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断,”熊南南跑到我的位置上,拿手在我眼前拼命晃,“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你寒假打算怎么过?”
    “唉呀,你不知道,想到这个我就头疼。别人春节都是逛逛街吃吃零食,我呢,则还要跟着家里人四处敲锣打鼓甚至耍狮子……”
    江城春节是有舞狮风俗的,尤其是生意人,初一十五不请杂耍班子到家里吹吹打打一番,那感觉就不像是在过年。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些杂耍班子大都算是长年跑江湖的,熊南南竟然还要被家里人逼着做这种事。
    我好奇问她,“你都会什么啊?”
    熊南南想了想,单手撑着旁边的空椅子纵身一跃,居然整个人都悬空倒竖了起来。
    不光是我,连旁边的同学都看得瞠目结舌,有的男生甚至吹起了口哨。
    熊南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刷的红了,听到口哨声更是差点要摔倒下来,小心翼翼的抱着椅面爬下来,再度恢复成平日畏畏缩缩的模样。
    她显得特别不好意思,小声对我说:“其实我最擅长的单手后空翻……都是小时候爷爷逼着学的,他老人家以前是个杂技团团长。”
    我禁不住夸她,“难怪你这么厉害,我要是寒假觉得没意思,能去看你表演吗?”
    她拍手,“当然可以呀!欢迎欢迎,你要是真的来,吃住玩乐我全包了,想住多久住多久!”
    这天自习课,班主任突然降临教室,表情完全不似平常温和,语气严厉道:“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辛苦,但是有些人不但不用心学习,反而在课外惹事生非。更有甚者,竟然还在学校里组建小团体、小帮派,学校对这种事情是明令禁止的,校规第二条,一但发现本校学生私下有组织的进行打群架、参与集体斗殴、勒索同学、搞校园暴力,一经发现,立刻开除,绝不姑息!如果触犯到法律层面,校方也会积极的向本地派出所报案并提供线索。考试完就是春节了,你们的父母也希望能够考个好成绩,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对吧?现在校方增加了保安人员,24小时对校区甚至附近进行巡逻察看,希望同学们不要这个关节上寻衅闹事。如果感到生活压抑或对哪位同学有所不满,欢迎随时找我聊天倾诉,我保证会对所有聊天内容保密,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说到这里,班主任扫了眼教室,锐利目光似乎能抓捕到我们每个人的情绪波动。
    此时班上同学表情各异,或迷惑不解,或表情微妙,或蛮不在乎。
    班主任停顿了片刻,突然扬声道:“所有男生起立!看着我的眼睛。”
    哗!男生们都站了起来,集体盯着班主任。
    “告诉我你们会好好学,不会做任何辜负父母和老师的事情,更不会伤害别人和自己!”
    “我们会好好学习,不会做任何辜负父母和老师的事情,更不会伤害别人和自己!”
    “声音大些,我听不到!”
    “我们会好好学习,不会做任何辜负父母和老师的事情,更不会伤害别人和自己!”
    “很好,”班主任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今天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我都清楚听到并记下,我相信你们,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老师给予他学生的信任,而是我相信,你们作为一个快要成年的男人,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暴力只是情感发泄的一种极端手段,它不是目的,更不会帮你彻底解决任何问题。我认为,聪明的人会运脑子想出妥善的办法来分解矛盾,而不是单纯的使用双手和蛮力。我的话讲完了,希望你们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许世唯,等下到我办公室来。”
    班主任离开后,教室里一片沸腾,熊南南咬着笔,显得忧心冲冲的。
    虽然好像不关女生什么事,我却总觉得,这件事好像也跟我脱不了干系。
    果然,许世唯去了大概有十分钟,回来时人还未尽教室目光便已经落到了我的身上。
    放学后,熊南南被我提前支走,我则在位置上坐着没动。许世唯也不动,我们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眼神却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
    直到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许世唯才朝我走过来,我也起身,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许世唯平静的看着我,“夏三断,这件事本来应该由班主任跟你说,但是他不太方便,所以让我来跟你说。”
    “什么事,说吧。”
    “上周三你和熊南南去了男生宿舍对吧?”
    “当错,你当时不是看见了么。”
    我方才的预感是对的,事情果然和打张易之有关系。
    他说:“我要再作一下确认,你们在男生宿舍做了什么?”
    我坦白说:“打了张易之。”
    “后来呢?”
    “他说有两条路让我选,一是赔钱道歉,二是赔钱,我和熊南南让他打回来。我没理他,他也没再让我们选。”
    许世唯黑眼睛若有所思,“你再想想,前后有没有牵扯进去什么人。”
    我肯定的说:“没有。”
    他换了个说法问:“你们在打了张易之后,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我想了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欧阳飞?”
    打完张易之后怕他报复,所以找了欧阳飞帮忙,可他当时只表了个态说没问题,别的什么也没说啊。
    见我困惑,许世唯便道:“你找了欧阳飞求助,他有答应你什么吗?”
