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嘉宜的外甥就叫章长康了。
    这会儿她跟她娘说起来,两个人说起章大宝夫妻的儿子,就是叫他长康。
    “长康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不知道长成啥样了,上次来看他虎头虎脑地甚是可爱。”章姨娘笑着道。
    嘉宜:“比起他,我更关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最近您能吃能喝能睡吧?”
    章姨娘:“还好,只是前些日子太太叫人收拾东小院儿旁边的那个空着的大院子,让金铃搬进去后,任姨娘每每在碰到金铃就要开吵,两边的丫鬟婆子也常常起冲突,闹起来,让人听了心里不免不舒服。”
    “金铃有了身孕,太太让人给她收拾了东小院旁边那个空着的大院子出来,这是等着金铃一生了孩子,就给她抬姨娘呢。只不过,太太,这么做,也是为了气任姨娘,知道她好妒,必定要跟金铃吵的。也不怪姨娘心里不舒服,本身老爷又收个通房的事情就让人心里添堵吧。也不知道太太这是唱得哪出,怎么平白无故地还要给老爷纳妾呢。据奴婢所知,太太不是最不喜欢老爷收通房纳妾的吗?可这次还是她亲自给老爷收了个通房……”在章姨娘身边伺候着茶水的半莲低声插话道。
    嘉宜也觉得这事情奇怪,而且她还隐约听说就在金铃给她爹做通房前,嫡母和她爹曾经大吵了一架,动静还闹得有点儿大。
    只是那个金铃可是太太身边的丫鬟,她即便做了姨娘也是要听太太的话的,太太让她做了妾,头一个就是要分她姨娘的|宠|。自从她姨娘进府之后,嘉宜能感觉到她爹是很喜欢她姨娘的。
    在她姨娘怀着身孕的当头,给老爷新纳个妾,还能避免因为她姨娘不能伺候了,她爹再去任姨娘那里,重新被任姨娘迷住,然后任姨娘重新获得|宠|爱。有了新姨娘,她爹当然愿意去金铃那里。尽管因为金铃怀孕,很快又不能伺候老爷了。只是让怀孕的老爷的新|宠|住到任姨娘所住的东小院隔壁的那个大院子里,金铃又天天花枝招展的带着人从任姨娘的院子门前过,任姨娘看见了不生气才怪。这样一来,两边就要常常对上,吵架也成了家常便饭。两边的丫鬟婆子们见主子吵上了,她们又能袖手旁观吗?
    任姨娘和金铃吵吵闹闹,其她的两个姨娘挨得近,必然是要听到的,她们听见了不心烦才怪。
    嘉宜相信,虽然袁姨娘和她娘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对于那个金铃同样是没有好感的。
    “姨娘,您别管她们,由得她们吵去,好好护着自己的肚子,来年顺顺利利地生个孩儿下来。”
    “我哪有那个能耐管别人,但求别人少留意一点儿我就好。”
    嘉宜又叫了半莲到身边,嘱咐她这天儿冷了,看好门户,晚上早早关门,她姨娘的饮食起居一定要细心。等到来年她姨娘顺利生了,不但她姨娘要赏大家,就是她也会放赏。
    半莲忙说她一定按照嘉宜的吩咐伺候好姨娘,还等着来年多等些赏钱呢。
    这话逗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了。
    嘉宜在她姨娘这里唠嗑有一个多时辰,看看跟嘉珍约的时间到了,这才起身披上披风,抱了黄铜手炉,出来由小柳儿和向菱两个小丫鬟陪着去顾府东路二房那边。
    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嘉珍所在的院子,门上的小丫鬟雁荷见到她来了,忙迎上来笑着说:“三姑娘快请进,方才我家姑娘还在念叨说也不晓得三姑娘来了没,使奴婢出来看了好多回呢,您可算来了。”
    嘉宜点点头,让她带着自己和两个小丫鬟往北房嘉珍住的屋子里去。
    还未进屋呢,就听到从屋子里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嘉宜耳尖听到了,不由得一愣,心想,难不成嘉珍遇到什么伤心事儿了吗?可她昨日都好好的,今日为何伤心呢?
