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是我甩的你啊!你干嘛跑我这里来哭?
    “先前隐约听到你们在厅里的说笑声,他待你可真好……总是那么有耐性,”妍洁说着又扭头看向眼前的绣架,呢喃道,“若是你把绣的这像鸭子又像鹅的鸳鸯绣帕送过去,他一定不会拒绝吧?”
    我绣的就是野鸭子,原本就是!哪个十岁小孩会思~春绣鸳鸯?吃醋不要找我啊,求放过。
    妍冰见四娘正沉浸在自己的哀思中,赶紧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伸手把搁在绣架旁边的剪子、线卷儿抢到自己身后,让暖香赶紧弄走,防患于未然。
    庶姐幽怨目光跟着便扫了过来,她随即干笑道:“我们刚才是提起了你。”
    “笑话我痴心妄想?”妍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愁眉不展的开始抹泪,“我知道他优秀,三年之后必定能榜上有名,如今才趁着阿爷喜讯传来鼓起勇气问上一问。哪知……哎,可真是太丢人了。”
    “不是,不是,哪能呢。荣家大郎他也是——”身不由己,妍冰正想把之前文衡说的关于嗣子之事托盘告知,而后突然一凛:若是说了,四娘得知他身份提高成为实权高官的儿子,会不会孤注一掷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想到这里,妍冰缓缓呼了一口气,改口道:“他也是为你好。卢十九娘给我下了帖子,下个月去定越郡王府赏花,她指名儿让带你去呢。文渊哥哥说他知道点内幕消息,你也晓得他族叔是个手眼通天的,权贵圈儿里就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儿。”
    “你是说,定越郡王妃的帖子?”妍洁闻言立刻止了泪,佯装不在意的说着反话,“什么为我好?我才不信。”
    “对对,就是定越郡王妃,看我喊她十九姐习惯了,老改不了口,”妍冰傻笑了一下,随后以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八卦道,“郡王妃嫁过去两年了无所出,定越郡王打算正式娶媵想要相看相看。文渊哥哥说他自己年纪小怕耽误你了,这头或许才是真正的机会。”
    “……”听罢妍洁顿时沉默了,机会,这话说得也没错。郡王的媵有十人份额,视从六品——多少青年熬白了头也做不了五六品的官儿,何况封妻荫子?
    她暗暗盘算,卢十九娘也就是占了一个家世不错,论琴棋书画好是好,但也有吹捧的水分,至于模样、身段肯定是不及自己的,若是有幸得个庶长子……
    妍洁心里百转千回,甚至已经展望到自己风光得封老太妃时,听妍冰轻轻一咳方才回神,深吸了一口气浅笑着说:“那到时,就有劳妹妹了。”
    “一定一定,”妍冰露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亲切笑容,又提出一个建议,“祖父寿宴在前呢,不如你先给大伯母搭把手,学学管家顺便传出点好名声?”
