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人过誉了。”
    不过很明显,再奇的女子,也抵不过和易北说正经事。
    辛辕和江梨客套两句,总算自感动中回过神来,单刀直入,毫不废话。
    “五皇子上次来找微臣,大抵也有拉拢之意,其中还问到为何当天会是县主来找微臣报官,为保万全,微臣只得谎称与县主从前是旧识,还请县主见谅。”
    江梨摆摆手,十分大度。
    再大的锅都背了,咱也不差这一口。
    辛辕顿时为江梨的豁达精神大为折服,当场又和江梨敲定了一些关于在哪里认识为何熟识的细节问题,以免哪天五皇子抽起风来再次查问,两边对不上说漏嘴了。
    “现在兵部和谢老大人都在暗中授意,向大理寺施压,希望能够压下这个卷宗,而五皇子的意思则是一定要秉公办理,寺丞大人夹在其中也十分为难,陆校尉则在不停的给大理寺提供各种证据,以证明他儿子与事无关,只是误抓,这些东西寺丞大人虽然收下,但却也尽数扣下,下官留心,曾抄录一份,不知现在殿下打算如何。”
    易北笑得特别轻松。
    “你既然已经猜到,就不用再问我,我能找你的时间不多,其余的你自己把握住度就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辛辕能和自己说这些,明显是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意图和打算,不过是再来求证一番罢了。
    他相信辛辕能够做得让自己足够满意。
    前几辈子这人居然被死死埋没在卢家,就为了替区区一个女人在后宫中争宠而出谋划策,实在是太过浪费。
    或许这件事情过后,自己也可以找个机会和天子提上一嘴,以办案得力之名,让辛辕稍稍升个官呢。
    辛辕再次素容而拜,叩谢十一皇子知遇之恩,信任之情。
    一直板着脸充当一块合格背景墙的孟陵走上前来,抖一抖手中绳子,毫无愧疚之心的对辛辕说了句抱歉,利索的又把麻核塞去了人嘴里。
    “大人,失礼了。”
    江梨感同身受,顿时就是一个哆嗦。
    “其实……也不用这样吧。”
    联想起自己前几次被扛着飞的经历,再想想辛辕对自己神情真挚不似作伪,又看看易北还坐在身边给自己撑腰,江梨终于鼓起勇气,弱弱的提出自己意见,试图改善辛辕的待遇。
    孟陵微微侧头,扫了江梨一眼。
    “殿下吩咐,下官只能听从。”
    江梨顿时谴责的看向易北。
    后者微微笑了笑,冲孟陵点点头。
    于是,忠于职守的暗卫大人,把麻袋铺在地上,示意辛辕自己钻进去。
    江梨:“……”
    所以说,是你自己钻进来还是我动手把你扔进去,我还是给了你这个选择福利的,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你想跟我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江梨被孟陵噎得差点没抽过去。
    而第二天,江梨无聊,在宫中乱逛,无意间听八卦的小宫女们兴奋的议论。
    大理寺一位官员,昨天在路上闲逛时,突然被武功高强的神秘人士掳走失踪,一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遍体鳞伤躺在大街上,气息微弱几乎没死过去。
    大夫好不容易把人救活,可怜的受害者却连掳走自己的人的脸都没看到,更遑论说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被胖揍的一顿。
    在一个没有监控也没有录像的时代,这样的情形,想抓到凶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江梨听完整场八卦,沉默半晌,决定……
    自己果然还是打消要去找暗卫们一雪前耻的打算吧。
    一个两个都太特娘的变态了啊!
    易北只是吩咐你们把人绑一下,什么时候让你们把人揍成那样了啊,打坏了还怎么给殿下鞍前马后的做事啊……
    麻烦你们好歹也要收敛一点,不要活得这么胆大妄为了好不好。
    第65章 糊弄
    前朝局势越发紧张,朝堂之上天天鸡飞狗跳,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出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激烈场景,以至于天子愁得头发都被揪掉了好几绺。
    易北在宫中真正做到了左右逢源,天子时不时召见解闷,太子对他亲热非常,五皇子又对他极其笼络,皇后隔三差五赏些东西,萱嫔也经常慰问身体状况,晋阳公主和江梨关系不错,连带着对易北也十分青目,就连淑妃,对易北都比对八皇子好。
    连带着江梨的身份也更进一步,宫中人人看着她都是笑脸相迎。
    小宫女上赶着给江梨拍马屁,时不时和她说几句女官所里的事,大部分都是有关于江婉在女官所里闹的笑话。
    江梨也就是听完一笑,表示自己无意再插手女官所里的任何事务。
    话传到女官所各位大人耳中,典仪大人越发感慨,好不容易有个看得顺眼的好苗子,她都打算把江梨当做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结果一会儿工夫就被人给抢跑了,再想找个合适的何其困难。
    想想江梨的乖巧听话,再看看江婉的蛮横愚蠢,女官所的各位大人们,越发看着江婉没了好脸色。
    朝中角力终于到达了白热化阶段。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辛辕莫名被打一事,竟然成为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理寺在被朝中重臣烦到不行的情况下,还要分出人手来调查辛辕被打一事,毕竟现在辛辕也算是正儿八经一个京官,又在大理寺里混了这么久,上上下下人缘关系都好,总不能完全不管不问。
    原本想着也没办法找到凶手,多半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走过过场问一问,把案卷结了也就是了。
    但辛辕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问话官员不敢马虎,直接上报寺丞,寺丞掂量半晌,觉得兹事体大,他也无法将事情瞒下,只得连夜递上奏折,汇报天子。
    本着要给自己属下出口气的原则,寺丞递上的奏折,满篇写尽最近大理寺中各种顶住压力扛住刁难的辛酸,并极力描述辛辕被揍后只剩半条命的人间惨剧,最后轻轻一笔,作无心装,在最显眼也是最醒目的位置,带过辛辕所说最重要的那句话。
    辛辕说:
    “我虽没见绑我之人是何模样,但他们在打我之前,的确说过,让我不要太管闲事,尤其是那位官员被当街打死一案,不许再追查。”
    天子批阅奏折,当场震怒,连砸了三个杯子,下死令彻查,所有当时涉案或过后过问过此案的官员一律清查,才勉强平息怒火。
    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等威胁官员办案之事,腐败污秽到了这种程度,还有什么情面可讲?
