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就觉得自己英雄了,只是才仰天猖狂地笑了两声,就看见自家闺女幽幽地看着自己。
    昌林郡主轻咳了一声,努力恢复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露出伤感的表情来。
    “为娘的,再想不到,珠珠也大了。”她用一种慈爱疼惜舍不得的表情看着抿嘴不语的明珠,见小姑娘花儿一样娇嫩的面容十分动容,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与明珠含泪说道,“珠珠也要出门子了,只是……”
    她顿了顿,哽咽地捂脸说道,“娘舍不得珠珠呀!你从前小小的,软乎乎的在娘的怀里,如今,如今就知道自己跟人跑了。”明珠在御前并未说不愿嫁给齐凉,昌林郡主就知道明珠的心意了。
    初时她本以为齐凉剃头挑子一头热,没想到闺女不知何时,原来也喜欢起齐凉来。
    “干打雷不下雨。”明珠是个有话说话的姑娘,指着昌林郡主的脸说道。
    这就有些尴尬了啊,被拆穿的昌林郡主讪笑着松开了自己覆在脸上的手。
    “只是叫阿凉赶紧收拾自己王府,我是真没有坏心眼儿。”昌林郡主就跟明珠表白道。
    明珠哼哼了一声,似乎不大相信这亲娘。
    方才笑得多得意呀。
    母女对望了一会儿,大门紧闭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南阳侯府,突然传来了挠门……敲门声。
    “开门。”门外,一个青年阴沉冷厉,似乎十分不悦。
    当然,这谁叫未来岳母给忽悠了一把都得不悦来的,那声音十分不高兴,等了等,见南阳侯府似乎不预备给自己开门了,就听见门外,又再次传来了飞快的敲门声,就在昌林郡主伪装听不见,南阳侯府下人们噤若寒蝉时,那门外似乎又顿了顿没有了声音。明珠望着大门的方向,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脚步。
    还未待她亲自去给齐凉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亲爹的挠门声。
    “郡主!”南阳侯府突然关了大门,有这胆子关大门的,也只有侯府之主的昌林郡主了。
    顾远被关在门外,就十分之迫切了。他可不是稳重的齐凉,嗷嗷地在门外飞快抓挠南阳侯府的巨大的朱红铜钉大门。
    一边挠门,南阳侯还一边用十分疑惑的声音问道,“阿凉为何趴在墙头?”
    此言一出,昌林郡主顿时大惊,急忙往家中的墙头看去,就见大门之侧的墙头处,正慢吞吞地露出一个青年修长优美的身形。
    她方才并未注意那侧的墙头,也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宗室郡王不顾体面光天化日的就爬墙头。只是她见齐凉阴沉着脸往下看,似乎在看坏了自己好事儿的南阳侯,顿时就知道这狼崽子是想趁着自己不备遛进侯府来了。
    她觉得这侄儿实在狡猾,顿时大怒,从一旁的树上折了一丛花枝,就要丢墙头的凌阳郡王。
    她用力过大,齐凉偏了偏头,那花枝掩着齐凉的脸颊飞到了侯府外头。
    “哎呀!”门外就是南阳侯的一声惨叫了。
    心肝儿的叫声叫昌林郡主吓了一跳,顾不得凌阳郡王一只修长的腿跨过了墙头一跃而下了,急忙叫人开了府门,就见门口,顾远手里住着花枝,一手捂着脸万分委屈地看着她。
    远远地,顾怀峰兄弟与赵美人站得远远儿的,拒绝承认自己认识南阳侯。
    “郡主为何丢我?”南阳侯其实一点儿也不疼,这就要感激侯爷脸皮很厚,因此花枝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了。
    只是撒娇还是要的,不会要糖吃的孩子哪儿有糖吃呢?
    “我这也是不小心。”顾远这个真是真爱,昌林郡主心疼坏了,急忙拿出一绣着五色鸳鸯的帕子来给顾远擦他的大脸。
    见顾远心满意足地握着自己的手腕儿眉开眼笑,她眼睛弯起一瞬,之后猛地想到了什么,急忙去看自己的身后,就见齐凉正如同谪仙下凡,衣裳翻飞自前头一跃而下,若不看别的,倒还真有点儿离世的风采啥的。他快步走到明珠的面前,张嘴就告状。
    “姑母不叫我进门!”
