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靠近河边,有一个长脸妇人当先同她打招呼道:“长河家的,今日怎么是你来洗衣服?”
    徐书怡认出问话之人乃村里出了名爱嚼舌头的赵氏,便笑道:“瞧你说的,洗衣,做饭......哪样不是咱们女人该做的?”
    赵氏讪讪一笑,眼珠子一转,问道:“你家大儿媳呢?听说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一直躺在床上偷懒呢。”
    哟,当她听不出话里头的挑拨之意呢。徐书怡继续笑着说道:“前阵子特意请周瞎子算过了,说大郎媳妇这一胎是男胎。咱崔家可不是还没有男娃吗?总得当心些,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引来了众人的一片赞同之声。
    “是这个理,为着肚子里的男娃,怎么也得小心一些。”
    “长河家的,你可真是个好婆婆。请周瞎子算,得花好几个铜板吧。”
    “哪够啊!”这一个说话的人把一双手高高举起来道:“起码得这个数。”
    众人见了又忍不住昨舌:崔家可真够大方的!
    赵氏见状,挪动几步,贴近徐书怡道:“长河家的,你那绣品卖了好多钱吧。”
    徐书怡知道,原主因为在大户人家待过的原因,倒是学了一手针线技巧。虽她的针线活入不得真正大户人家的眼,但在永和镇上也算过得去了。
    周遭那么多双耳朵听着,徐书怡一脸谦虚地道:“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再说家里还有那么多的活,光一块帕子都要绣好几天呢。”
    赵氏酸溜溜地来了一句:“再怎么着,也比咱们这些人强。要是我,哪里舍得把那么多钱给周瞎子哦!”
    就在这时,河的另一边又走过来一个圆脸妇人,恰好把赵氏的话听在了耳里,“扑哧”一声笑道:“立康家的,你不是胡说吗?我记得是上个月的事情吧,你家不是巴巴地找周瞎子给孙子算命吗?”
    “轰”一下,赵氏感觉自己的脸皮似乎着了火,赶紧低头洗起衣服来。
    徐书怡听得好笑,朝那个说话的妇人看了一眼,心道:幸亏你来了,否则这衣服什么时候能洗完都不知道。
    出门之前,徐书怡嘱咐崔兰花照顾一下孩子。崔兰花虽然应下了,可她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此时的崔兰花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拿怀里的孩子怎么办。
    关键时刻,陈氏走出来了,语气里带着焦急道:“小姑,怎么了?”
    一听到声音,崔兰花眼神一亮,赶紧抱着孩子迎了出来:“大嫂,你快帮我看看,玉芬为什么老哭?任凭我如何哄也没有用,真是急死我了。”
    陈氏接过孩子一看,说道:“呀,底下都湿了,怪不得孩子难受了。小姑,你去厨房里盛点糊糊来,我这里帮她换一下尿布。”
    “嗳,大嫂我就来。”崔兰花转身就去了厨房。
    米糊糊端来了,崔兰花看着陈氏小心翼翼的动作,有点羞赧地说道:“娘说要我照顾一下小侄女,我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呢。不想......多亏了大嫂。大嫂,谢谢你。”
    陈氏笑得很温柔:“你才多大,以后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崔兰花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大嫂,玉梅人呢?”
    说到自己的女儿,陈氏面上浮起心疼之色,说道:“玉梅她在后院的园子里拔草。”
    “啊?”崔兰花奇怪地道:“可是今早娘出门前不是说了,玉梅不用去拔草的。”
    陈氏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娘不让我做活,又不让玉梅做活,这......”
    崔兰花启齿一笑道:“娘惦记着你的肚子,盼着你给家里生一个男娃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专门去找周瞎子算过了。”
    陈氏听到这话便不由自主地笑了:“都说周瞎子算得灵,我心里一直记着娘的好呢。”
    姑嫂俩你一言我一语越来越投机,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响动。崔兰花赶紧站起来道:“大嫂,我娘回来了。”
    她跨出房门,果见自家娘亲端着衣服盆子进门,便连忙说道:“娘,你先歇歇,衣服我来晾吧。”
    徐书怡也不拒绝,随口问了一句道:“玉芬丫头呢?”