    大理寺上下本就因为此事憋着一口气,现下既然有天子下令,更不留情,借着辛辕被揍一案死咬不放,大有一挖到底,不死不休的架势。
    有辛辕之前的准备,五皇子胸有成竹,一点一点扣着往外放证据。
    易北反而不再过问,每天深居简出,不是自己喝茶研究各种残谱,就是陪着天子说话解闷,无论天子再怎么出言试探,都始终咬死太子忠君体国不松口。
    局势对太子越发不利。
    “殿下,你这么样真的没问题?”
    对于这种事情,易北做得是柔韧有余,但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江梨而言,易北无异于是在玩火。
    易北抬手,给江梨面前的杯中续上茶水。
    “尝尝看,这还是上次皇后赏你的,现在不喝,再喝就要到来年了。”
    江梨隐隐能猜得出易北想要做什么,虽然她也的确相信易北最后是能做到的,但知道结果也不代表能淡定的自己亲身经历过程啊……
    五皇子看着那么和善,实际上那么凶残,太子看着都很凶残,实际上就更凶残了。
    和这俩人耍心眼,还要糊弄皇后,也就是易北敢这么做了。
    “你不用想得那么难,现在易贤觉得他有把柄可以拿捏住我,我越和皇上说太子好,皇上对于太子的不满就越多,对皇后的不满也就会越多,但是皇后现在没办法,她不敢再动朝臣,现在天子只见我,她只能靠我在天子面前剖白太子的忠心。”
    江梨端着手里的杯子,百感交集。
    在她几辈子的心目中,皇后娘娘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怎么这辈子到了易北嘴里,感觉就这么的……简单呢?
    好像玩死皇后就是分分钟的事一样,压根就不是什么事儿。
    “可留着个把柄给五皇子,终究也不是办法,万一皇后有心要查,也是查的出来的。”
    易北把杯子凑到嘴边,闻了闻茶香,似乎是颇为满意的叹了口气。
    “易贤现在才不舍得把这个把柄送给皇后,他帮着我瞒还来不及,一旦被皇后发现,他就不用再想今后我在天子面前帮他说话踩太子了,单凭一个寒门官员,根本不可能动摇太子的地位,撑死了也就是给他和皇后添些堵,今后他用得到我的地方还有很多,努力保全我才是正经。”
    江梨乖乖受教。
    易北喝了口茶。
    “解决是一定要解决的,但不会是现在,现在动手只会让易贤起疑,他还有用,暂时不用动。”
    易贤的性格比起太子的斩草除根而言,要更加多疑谨慎,易北也不敢冒险,左不过等这事风平浪静之后再想办法,也不至于会有人一下子就会联想到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碧云走过来给二人添水,脚步略放重了些。
    “姑娘,江家递了帖子来,说姑娘有阵子没回家了,母亲甚是想念,想问问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回家聚聚。”
    宫中最是拜高踩低,江梨不待见江家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江婉刚进女官所时,没少拿着江梨的飞黄腾达说事,结果被人堵得够呛,甚至连女官所的大门都出不去,更遑论去见江梨了,江家嫡小姐咬碎一口银牙,好不容易舍下面子托人给江梨递话,结果发现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钱,随便一个主子打赏的都比自己那点小私房要多。
    钱少了人家看不上,多了自己又出不起,更何况江梨放出话来要秉公对待,有良心好的是根本不收,良心稍差一点的,钱照收,脸色照摆,话就根本就不往上传。
    江婉在宫中寸步难行,三天两头递话回家哭哭啼啼,从痛斥江梨没有良心,骂到小蹄子忘了是谁把她养那么大送到宫中才能有如此荣华。
    江夫人知道自家女儿德性,最开始根本没当回事,一直到江婉开始哭诉没钱了才终于引起重视。
    可帖子一连递了好几个,都和石沉大海一样,毫无消息。
    宫中上下体察主子心意,这一层扣下几张,那一关扣下几张,最后递到碧云手里的帖子,十张里只剩下了一张。
    饶是这样,碧云还把东西捏在手里压了好几天,才瞅着江梨心情好的时候过来回话。
    江梨拿手撑着下巴,整个人都歪去了小茶桌上。
    易北挥挥手让碧云依然下去。
    “怎么,家里有事?”
    江梨重重叹了口气。
    “我家里还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和我说大家都姓江,在宫中再怎么样也要相互扶持,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只有家里人才会为你讲话。”
    想当初自己刚当太子侧妃时,江夫人拉着自己的手,也是苦口婆心的给自己洗脑这一套自家人最可靠理论。
    可一旦自己备受冷落,何尝看到有半个姓江的来搭理自己?
    她才不想管江婉,自己哭着喊着要进宫,还真当女官所有那么容易能让你熬出头。
    易北一点一点,把帖子撕了个粉碎,再扬手一抛,碎纸片便如蝴蝶一般,纷纷扬扬洒满整个地上。
    “不去也罢。”
    上次江梨回家是何情形,碧云早和自己吐了个一干二净,江大人官位不高,而且还是在鸿胪寺里当差,万万和这件案子扯不上任何关系,反正也是利用不上,犯不着让江梨去淌这趟没有用的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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