    我说:“只说让遇到麻烦就报他名字,至于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许世唯接下去道:“后来张易之直接去找了欧阳飞,两个人谈崩了,张易之对欧阳飞放狠话,事后又害怕被报复所以又找了几个高三的师兄,现在已经不是两三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演变成两派势力在斗争,他们约定了明晚打群架,却被人告秘捅到了学校治安室。因为牵连太多人,所以校方想私底下处理。”
    我皱眉,“当时打张易之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
    许世唯说:“问题已经出来,再说过去的事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想想怎么把这件事解决了。只要对方不太过份,张易之这边是想要熄事宁人的。”
    我沉吟片刻,“我等下去找欧阳飞。”
    许世唯道:“你现在找他未必管用,没人比我更了解欧阳飞,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依他死要面子的个性,在没有台阶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同意收手,就算眼下碍于校方警告将事情暂时搁下,也压抑不了多久,早晚还会将事情翻出来闹大。”
    我略感无奈,“那也要试试看吧。”毕竟事情是由我而起的,万一真的演变成群架,我岂不是成了祸害小孩子的罪人?
    许世唯淡淡道:“我跟你一起去。”
    ☆、第16章 幼稚把戏
    去找欧阳飞的路上,许世唯问我,“夏三断,你知不知道欧阳飞是什么人?”
    我点头,“不是说学校食堂是他舅舅承包的么。”
    “他妈妈在教育局工作,爸爸现在是隔壁市的一把手。”
    “哦,官二代啊。”
    “还有件事我不应该说,但是你应该知道,欢乐帮你听过么?”
    “电视上听过,名字还挺搞笑的,前两年他们老大涉毒被枪毙那个?”
    前两年本地搞什么打黑除霸,一下子抓了一两百人,据说那天整个市的商铺老板都在大街上放鞭炮庆祝,不过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许世唯说:“那个人是欧阳飞的舅舅。”
    我脚下踏空,差点一头栽在楼梯台阶上。
    “欧阳飞的舅舅……不是承包学校食堂的吗?”
    “死掉的那个才是他真正的舅舅。”
    ……隐隐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而许世唯却依旧目不斜视,周身散发着讨论天气不错的平静感,完全不像是透露了惊人消息的模样。
    我问:“许世唯,你是在开玩笑吗?”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是。”
    我抚额,“好吧,你刚才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我只是顺手打了个架,为什么会和犯.罪组织扯上关系?难怪校方对这件事情如此重视……诶,等等!
    我惊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反问:“我知道的途径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
    好吧,亏我一直认为小孩子生活单纯,没想到单纯的居然是我这老人家。人上了年纪,果然就跟不上时代变化了。
    我们和欧阳飞约在顶楼上见,他看到我和许世唯,顿时一幅没好气的神情,“干嘛?一起找我来秀恩爱啊?”
    “一边玩儿……,”我想到他身份,噤声,“欧阳飞,张易之的事情你要怎么办?”
    他挑着眉毛,蛮不在乎道:“还能怎么办?打就打呗。”
    我说:“就不能算了?”
    他说:“当然不能算了,不然我成什么了啊,谁都能跑到我跟前嚣张放屁,让人知道了我多没面子啊。再说了,事情也不是我挑起来的啊,那个神经病无缘无故跑来跟我示威,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我说:“你就算跟他打架打赢了也没什么好处啊。”
    欧阳飞不屑:“打架还要什么好处?赢了就是爽啊!再说了,这事和你没关系,男人的事你个女生也别来掺和。”他当真像许世唯说的一样,虽然表面态度还算随和实际上却半点也不听劝。
    “你不是觉得被人挑衅很没面子么?如果有人帮你把面子找回来,这件事就结了吧。”站在一旁的许世唯终于开了口。
    “别!”欧阳飞偏头,“我现在就想打架,他居然还敢找人,以为人多我就怕了他,搞笑,我会怕他人多?!”
    “夏三断,我们走吧。”许世唯对我说。
    欧阳飞不乐意了,“站住,许世唯,你什么意思?是你们叫我来的,现在我来了,结果你现在说走就走?”
    许世唯说:“不然呢?”
    欧阳飞很生气,“至少也要等我把话说完吧?”
    许世唯停住脚步,看着他,“你说。”
    欧阳飞便接着刚才的话茬往下说,“搞笑,他以为我会怕他人多?我……算了,走走,你们走吧,看到你那幅棺材脸我就觉得烦,吹牛都没意思。”
    棺材脸?我有点不乐意了,谁棺材脸啊,许世唯明明长的那么那么好看!
    许世唯也没说什么,拉着我的手就走。直到下了楼,我才反应过来,许世唯竟然主动拉了我的手!一瞬间大脑突然变得空白,我们为什么找欧阳飞,他又说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许世唯的手很大,很温暖……
    然而就在我贪婪体会那丝温暖的时候,许世唯却突然将手抽走。
    “夏三断,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找我。”
    “啊?”
    “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尽力帮你。”
    因为他的动作和话语,我现在思维变得无比迟缓,“为什么?”
    他说了个很可笑的理由,“因为我是班长。”
    我犹豫了下,失落道:“所以你会对班上每个需要帮助的同学这么说吗?”
    许世唯斜我一眼,“你说呢?”
    我说不出来,因为在我过去的认知里,许世唯并不是那种有求必应的滥好人,他乐于助人但也擅长拒绝别人,可是眼前这个许世唯,却是我陌生的。
    我不知道,我的老公少年时期就是这般性情古怪,我从来不曾深入了解过他,还是说他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无法长成我所熟悉的样子。
    接下来许世唯单独去找了张易之聊天,聊了什么内容无从得之,之后张易之就去了欧阳飞教室,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跟他公开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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