陆炳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处陆炳忽又回头,语气有些沉重地开了口,“擎苍啊,有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最好不要存非分之想”。
    向擎苍僵立在原地,心潮汹涌。
    那晚谢驸马设下的宴会取得了预期的效果,永淳公主躲在窗棂后,仔仔细细瞧看了自己当年芳心暗许的意中人后,大失所望。反观夫君谢诏,虽然头发很是稀疏,几乎扎不成髻,但多年养尊处优,依然保持了良好的相貌风度。高中元与他相比要逊色得多了。
    永淳公主终于解开了心结,对自己的驸马另眼相看,当晚二人就像新婚小夫妻一样,温香软玉,相拥温存。
    隔天向擎苍正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办公务,忽听得外头吵吵嚷嚷的。他皱起眉头,“何事如此喧哗?”
    手下很快来禀:“大人,外头有两位姑娘,不知为何发生了争吵。”
    “快将她们劝走就是了”,向擎苍继续忙他的事情。
    “可是……那两位姑娘都说是来找大人的”,那手下又道。
    “找我的?”向擎苍疑惑地起身出了镇抚司大门,门外竟是柳鸣凤和沈婧。
    “沈姑娘?”向擎苍见到沈婧十分惊讶。
    沈婧冲他笑了一笑,“向大人,别来无恙”。
    柳鸣凤见向擎苍主动问候沈婧,气不打一处来,“向大哥,你当我不存在啊。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这样对我”。
    “柳小姐”,向擎苍无奈道,“锦衣卫北镇抚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来的”。
    “叫我‘鸣凤’”,柳鸣凤立即纠正。向擎苍只好叫了一声“鸣凤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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