    这真是太过分了,昌林郡主笑容狰狞,扭头默默深深地呼吸。
    “你不是得回王府收拾你的院子园子了?珠珠若日后……难道就对上一个马马虎虎的王府?你就是这么把她放在心上的?”恶人先告状昌林郡主常干,叫侄儿抢了先感觉真是十分复杂。
    她哼了一声,见齐凉抿嘴儿不语,顾远一脸迷茫,便昂然说道,“珠珠信任你,因此叫你回去收拾,你却偷懒儿。”她与明珠告了齐凉一状,见闺女恹恹地垂着小脑袋似乎不想理会自己与齐凉的官司,不由暗中瞪了齐凉一眼。
    “收拾的。”齐凉不去看自家姑母,只看着明珠,轻声说道。
    “叫下人来收拾,可不是你的心意。”昌林郡主决定打击一下春风得意的侄儿。
    “我会亲自收拾。”
    昌林郡主见齐凉这么说,顿时骇笑道,“你留在珠珠身边怎么收拾?”
    齐凉微微垂了眼睛,垂落的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明珠的手腕儿。
    一条小蛇不耐烦地从明珠的手腕儿之间爬走,趴在了明珠的肩膀愤怒摔尾巴。
    蛇大人纯洁美丽的娇躯,这坏人类怎么总是挨挨碰碰的?
    就算对蛇大人心生仰慕,可是蛇大人心里只有主人,请恕不能答应了。
    顾远还在一脸迷茫地抓着脑袋傻笑,作为在这场对话里十分无辜的表示。
    后头顾怀瑜已经上前,他若有所思地听着昌林郡主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之后便露出一个俊美温柔的笑容来,摸着一旁明珠的小脑袋问道,“陛下提及赐婚之事了?”见明珠抖着耳朵装作听不见,哼哼唧唧看天看地的,顾怀瑜轻声叹息了一瞬,便压住了昌林郡主的手臂与齐凉柔声说道,“王府,请王爷多上心。”
    “每日入夜之后,我回王府收拾。”齐凉绷着脸扫过那得意得翘尾巴的小蛇,恨不能将这霸占了明珠的小蛇炖汤算了。
    当然,蛇大人已经坚定地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了。
    “入夜?”
    顾怀瑜微微一怔,之后就有些不赞同了。
    齐凉摆明了白日明珠醒的时候与她片刻不离,待晚上了明珠歇下,他不能在后院儿停留时就回王府连夜收拾自己的郡王府。
    这虽然确实可以叫齐凉与明珠更为亲近,可是太过劳累,顾怀瑜眼下对齐凉印象不错,竟不愿叫他这样折腾。
    说来奇怪,想当初南阳侯夫妻对齐凉十分喜欢的时候,顾怀瑜顾小大人硬是看不上凌阳郡王。
    如今南阳侯与昌林郡主跟过河拆桥的狼崽子掐起来了,顾怀瑜却对齐凉的印象越发地好了。
    他不由温声说道,“若这般劳累,与王爷的康健没有好处。叫旁人看着知道王爷对这门婚事十分看重,日夜修缮,只是与我们,却于心不忍了。”
    他笑容温柔,声音柔软,俊美得风度翩翩,叫人看了就心生好感与仰慕。然而这个里头肯定是没凌阳郡王的份儿了。对于一个敢过河拆桥泰山泰水的白眼狼来说,顾小大人的这点儿善意简直不值得一提,他警惕地看着顾怀瑜。
    这家伙不是想叫他滚回王府,不叫他与明珠亲近罢?
    “本王喜欢劳累。”他阴沉地说道。
    顾怀瑜笑容僵硬了一瞬,深深地感受到了皇帝陛下与南阳侯夫妻面对这狼崽子时那复杂的心情。
    “既如此,王爷就忙着罢。”顾怀瑜和声说道。
    明珠哼了一声,小声儿说道,“晚上天黑!”