    心里如此奇怪着,雁荷见到嘉宜的这种奇怪的表情,就小小声解释了一声,说:“是我家姑娘的表姐来了,我家姑娘的舅舅因为赌钱把房屋铺子都输了还不够偿还欠的钱,病倒了,没地方去。一家人找到了我家太太,求我家太太收留,好歹过了年再说……”
    说话间,已经进了屋,雁荷就闭住嘴不说了,领着嘉宜往东次间里去。
    东次间的东炕头上,坐着只穿着家常芙蓉色撒花褙子,下穿白色挑线裙子的嘉珍,背对着嘉宜坐着的一个姑娘身穿一身半旧不新的丁香色褙子和同色的马面裙。她垂着头,乌云般的黑发堆叠在头上,露出初雪一般白的一截后颈。而且看她的后背,香肩瘦削,大致是个娇弱的女子的背影。
    见到嘉宜进来,嘉珍赶忙从炕上跳下来了,穿上绣鞋过来迎接她,然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炕上去,说:“我派雁荷出去好几次了,就看你来了没有。”
    嘉宜说自己按时来的,然后望向那个刚才只看到背影的女子,一见之下,不由得暗自一惊,对面的那个女孩儿生得好生美貌,肤色白皙,眉似远山,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樱桃小口,年纪不大,但长成这样柔媚纤弱的摸样,估摸着长达了也该是个让男人们见了走不动道的大美人。尤其是她现在腮边还挂着泪,真是让人爱怜,连嘉宜这个女孩儿也心生了怜惜之心。
    “哦,这是我表姐咏兰,翻了年就十岁了,比我大两岁,比三姐姐大一岁。”嘉宜忙向嘉宜介绍那个坐在西坑头,手里捏着块手帕子正在那里垂泪的女孩儿。
    接着又向咏兰介绍嘉宜:“这是我三姐姐,今儿我请她过来吃饭的。”
    咏兰赶忙拿手帕子擦干净了眼泪,站起来,向嘉宜问好:“三姑娘好。”
    嘉宜回礼:“兰姐姐好。”
    咏兰见来了客,就想避开,认为嘉珍和嘉宜恐怕有什么话要说,自己在这里会妨碍她们,所以要告退。
    嘉珍却不让她走,道:“一会儿兰表姐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叫我娘做了烤鹿肉和羊肉锅子,我们一起吃,反正肉多,吃不完的。”
    咏兰说:“我怕我耽误你们说话。”
    嘉宜笑道:“我跟四妹妹成日家混在一起,多的是说话的时候,不缺这一时。”
    说完让小柳儿进来,把那装了熏鱼和熏肉的篮子给嘉珍看,玩笑道:“我怕我白吃了你,你心疼,所以给你带了些我舅舅和舅母做的熏肉和熏鱼来,约莫也有二三斤,足够抵上我吃的了。”
    嘉珍被她的玩笑话弄得好尴尬,不由得要去撕嘉宜的嘴,笑骂道:“我把你这个小油嘴……”
    嘉宜故意躲闪,两个人就在房里玩闹起来,让坐在一边的咏兰看了,嘴角也有了笑。
    屋子里的气氛一霎时就轻松起来了。
    闹完了,两人坐下来磕着瓜子喝茶说闲话,咏兰在一边听着,有时候接着嘉珍的话也说上两句。
    不知不觉就到了吃饭的时间,外面堂屋里丫鬟们摆上了桌子,桌子上有个现吃现烫菜的羊肉锅子,周围摆放着许多的菜蔬,另外就是一大盘子片好的烤鹿肉了。剩下的是一些面饼,还有一瓶子米酒。
    大丫鬟水蓉进来请嘉宜等人出去用饭了。
    吃饭之前,嘉宜想起这过来还没有过去拜见嘉珍的娘呢,得多谢人家为自己专门准备的这一顿儿呀。
    于是便对嘉珍说,她过去拜见了婶子再过来吃。
    嘉珍道:“也好,我叫雅蓉带你去,你只需要去见见我娘就行了,我爹照例不在家里。”
    遂叫过大丫鬟雅蓉来,让她带嘉宜去隔壁的大院子去拜见她娘。
    嘉珍跟着雅蓉去了隔壁嘉珍娘蔺氏所在的大院儿。
    进到屋子里的东次间,就见到了蔺氏,另外还有一个跟咏兰容貌相似的妇人,还有一个跟大哥世平年纪相仿的少年郎。这个少年郎的容貌也跟咏兰相似,十分俊美,不得不说,嘉珍的表哥和表姐容貌都极其出色。
    “婶子,我过来瞧瞧您,多谢您给我和四妹妹备下了好吃的饭食。”嘉宜向蔺氏行礼道福后说。
    蔺氏道:“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往常我家珍丫头不少夸你,说你十分照顾她,她心里惦记着,一直想要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呢。”
    说完,又向嘉宜介绍了屋子里的两人,说一个是她嫂子安氏,一个是她外甥一鸣。
    嘉宜又跟他们见了礼,蔺氏让她快回去吃饭,一会儿那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嘉宜这才出来重新回到嘉珍那边的院子去。
    蔺氏和安氏在嘉宜出去后才继续说话,只听安氏问:“这位三姑娘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原先不是没有这么个人么?”
