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平地起惊雷。
    恶名远播的袁庭山一刀抡下,妙至巅峰,堪堪劈在了大凉龙雀剑尖,可飞剑仍是笔直掠去,剑身不颤分毫。
    “双符”之一的南华刀就这样在飞剑身上一气滑抹而过。
    袁庭山脚下广场龟裂得飞石四溅,声响刺破耳膜,所幸这头疯狗身后都是有武艺傍身的将领,面对突如其来的祸及池鱼,除了卢升象和卢白颉轻描淡写挥袖散飞石,其余大多都遮挡得十分狼狈。
    徐凤年左脚踏出一步,右脚后撤一步。
    双手抬起。
    一手截大江,一手撼昆仑。
    一剑直直破二势,剑尖直刺徐凤年胸口。
    徐凤年默念一声,“剑来。”
    玄甲青梅竹马,朝露春水桃花。蛾眉朱雀黄桐,蚍蜉金缕太阿。
    叮叮咚咚十二响。
    响彻皇城。
    剑尖仍是不改方向,离徐凤年心口仅剩一丈距离。
    天地间风卷云涌。
    然后一抹刺眼大红轰然坠地,如一道天劫大雷由天庭来到人间,试图横亘在飞剑和徐凤年两者之中。
    这头跻身天象巅峰境的朱袍阴物一脚踩在飞剑剑尖之上。
    身怀六臂。
    以悲悯相示人,欢喜相独望向徐凤年。
    自甲子以前仙人齐玄帧在莲花台斩魔以后,恐怕这是世人第一次真眼见到天魔降世。
    阴物踮起脚尖,飞剑在它身前颠倒,顺势抛掠向空中。
    姜泥面无表情,伸出一指,轻轻一挥。
    曹长卿继续淡然道:“西楚二还离阳礼。”
    飞剑刺杀北凉世子无果,放佛仍有余力无穷尽,高过朱袍阴物和白蟒衣男子头顶,朝台阶之上的离阳皇帝飞去,剑气如漫天银河挟星斗倒泻人间。
    赵家天子握紧拳头,竟是一步不退。
    陈芝豹伸手握住那杆梅子酒。
    往下一按。
    梅子酒瞬间消失不见。
    敕地,伏兵十万。
    离赵家天子十步,梅子酒破土而出,撞在飞剑剑尖之上。
    刹那悬停。
    分明没有任何声响,文武百官不谙武艺之辈,顿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一些体质孱弱的文官,更是有七窍流血的凄凉迹象。
    卢升象和棠溪剑仙卢白颉等人都高高跃起,将飞剑梅子酒和千余人之间隔去那股杂乱如洪水外泄的无形气机。
    梅子酒终于弹回陈芝豹手中。
    站在剑鞘之上的姜泥冷哼一声,飞剑一闪而逝即归鞘。
    几乎同时,嘴角血丝越来越浓的徐凤年握住阴物一臂,狠狠丢掷向宫城一侧墙头。
    朱袍大袖,如同一只白日里的大红蝠扑向赵丹坪身边的魁梧老人。
    镇守皇宫的两位高手之一,只论境界,犹在指玄韩貂寺之上。
    柳蒿师。
    徐凤年丢出阴物之后,一步跨出将近十丈,飘向袁庭山。
    江南道上,他曾想杀徐芝虎。
    徐凤年抬起手臂,五指如钩,沉声道:“剑再来!”
    玄雷,太阿,桃花,金缕,黄桐。
    五柄锋芒最为剑气冲斗牛的飞剑,一气砸下。
    仙人抚大顶!
    袁庭山脸色剧变,南华刀撩起一阵眼花缭乱的刀芒,同时步步后撤,可手掌虎口裂血硬生生挡去五剑,才撤出三步,就横向一滚,后背溅出一串血珠,被一柄悬停位置极为毒辣刁钻的蚍蜉飞剑,划破了那身他梦寐以求的官服。好不容易横滚出杀机,又有五柄剑当头如冷水泼洒而下,袁庭山脸色狰狞,大好前程才走出去没几步,岂会在这里束手等死!一咬牙,拔起南华刀,一鼓作气击飞三柄飞剑,脑袋一歪,躲过擦颊而过的一柄,借南华刀击剑反弹之势,在最后一柄飞剑穿心而过之前贴在胸口,本就没有站稳的袁庭山一个踉跄,摇摇欲坠,终归是还是被他站定,伸手摸了摸血水,不怒反笑,桀桀笑道:“有本事再来!”
    看得广场上文官武将都咋舌,真是一条不怕死的疯狗!
    然后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只见得徐凤年缓缓前行,闲庭信步,但被这位北凉世子莫名其妙敌对的袁庭山,却好似一尾不幸掉落在岸上的草鱼,乱蹦乱跳,垂死挣扎。
    已经不足五丈距离。
    袁庭山不断鲜血四溅。
    世人只知桃花剑神邓太阿小匣珍藏十二柄飞剑,都不知世间还有第二人可以驭剑如此之多。
    终至三丈。
    一直在等这一刻的袁庭山躲去三剑致命,任由两剑透体,一刀劈下。
    广场上大气不敢喘的官员都捏了一把冷汗,希冀着这条疯狗一刀就劈死那个城府可怕的北凉世子!
    可接下来一幕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只有卢升象卢白颉等人轻轻摇头,有些惋惜,又有些惊艳。
    袁庭山逆气收刀偏锋芒。
    卢升象惋惜真正的生死关头,袁庭山不惜福,可到底还是惜命了,没有做那一命换一命的勾当。
    卢白颉则是惊艳徐凤年的胆大妄为,此人可以赢得相对轻松一些,但他没有,他还是敢去赌袁庭山比他更先怕死,这样的搏杀,带给袁庭山的巨大心理阴影,恐怕一辈子都抹不去。
    徐凤年一掌拍在气势衰竭的袁庭山胸口,脚步连绵踏出,抓起空中袁庭山的一只脚,转身就是猛然砸在地上。
    一个大坑。
    袁庭山显然已是奄奄一息。
    一直眯眼观战的顾剑棠终于踏出一步。
    要袁庭山死在京城,还得过他顾剑棠这一关。
    微风起,安静站在广场上的白头年轻人,蟒衣大袖随风飘飘摇摇。
    一如他身世那般风雨飘摇。
    当年那个谁都不看好的徐家长子,终于彻底撕去了败絮外衣。
    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伦风采。
    徐凤年望向坑中袁庭山,咧嘴一笑,“就你?都不配我拔刀。今天算你走运,有个好岳父,下一次,我亲手剥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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