    “不要紧。”阿凉仿佛是为了安抚她,低声说道。
    “赐婚之事?”顾远这算是看明白了,见明珠面容虽然依旧苍白无力,然而却又有一种不能忽视的活泼与娇艳,他心中一动,不由有些失落。
    虽早知有这一天,可是看到明珠真的为齐凉愿意应了赐婚之事,顾远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的。
    他不舍地看着娇怯怯软乎乎的闺女,轻声叹了一声。
    “陛下问及,珠珠处是愿意的,只是我并没有应。”昌林郡主便小声儿说道。
    顾远才是一家之主,她从前张扬得足够了,明珠的婚事,她并不想自己应承不顾忌顾远的体面。只有顾远应了,才是明珠的父母之命。
    顾远明白昌林郡主对自己的心意,握了握她的手,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昌林郡主贵为宗室女,于那时不能袭爵还得自己奋斗的顾远,其实是下嫁了的。
    可是这么多年,昌林郡主从未在身份之上有一点儿的嚣张跋扈,也从未压制过他,反而一心一意为他打算,为他好。顾远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到了自己心爱的这个女人,得到她全部的爱惜,心生感慨,便用力点头说道,“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珠珠与阿凉该赐婚了,那这婚事就是真的好!”
    “你呀。”昌林郡主点了点他的额头。
    顾远傻笑起来,正在傻笑,却听见还有另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在慢条斯理地说道,“晚上睡觉,王府修缮……”
    明珠抖着小耳朵哼哼着扭头说道,“白日里……本县主该去临幸你家的药园子了。”
    “才不是为了你!”她重点对齐凉指出道,“不要自作多情。”
    南阳侯傻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5章
    明珠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为齐凉着想了。
    顾远与昌林郡主的心情真是复杂得无以复加。
    更有一件叫昌林郡主不快的,却是宁王之事。
    宁王之前往宫中诬告明珠,叫帝王大怒,不仅抽了宁王次子齐欢的板子,还下旨呵斥宁王妃无德。
    宁王府的脸都叫皇帝给打肿了。
    这仇就结得有点儿大。
    因此不仅是南阳侯顾远对敢陷害自家闺女的宁王起了芥蒂,就是宁王本身,那提起南阳侯,在朝中时也是要横眉冷对的。
    更叫宁王殿下生气的,是南阳侯这么一个靠迎娶宋王府贵女才起来的家伙,竟然也敢立足朝中,与他同殿称臣。
    更更叫人生气的,是这么一个吃软饭的家伙,两个儿子外加一个儿媳妇儿,都蛮得重用的。
    这叫一王府儿子们都在家吃自己的王爷情何以堪呐。
    因对南阳侯有这样那样的记恨与仇视,宁王就对顾远这几日唉声叹气,蔫头耷拉脑的很看不上。
    他前些时候与齐凉在长街上一场争执,有没有叫齐凉伤筋动骨还是两说,自己受到重创才是真的。
    不仅从前清白的名声保不住,眼下京中沸沸扬扬都是宁王府宠妾灭妻气死了发妻还想灭了嫡长子,还有宁王妃容不下前头的继子暗中陷害毁人清白,还想夺爵的闲话流言。
    这些都是由帝后的金招牌友情鉴证过的,不相信就去看宁王妃之子齐欢那血淋淋的屁股与宁王妃深藏在闺中,不时拿来看一看反省几身的皇后的懿旨呀。因王府门楣叫人嘲笑,因此宁王就觉得很丢人了。
    宗室,其实是最要脸的。
    因为也只剩下脸了。
    他前些时候中毒,太医来了,说他没中毒。
    过了两日,他手腕剧痛难忍,恨不能斩断时,又叫了太医。
    这回太医说中毒了。
    可是中毒的部位只能看出是手腕儿处,那处当日,那是在吏部尚书大人手里攥着的呀。
    还隔了两日,无毒变有毒,谁知道宁王殿下是不是在这两日给自己下了毒陷害吏部尚书呢?
    顺便说一句,吏部尚书大人因此事与宁王殿下结了仇,老大人虽然没有宗室的尊贵嚣张,不过在朝中好友不少,已经有御史上本弹劾宁王内帷不休,治家不严,放纵继室欺凌无助长子。
    皇帝陛下觉得这样的折子不必留中不发,已经丢给宗人府好好儿地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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