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青灯微微起身,将自己身下的蒲团递给了江澄。
    “谢谢。”江澄接过蒲团,盘腿坐在青灯面前,托着腮和他闲聊,“大师,你之前有没有被这张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脸吓到?”
    “外貌不过皮囊,对我并无影响。”
    “哦哦!不愧是大师!那大师你觉得我现在像个男子吗?”
    “像。”
    “那你亲我的时候有没有心理压力?难道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像是在亲一个男子?”江澄发誓,她绝对不是恶趣味想要调戏大师,她只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端坐树下的白衣和尚并没有被她的问题为难到,正直道:“正如医者救治患者不分男女。”
    江澄突然很好奇,这大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下脸,于是她有些挪揄的说:“但是大师确实和我有肌肤之亲了,如果我回不去,大师能不能娶我?”
    江澄以为大师会说些其他什么带过去,但没想到人家干脆的说了句:“可以。”
    “啊?”江澄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太确定的再追问:“可是大师你怎么负责?你不能结婚的吧?”
    青灯平和的再次加了一句:“若是你能让贫僧动心,贫僧自然能娶你。”
    江澄:呵呵。
    让大师动心?虽然只是相处短短一天时间,但她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大师就是佛像转生的本质,让一座佛像动心哪位勇士能做到?这简直比去西天取经还要艰难坎坷一百倍。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而已,因此笑笑就带过了这个话题,接着道:“大师放心,我要回家找我弟弟的,不会让大师负责,而且我感觉自己的责任比较大,大师不怪我我就很感谢了。不过大师,我们要多久才能到你说的上云寺啊?”
    “路途不远,半月即可。”
    江澄摸摸下巴,“大师,你不是说自己是修士吗?为什么没有类似缩地成寸的法术?”
    “因为我乃是慈悲道苦修,修行期间若非必要,不会动用法术。另外,你身上之邪煞一月后才会再次发作。”大师说道。
    江澄不是很明白大师为什么有捷径不走,但是这大概就是所谓佛修的执着,嗯。江澄觉得自己应该多一点理解,千万不能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而且她现在吃穿住完全依靠大师,还真没有什么底气。
    多走一些地方,看看异世界的风景也好,就当是休假旅行了,累死累活干了大半年一次假都没有,整天就是加班加班。
    江澄盯着大师噌亮的光头发呆,突然看见他头顶上那棵树落下一片叶子,晃晃悠悠的往下落下来。
    江澄手一抬,伸手接到了那片差一点就落到光头上的黄叶。转着黄叶,又随手扔到一边,江澄掩唇打了个呵欠,“大师,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青灯捻起她扔下的黄叶,托在手中,垂眸低声念了两个字,然后那片黄叶像被风卷起来,晃晃悠悠打了个卷儿,重新落在他手中。
    “往这边走。”青灯指着那片叶子叶尖对着的方向道。
    江澄:这么随便,真是一个任性的大师呢,好难懂。
    所谓苦修僧,就是不吃东西,不用法术赶路也不用普通凡人的办法坐牛车马车,而是单单用两条腿走路,餐风饮露临风沐雨,一路看世间百态,修身修心,境界高的简直变态。
    青灯,这位据说活了两百多岁,还是嫩的像二十几岁,没看见带什么行李,但是想要什么一般都能拿得出来,穿一件半旧白色僧衣也没见他换,却能一直保持干净白色……的神奇大师,充分让江澄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无趣的巅峰。
    如果江澄不和他说话,大师不会主动开口,存在感弱的,江澄偶尔都会遗忘他的存在。没见他休息也没见他累,随时随地一脸即将去普度众生的平和脸。
    总算他还算是个体贴的男人,会照顾下江澄的感受,譬如说下雨会找个寺庙让她躲雨,而不是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戴个斗笠就能在大雨之中行走。