    也难怪安氏不知道,她跟她丈夫一家人住在离燕京城里一百多里地的林荫镇,平时跟蔺氏这边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走动。前一年,她们一家人来给小姑子一家人拜年还没有嘉宜呢。
    蔺氏少不得跟安氏解释嘉宜的来龙去脉,并且说如今嘉宜的姨娘自打进府之后又怀上了,这都五个多月了,翻了年,三月底四月初就要生了。若是生个哥儿,嘉宜以后在顾府里面就能更能立稳足了。
    安氏道:“那三姑娘的姨娘也是个有福的,这下子是落进蜜罐子里了。哎,哪像我……”
    说到这里又要哭。
    蔺氏也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林荫镇的老房子和铺子是蔺家祖传的产业,蔺家到蔺氏这一代就只剩下她大哥蔺秋亮跟她两兄妹。
    蔺氏的爹娘五年前相继离世,自从他们一走,蔺秋亮掌了家,他就开始赌上了。两三年下来,原先祖传的一百多亩地都给他输掉了,家里就只剩下林荫镇上的老宅还有两间租给人开店的铺子。
    安氏今日来后向她哭诉,说的是她大哥为了捞回本儿,三日前跟人大赌,以至于押上了老宅的房屋和两间铺子,结果又输了,借了赌场里的一笔高利,结果还是一个输字。
    那些借钱的赌徒说了,要是到过年前还不上,就要拿她跟女儿去抵账。
    一家人吓着了,所以昨儿夜里连夜收拾了几件衣裳,雇了一辆马车到燕京城里来投靠蔺氏这个小姑子,求她收留,等过完了年再说。
    蔺氏只有这么一个大哥,他又病了,一家人没有地方去,她不收留能行吗?
    只是她最多也只能收留他们一家人到过年,毕竟二房也是倚靠长房生活,哥哥一家人住在顾家,日子一久,要吃要喝要穿,她又哪里能够养得起。并且她还担心,她公婆绝对会对她收留大哥一家人不满,又哪敢长留他们一家人在顾府。
    可要让他们一家人走,他们出去衣食无着,她又岂能看得下去。
    安氏说了,他丈夫还欠人二百两银子,加上利滚利,到过完年,怕是要还三百两银子才行。
    三百两银子,这个数目太大了,要是只要个几十两银子,她还可以一咬牙拿出来替大哥还账,再给他们找条路子继续过日子。
    “那个不争气的!我爹娘若在世,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蔺氏想到这里咬牙道。
    “谁说不是,自从公婆走后,就再也没有能管住他的人了。”安氏哭丧着脸赞同。
    既然想不出个主意来怎么帮大哥一家人,蔺氏也只能不想了,她想着一会儿等儿子从学里回来,再找他商量下。
    顾世荣和顾世平要今日才放假,他们比嘉宜她们放得晚,所以蔺氏做这样的打算。
    “走,咱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你跟一鸣去歇息下,这一整晚都没好好睡过。”蔺氏一面说,一面吩咐丫鬟在外面厅上摆饭,招待嫂子和外甥。至于她大哥,她已经派了人去守着他,伺候他吃饭吃药了。
    嘉珍所在院子的堂屋里,嘉宜大快朵颐,敞开肚子吃了个饱,她一个人吃的简直抵得上嘉珍和咏兰两个人吃的。
    她这么大的食量,着实把头一日见到她的咏兰给吓了一跳。
    嘉宜则是嫌弃她们两个吃得少,怪不得长得那么瘦。
    咏兰道:“真是羡慕妹妹有口福,这么吃还不见胖。”
    对于这一点儿,嘉宜觉得是穿越大神给她的福利,以前她还是李小冰同学时,她可不敢这么吃,那个时候的她是一喝水过多都要发胖的体质。每天吃得东西可是计算着卡路里来的,外语学院里面本来美女就多,这稍微一发胖,就得扔到人推里去成了路人甲路人乙了。所以,她每次在学校食堂看到人家那些啃排骨鸡腿吃回锅肉还不胖的女生,再看看自己周一吃到周五的面前的白菜豆腐,真得想一头在豆腐上给撞死。白菜豆腐这两种食物,绝对是嘉宜最讨厌的两种食物,以至于穿过来之后,她在何家厨房里做烧火的丫鬟,宁肯吃泡萝卜下饭,也不碰这两样菜。
    穿过来之后,嘉宜是在何家被老爹给认了,伙食改善之后,大吃特吃了十来天的肉之后,才发现她这特殊的吃不胖的体质的。又经过好几个月的反复验证,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真是这种体质,这让她简直幸福得一塌糊涂。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忌嘴不敢吃怕发胖,绝对是让人生无可恋的事情。
    所以,就在咏兰夸她吃不胖后,她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并向她们两个曲起了手臂:“你们看,我多壮,哪像你们,跟豆芽菜一样。”
    嘉珍和咏兰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诡异的画面里的还是大家闺秀顾家三小姐吗?