    “娘,我抱着呢。”未等崔兰花张口,陈氏抱着孩子也出来了。
    徐书怡朝陈氏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的身体当心。”
    这一个半天被婆婆关怀了好几句,陈氏感动不已,红着眼圈道:“娘,您对我实在太好了,我......”
    “行了,别说这种话了。”徐书怡看了圈四周,问道:“玉梅丫头呢?在你们屋里?”
    “没。”陈氏摇摇头道:“她去后院拔草了。”
    “什么?”徐书怡一听,大惊失色:“她才多大年纪,唉哟!赶紧的,你去把她叫回来,外面日头多毒啊!”
    “嗳嗳。”陈氏连忙朝后院赶去。
    那头听到母亲和嫂子对话的崔兰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娘今日这个样子,真的很好。她以前就觉得大哥一家挺可怜的,尽管娘再三跟她说大哥一家靠不住,可实际上她心里并不觉得娘说的是对的,只是碍于孝道,不好反驳娘而已。
    按说二嫂是她真正的嫂子,她们俩理应更加亲近,但她总觉得和二嫂之间好像始终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反倒是大嫂,勤劳善良,更让她觉得亲切。
    “兰花,你稍后帮着把家里收拾收拾,我先去看看你三哥。”
    “行,我知道了。”
    徐书怡进去之时,崔庆和手中正捧着一本《孟子》在摇头晃脑地朗读。
    她心中对崔庆和读书的样子颇觉好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十分赞赏的样子,夸道:“合该如此。三郎啊,你读书也快有十年了吧,明年有没有打算下场试试身手?”
    崔庆和微微思索了会,笑道:“这个嘛......得看夫子的意思。”
    徐书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只要你用功学习,曾夫子肯定看在眼里的。不过嘛,如果你沉溺享乐,不思进取,曾夫子想必也是会看在眼里的,你说是不是?”
    尽管已经确定娘再也不会想从前哪样宠着他了,崔庆和的心里还是不住地涌上了一股失落,面带复杂地道:“娘的话我记住了。”
    第10章不满
    戴上竹笠,挎上竹篮子,徐书怡朝村外的农田而去。
    双抢时节,农民们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分分秒秒都十分宝贵。这时候,下地干活的人基本不回家吃中饭,只让家里人把饭食和水送到田头。
    方氏眼尖,一看到徐书怡的身影,便大叫起来:“爹,大哥,看,娘来了!”
    两个男人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一看,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来。
    崔长河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接过徐书怡手上的东西道:“他娘,累了吧?”
    听到这句话,徐书怡心里因天热而带来的烦躁一下消去不少。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对大儿子一家是不好了一点,但对原主确实是没话说的。可惜,年纪太大了,长得也不好看,不然自己真有可能和他好好做一做夫妻的。
    “他爹,走,到树荫下去吃饭。”徐书怡招呼道。
    树荫下,徐书怡取下头上的竹笠,露出一张颇为干净的面孔,和崔长河坐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
    两个男人对此毫无感觉,但方氏看了就有点不是滋味了,犹豫了会,她开口道:“娘,芬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哭得很厉害?”
    徐书怡知道她问话的意思,遂说道:“忙了半天了,下午回家吧。”说着又对崔长河道:“他爹,家里还有多少稻子没割?下午我和你一起收一收。”
    崔家田多,光稻子就种了十多亩,经过几日没日没夜地抢收,如今只剩下差不多一亩没割了。
    若是单崔长河一人,或许这一天无法完成收割,但加上徐书怡就不同了。
    想了想,崔长河还是同意了:“大郎,你把稻子挑回去,之后再去你岳家吧。”
    顶着大太阳,徐书怡坚持了近一个时辰,汗水早把头发给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了脸上。手臂,脸被稻子叶割伤了,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她直起腰,捶了捶后腰,咬牙继续割起来。
    之后,她又和崔长河两人把割倒的稻子装起来,回家后再打谷。这时候并没有那种用脚踩的人力打谷机,农家打谷采用的是木棒,这样打谷不但效率低下,人也会很辛苦。
    崔长河一回家就赶紧打谷,而徐书怡则在屋里休息了会,随后喊了崔兰花出来:“兰花,你去叫上你二嫂,咱们一起去晒谷场那边收谷子。”
    方氏听见崔兰花的喊声,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娘待大嫂也太好了吧,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
    许是白天干活太累了,方氏在看到归家的崔庆森时,眼里就带上了几分委屈之色:“当家的,不是我要抱怨,家里这么忙的时候,娘还顾着让大嫂休息,反倒是我,累得跟狗似的。娘可不是偏心大嫂吗?你瞧瞧咱们芬儿才几个月大,你说我在外面哪能放心?”