    譬如说到该吃饭的时候会突然消失一会儿然后带回来吃的给江澄,而且还不是硬邦邦能砸死人的出行干粮,而是各种好歹能下口的东西。有一次他们在山间,大师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就消失了,江澄数了数大概五分钟左右,就见大师竟然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出现了,天知道这荒山野岭的他在哪弄来的面。
    而且奇异的是那面味道还非常不错,江澄觉得那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面,等她吃完,大师拿着空碗又消失了,江澄好奇询问了一下,得到了他去还碗的答案。
    面对大师和善的脸,江澄无言以对,她猜大师肯定用了法术去很远的地方,但是既然能用法术做去买面这么无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用在赶路上偏要用双脚走呢?大师的执着之处真是让人难懂。
    等他们终于发现了人烟,进了城,江澄发现大师更加难懂了。可以说,他完全颠覆了江澄心目中对于他的印象。
    一般来说,好人似乎容易和“烂好人”成为对等的关系,这种人总是过得最忙碌而苦逼的。从自己强了他,现在还能得到良好照顾的事实来看,江澄觉得,大师肯定是一个绝世圣父。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小巷左边一个嘴唇发干蓬头垢面的乞丐,有气无力的喊道。
    大师脚步一停,走到街边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接着他走向那个乞丐。江澄眼睁睁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走过了那个乞丐,来到另一边木架趴着的一只猫身边,将包子喂给了猫。
    喂完猫他起身走回来,从头到尾没有看那个乞丐一眼。
    江澄看看那只舔爪子的猫,又看看大师的背影,耸耸肩跟了上去。两人慢悠悠的路过一个开着杏花的巷子,巷子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大师本来都已经走了过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往回走,径直拐进了小巷。
    江澄好奇的站在巷子口往里看,见大师一手拎着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将他们放到了墙头坐着,那两个小屁孩扒着墙被吓得吱哇乱叫,而善良的大师就是罪魁祸首。他牵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这孩子刚才被那两个熊孩子围着打也没吱声,这会儿正在大颗大颗的掉眼泪。大师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将刚才剩下的一个包子递给他。
    “回去吧。”他拍拍那孩子的肩。
    那孩子将包子捂在怀里跑远了,大师继续往前走。
    接着他们来到一个路口,路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了不少的人。江澄踮起脚看了看,发现人群里面正在上演经典一幕,恶少强抢卖身葬父少女。
    江澄再一转眼,发现大师已经走远了,连忙加快脚步追过去。
    “大师,你不管管那个?人家小姑娘多可怜,哭成那样了都。”
    青灯摇摇头,没说话。
    江澄搞不懂大师的标准是什么,遇见三个小屁孩打架他要去管一管,但遇上更严重的强抢民女反而不管了,就像之前她以为他买包子是为了那个乞丐,谁知道人家一转身就去喂猫了。
    “啪!”
    江澄一个走神,就发现走在前面的大师摊上事了。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大汉,拦在大师面前,两人中间一坛子打碎的酒。那大汉满脸胡茬凶神恶煞,再加上虎背熊腰,大师虽然也很高,但见到那醉汉伸手就要去攥大师衣领,江澄还是惊了一下,忙上前就要去帮忙。
    但那醉汉手伸到一半,不知为何又悻悻的收了回去,只色厉内荏的道:“打碎了老子的酒,就得买十坛赔给老子!”
    “好,稍等。”大师来到一旁酒肆,依言买了十坛酒。
    江澄顿住脚步,表示看不懂这发展。
    然后,情况直转而下。大师按着那醉汉,将十坛酒全部给他灌下去了。是的,善良的好人大师他,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按着大汉,将酒全部给他灌下去了。
    眼看着大汉的肚子越涨越大,江澄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等等,大师你不是好人吗?为什么一脸平和自然的把人灌到直翻白眼,要弄出人命了喂!