    吃完了饭,嘉宜心满意足地向嘉珍告辞,邀请她明日也过来,自己会请她吃一顿儿别致的菜。
    嘉珍笑着答应了,跟咏兰一起把嘉宜给送了出去。
    下晌,顾世荣从家学里回来了,蔺氏把晌午做的羊肉汤还有一些烤鹿肉并一些面饼让人用食盒装了,她亲自提到儿子屋子里去,笑眯眯地拿出来给他吃,说:“这是晌午你妹子请了长房的三姑娘还有你表姐吃饭,为娘让厨房里的做饭的媳妇给你留的,一直在灶上温着呢,你快趁热吃。”
    “娘,我还真饿了,这天儿冷,晌午饭吃下去,叫冷风一吹,一会儿身上就没热气儿了,饿得快。对了,你说的表姐是……”他坐下后,一面大口吃喝,一面随口问。
    也难怪他会这么问,因为他祖母的娘家魏家也有他喊表姐的女孩儿。
    蔺氏说:“是你大舅家的咏兰。”
    顾世荣:“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到府里来了?不是要等到过完年才上咱们家来走亲戚的吗?”
    蔺氏坐在儿子旁边,把她大哥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对他说了,等她说完,顾世荣捧着碗有些呆住了,不过,他很快就烦躁起来,饭也不吃了,道:“大舅怎么这么败家,我说呢,怎么年前都来了,原来是把家底儿败光没地方去了,就投靠到咱们家里来了。他们一家人要吃要喝要穿,谁能养得起,咱们也不是大富之家。即便是大富之家,还有句俗话叫救急不救穷呢,更何况这穷还是他自己个儿在那里捣腾出来的。我爹,祖父和祖母不会同意收留他们的。”
    “世荣啊,你大舅是该死,可是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为娘特意等着你回来,想问你拿主意呢。你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呀?”蔺氏望着儿子和声问。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哎,真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放年假了,回到家里没有消停一会儿,又碰上这种糟心的事情。”顾世荣放下碗筷,直接不耐烦道。
    蔺氏握住了他的手腕,再次恳求他一定要想个法子帮着自己解决他大舅一家人的麻烦,说自己也只能找他这个儿子拿主意了。
    顾世荣看看蔺氏,看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心里一软,想了想道:“要想让大舅一家人不再赖在我们家麻烦我们,就要想法子让他们回林荫镇去。至少要把林荫镇大舅赌输的蔺家老宅还有几间铺子给弄回来。”
    “要赎回来,那可得要好几百两银子呢?咱们也没这个钱呀。”蔺氏皱起了眉道。
    顾世荣:“谁说的要钱?”
    蔺氏:“不要钱怎么能够拿回来?”
    “娘,您忘了现如今大伯已经是正三品的虎贲卫指挥使了吗?他手下的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平时没事儿也要诈人钱财的。”
    “你是说去求你大伯父帮忙?”
    “大伯父怎么会帮这种忙,这样鸡零狗碎的事情轮得着他一个正三品的朝廷重臣出手吗?而且这事情要是让大伯父知道了,就更看不起咱们二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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