    潜台词:大姐,赶紧忙去吧你,别揪住我不放了啊。
    此时此刻,妍冰并不知道,自己这随口一说竟闹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很大的风波,特别大~~~~~竹马要开始炫酷拽了。
    因为文一直没啥人点进来看,编编让我改文名,暂定《我的竹马炫酷拽》……嗯,基友说这名字有点难以启齿,捂脸,所以如果大家有更好的建议,请不要大意的上吧。
    ☆、寿宴变故-番薯丸子
    在秉过李氏得到应允之后,妍洁果然寻了大伯母说她想要借个机会学学如何主持中馈,希望对方不要嫌弃。
    这白来的苦力钱氏自然乐得使唤,收礼、迎客、出入库的紧要事儿当然归自己儿媳与心腹去办,侄女儿么,分她个厨下又苦又累还上不得台面的差事就行了。
    妍洁由奚氏提点后也知道自己上了当,但她却不甘示弱,打定主意要研究菜品做些出彩的吃食,好叫人过目不忘、交口称赞。
    除此之外,她还得研究妆容、筹备见客的衣裙与首饰,眼瞅着距离举行寿宴的日子越来越近,妍洁与奚氏均忙得马不停蹄,再顾不上打搅她曾经的同窗,翩翩少年荣家郎。
    对此荣家兄弟很是满意,连连夸赞妍冰想的祸水东引好办法。四娘人不坏,但她生母的身份确实是硬伤,招惹不起呐。
    当然,对妍冰来说,她惹不得的则另有其人。
    舒弘阳因在任上脱不得身,便派了潘姨娘千里迢迢的送回一大车贺礼,说自己年前回京述职时再给父亲磕头。
    瞧着潘姨娘那穿金戴银绝对捞了不少私房的得意模样,李氏又像吃了炸药似的时刻都不舒坦,除了她的宝贝幼女舒妍清,逮谁都想训一顿。
    回家李氏就抽背书,从《中庸》、《论语》到《尚书》,两兄妹全都会背李氏还不高兴,连告诉她阿益已经在学做诗句与制艺,她还是一张黑脸。
    不仅脸色不好,嘴里还训斥:“要戒骄戒躁,不可因别人夸你两声神童就得意忘形,少年成名却屡试不第的人多了去了。”
    “……”他哪里有得意忘形?妍冰心道,阿娘这是不是被长兄的两次落第给刺激得焦虑了?不至于连亲生儿子功课好都看不顺眼吧?她正想着就见李氏已经捏着一方绣帕扭头看向了自己。
    “你瞧你绣的这是什么东西?花不像花草不像草,想当初阿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自己做荷包。”她说话时,稚童妍清还腻歪在其身边对姐姐咯咯嘲笑。
    “阿娘,我绣的是贝壳花,因花萼似绿贝壳而得名,原本就是花叶一色青翠欲滴。”妍冰浅笑着解释之后,又用遗憾的语气道:“荷包也不是不会做,只是还没有合适的赠送对象呢。”
    所以说,阿娘你十岁绣荷包真的有点早(熟)。
    “阿娘指点一下也不行吗?”李氏被噎得不轻,顺手便将绣帕往地上掷去,拧着眉呵斥道,“偏你话多,没学过何为恭敬与孝道?罢了罢了,赶紧自己练去吧,你们阿翁还等着收贺礼呢!”
    阿益与妍冰互看一眼,恭敬退下了,惹不起躲得起嘛,除了请安没事万万不往她跟前凑。每日闭门练字、作画兼背书,功课排满之后日子倒也过得快。
    眨眼就到了寿宴当天,这日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接近仲秋却突然热了起来。
    祖父年事已高身体并不好,过寿时穿的正装广袖长袍做得喜庆而繁复,银灰蓝的缎面底子,大红蝙蝠牡丹刺绣,蝠身红艳如火、蝠翅卷如祥云,看着富贵可显然又重又热。
    “哎哟可热死人了,不行不行,去把我原来那件红绸衫拿来。”老爷子刚上身就嚷着要脱下,打算穿旧衣。
    “过九十大寿怎好穿旧衣?弄不好外人还以为家里苛待了您。您稍微穿一会儿去露个脸行不?”大伯家的长媳急得满头汗苦口婆心劝说,却拿他无可奈何。底层武官说一不二的横脾气,哪能由得孙媳妇支使?
    家中其他人都去了前面帮忙,李氏带着三个小的请安之后就这么默默旁观,暗暗嘲笑妯娌家做事不周全,若是当初一厚一薄都准备了怎会出这种纰漏?
    “要不,就先由我们几个小辈陪着阿翁在内室敞了衣裳喝喝茶吧,待开席时再出去。”妍冰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开口帮了腔。其实她也觉得有些烦热,内室放有铜冰鉴好歹凉爽些。
    “诶,这主意好!”祖父舒老爷子从善如流,立刻脱了外袍着汗衫,甚至还敞了怀盘膝坐下,摇着扇叹道,“这天可热死个人!”