    那么个粗壮大汉被大师一只手按着不能动弹,连挥舞的手都无力的垂了下去。就在江澄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稍微劝劝大师的时候,就见到那被灌了十坛酒的大汉突然变成了一只灰老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突然大变活人,而周围人来人往却好像没有一个人看到这一幕,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往这边多看一眼。
    大师将那只晕过去的肥老鼠放进空酒坛,然后拎着酒坛招呼江澄,“走吧。”
    江澄干笑着跟上去。她刚才看到路边有卖绿豆糕,本来想让大师买点尝尝,现在看到这只碰瓷的老鼠,因为要大师买了十坛酒就被灌得变回原形,江澄一个字都不敢提了,只遗憾的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绿豆糕摊子。
    “大师,那只老鼠是怎么回事?”
    “鼠妖。”
    “原来真的有妖怪啊?能不能让我看看?”江澄试探的问。
    大师看了她一眼,将坛子递给她。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个酒坛子,江澄有点小兴奋,从路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去逗里面那只肚皮圆滚滚躺着的醉老鼠。
    两人出了这个小城,大师看看天色,道:“休息一下吧。”
    江澄往他身边一坐,把玩了一路的坛子老鼠放到一边,弯着腰捶自己的腿,长吁了一口气。这个身体还是挺娇弱的,走几步路就要歇歇,可见原身很有可能是个大小姐。
    一只戴着菩提子手串的手突然伸到面前,上面放着一个油纸包。江澄闻到了一股绿豆糕的味道,接过来拆开一看,还真的是几块整整齐齐的绿豆糕。
    所以说,大师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第03章 传说
    “小哥,看小哥你长得如此英俊伟岸,一定也是个好人,求求你帮我向青灯大师求求情,请他放了我吧~我就是贪杯了点,最多也就吓吓人骗点酒喝,我可从来没有害过人啊!求求小哥帮我美言几句吧!”
    肥肥灰灰的老鼠站在酒坛底,向着江澄鞠躬作揖,那张小小的老鼠脸上说不出的谄媚。
    江澄趴在坛子口看他,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吟吟的听他说完才说:“可是,我是个女子啊。”
    灰老鼠闻言一僵,那双小眼睛盯着江澄仔细看了两遍,虽然还有些不太相信面前这个穿着男装的粉面小公子是个女子,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有求于人家,便立刻改口道:“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求求你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小妖修吧!”
    “小妖撞了大运才能修成如今的人身,免去作为一只老鼠被人一脚踩死的命运,平日里不过是有点小贪心,虽然不是什么好妖,但也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妖啊,求小姑娘救我一命吧!”
    江澄听他说得可怜,敲了敲酒坛子问他:“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大师人很好,如果你真的没做过坏事,大师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是说,你心虚?”
    “不不不,我不敢说一句假话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大师?”
    “这……”灰老鼠伸出爪子挠了挠耳朵,又捋了捋嘴边稀拉的三根胡子,才小声的用一种感叹的语气道:“因为那可是传说中的青灯大师啊。”
    “大师他很厉害吗?”江澄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
    灰老鼠一见就明白了,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那当然了,小姑娘你知道上云寺吧?那可是全修真界佛修向往的圣地!上云寺里的大师们在修界的威望,就连道修无极道观那些道人们都比不上,更不要说其他的百家修士了。”
    “上云寺的大师们随便一个走出来,那名头都是响当当的,到哪儿都能得到无上礼遇。为什么他们这么受尊重,还不是因为这些大师们心怀天下苍生,在灾劫来临的时候都能牺牲自己挽救天下苍生,那真是高风亮节令人敬重啊!”灰老鼠这个时候还不忘拍个马屁,可惜青灯不知道去哪了,根本听不到。
    “照你这么说,上云寺的大师们,还真是了不起,那青灯大师呢,他在上云寺里也算很厉害吗?”江澄继续打听消息。
    “岂止是厉害!”灰老鼠突然提高了音量,两只爪子一挥,颇有酒楼说书人的味道:“说起青灯大师,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以二百岁之龄修成金佛修为,那是多少佛修纵使千年都难以达到的成就,如此可怕的资质,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而且青灯大师在上云寺中辈分很高,如今上云寺住持,千岁金佛修为的殊印大师都得叫他一声师叔。”
    江澄:这辈分还真够……老。
    “说起青灯大师的事迹,那真是三天三日都说不完,每年的修士见闻录青灯大师都榜上有名。据说青灯大师十五岁入世历练,恰好遇上几百年一次的魔劫,风姿俊秀的少年令人见之忘俗,如此稚龄就能以一人之力渡化千尊魔头,当真惊人哪!”