    崔庆森有一点同他爹很像,那就是疼老婆。方妮这个媳妇还是他自己看上的,当时为了把人娶回家,老实的他第一次忤逆了父母的意思。
    方氏的诉苦马上引来了他的安慰:“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明天你在家歇上一天,就说身体不舒服,你看怎么样?”
    能歇息自是最好不过,但方氏并不满足于仅仅一天的休息时间。
    她趴在崔庆森的身上道:“当家的,你看看我的脸,还有我的手,你说会不会脱皮发烂?”
    崔庆森捧起她的脸,仔细瞅了瞅,心疼道:“好像看着确实不大好。”
    “我就说是吧。”方氏翘起嘴巴,撒娇道:“你说要不要让朱大夫过来瞧一瞧?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痒得很,也疼得很。”
    “啊,你怎么不早说?”一听这话,崔庆森急了,连忙推开妻子就要下地穿鞋。
    方氏动作迅速地拦住他道:“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明儿再去请朱大夫来吧,我晚上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崔庆森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妮妮,苦了你了。我明天就跟娘说,让你最近别干重活了,就在家烧烧饭,喂喂鸡什么的。大嫂能歇,没道理你不能歇。再怎么样,你还是娘嫡亲的儿媳呢。”
    方氏听得心花怒放,凑上去“吧唧”亲了丈夫一口。
    崔庆森搂住她,刚想继续深入下去之时,床上的女儿突然发出了一记响亮的哭声。这一声将夫妻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方氏熟练地解开衣服,趁着喂奶的工夫问起了娘家的情况:“我爹娘他们都还好吗?我弟呢?家里收稻子收得怎么样了?”
    “还好吧,今儿我一天帮下来,总算把稻子都割完了。”崔庆森回答道:“只是后面我恐怕不能再去帮忙了,不然爹娘他们要不高兴了。”
    这话让方氏听了不悦,梗着脖子道:“都是自家人,哪有不帮一把的道理?你是我男人,也是我爹娘的半个儿子,怎的就不能帮了?你别以为我没听见,早上娘说的话真正令人寒心。你说我嫁过来以后,孝敬公婆,体贴丈夫,辛苦持家,哪样没有做到?不过是给我娘家那边带点东西,娘就说这么难听的话,我想想真是难受!”
    崔庆森叹了叹气,说道:“其实娘也没说什么,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不信的话,下回肯定会让我们多捎一点东西回去。”
    方氏却凉凉地道:“依我看啊,咱们娘自打伤了一回后,这性子......啧啧......可不好说了哦。”
    “你别瞎说。”崔庆森说道。
    方氏白了他一眼:“你琢磨琢磨娘这几天的行为,是不是很奇怪?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中邪了?”
    “你胡说什么呢?”到底是自个儿的母亲,即使面对的是心爱的妻子,崔庆森也生了怒火。
    方氏一脸委屈地道:“我不就随口一说吗?你干吗同我生气?”
    崔庆森缓了缓语气道:“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要让爹听见了,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一提起公公,方氏这才消停了。
    第11章震惊
    地里的活又忙活了半个月,崔家人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崔庆和去学堂的那天,徐书怡提出来搬去他的屋,理由是崔兰花的床太小了。崔长河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有了单独的房间,徐书怡一下感觉自由了许多。洗漱完毕后,她就着明亮的灯光继续完成白天的绣活。
    穿过来之前,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司文员,平时也就打打表格,复印复印资料什么的,反正就是一些很简单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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