    说到激动处,灰老鼠整个肚皮都在颤抖,“就是一百年前镇压为祸修界的阴地鬼母的事,也足以让无数修士敬仰了。我有幸见证过这场大灾,那阴地鬼母杀害了不知多少凡人,灭了好几个数得上号的修真门派,搅得当时的修界人人自危。我当年还是个不能化形的小鼠妖,都日日提心吊胆。直到有一日听到消息,那阴地鬼母被青灯大师捉拿镇压在镇魔塔了。”
    “两百年来,据说青灯大师走遍了修真界,在参悟大缘法,做大修行,不日就能再次突破了。”灰老鼠在酒坛底背着手赚了两个圈,感叹的咂咂嘴。
    终于从灰老鼠的话里意识到大师是个超厉害的人物,江澄也有些没回过神,虽然灰老鼠讲的不详细,她也不是很懂,但怎么听都觉得似乎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大师,真的就是这个高高瘦瘦,穿的旧衣,旧布鞋,通身上下简单到极点的怪和尚?有点不真实。
    “看你对大师的事迹如数家珍,怎么就没认出人,还偏偏撞上来了?”江澄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感叹了一下过后就不在意了,笑呵呵的打趣这只鼠妖。
    “这不是……这不是大师太朴素了吗。而且一般佛修身上都会有佛光,在像我们这些妖修眼里就像夜里的明灯一样显眼,但谁知道青灯大师已经修到返璞归真,气息全部内敛,就像个平凡的凡人和尚,我一时看走眼……况且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青灯大师竟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老实说我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灰老鼠往下一坐,垂头丧气,只用眼角偷偷觑江澄的表情。
    江澄也不管他的装模作样,捏了一块绿豆糕递进酒坛里给他:“我之前说了,你要是真的不是坏蛋,大师绝对不会伤害你,稍安勿躁,要吃块绿豆糕吗?”
    江澄给了老鼠一块绿豆糕,自己也拿了一块吃,一边吃一边和灰老鼠聊天。然后江澄知道了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虽然和大师聊天,只要她问了,大师也会回答,但是那种一问一答的模式略累,大师的话又很简洁,哪有这只灰老鼠滔滔不绝来得爽快。而且自从知道了大师两百多岁之后,江澄就总有点放不开,开个玩笑都觉得自己冒犯了长辈。心塞,睡都睡过了还要纠结这种问题。
    腹诽着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边,江澄一口绿豆糕呛进嗓子,扶着树咳嗽的惊天动地。
    “咳咳,大师,你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江澄停下咳嗽,无奈的道。
    青灯手里端着个碗,揭开上面的盖,腾腾的热气从碗中升起。将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碗递到江澄面前,青灯随手提起旁边放着灰老鼠的酒坛,坐到了一边。
    “哟,今天是馄饨啊。”江澄抄起筷子,端起那蓝边大碗吃了一个皮薄馅多的馄饨。入口的馄饨皮薄薄一层,流水一样化了,鲜香的汁水溢出,还有筋道有味的肉馅,一瞬间味蕾全都活了起来。
    江澄一口一个吃得很欢快,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想,大师到底是每天在哪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而且,关键的是大师怎么知道这些食物好吃?莫非他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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