    “不要说那个字,不吉利。”妍冰抱住老爷子的胳膊摇了摇,撒娇让他管住嘴。至少今天正日子得忌讳点儿。
    “那你们在这儿好好作陪吧,我带阿清去花园逛逛。”李氏却不耐烦守在室内,交待之后便走了。
    闻言妍冰差点没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巴掌大的花园有什么好逛的?她不忿阿娘偏心小妹,转头便和胞兄说话去了,却没见着李氏临出门时曾扭头回望,神色莫名的深深看了他俩一眼。
    不多久,荣家兄弟联袂前来请安。文渊年纪略大不能在后院长待,在拜过寿星奉上贺礼之后便和陪客的四郎阿盉一同去了外面坐席,文衡则留了下来与大家一同说笑玩乐。
    谁曾想文渊前脚刚走,四娘妍洁就花枝招展的带了婢女拎着食盒翩翩然入内,说是来给大家送点心。
    听闻恰好与荣家大郎错过,她不由神色暗了一瞬,随即又打起精神来笑道:“那阿衡你可比荣家大哥有口福。前不久有海商弄来了一种稀罕玩意儿叫做番薯,蒸熟了吃起来甜香得很,就是模样不太上得台面,我研究好一阵才做出这番薯丸子孝敬祖父——恰好被你们赶上了。”
    说完就亲手从婢女拎着的漆器食盒中将一青瓷圆盘取出。
    妍冰抬头一看,只见盘中盛着金黄酥脆的炸丸子,卖相确实不错,不过红薯饼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好稀罕的,略尝一口甚至觉得特别甜腻还隐隐带着点苦味,也不知丸子面上撒的是什么细粉末。总之,就面点师的感官来说,东西不值得特别称道。
    她随即止了筷,顺口恭维着打趣道:“阿姐手真巧!挺好吃的,可惜不能多尝,免得让你的一番孝心全入了我们的嘴。”老人家味觉不敏锐,他多吃点没关系。
    “没错没错,咱们略尝尝就好。”文衡也是同样的意思,阿益却是特别喜欢吃甜食,又见这番薯是稀罕玩意儿,顿时巴巴望着瓷盘又不好意思伸手。
    直到妍洁功成身退,去了外面帮忙待客,舒老爷子才眯眼笑着推盘子过来,让他多吃些。
    不巧的却是还没等阿益下筷,文衡的喘咳之症又突然犯了。
    作为好朋友自然得放下口腹之欲,陪他出门透气。剩下的番薯丸子只好全由正好有些饿的舒老爷子吃了个精光。
    屋内就剩妍冰好耐性的陪着祖父讲话,听他讲那过去打仗的故事。
    直到大伯母钱氏来请老太爷入席,她这才与婢女一道为祖父整理好待客的衣裳,一同去了外间,到女眷处陪坐末席。
    一时间只见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男人们喝得乐呵了还下场舞蹈助兴,其中一位跳起胡旋舞来如陀螺速转,衣袍翻飞煞是好看,连老太爷都不由起身鼓掌叫好。
    众人正笑得开怀,却忽然见老太爷扬着手圆瞪了眼不再言语,随即整个人硬挺挺的往后一仰,轰然倒地!
    “呀——!”
    “这是怎的?”
    “莫不是脑卒中?”
    “还有气吗?”
    “快快快,快去请医师!”
    ……
    一时间众人惊呼声四起,见着或出人命,甚至有胆小者夺门而出奔逃起来,屋内顿时乱做一团。
    妍冰先是满脸茫然,而后赶紧拉住同桌的阿益退到墙角,以免被胡乱走动的人给磕碰了。再抬眼时,只见祖父正被大伯等人架去后院,大伯母与嫂子则在说着“招呼不周”急匆匆送客。
    她环顾四周想要寻找阿娘,却不见其踪影,长兄则抱着阿清远远离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惶惶然时,妍冰忽然发现荣文渊正牵了弟弟逆着人流,满脸焦急地向自己所在墙边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姨妈提前驾到,没有什么话想说,就想刷刷有木有花花(?? . ??) 客官,赏一朵可好?
    ☆、誓要复仇-木薯
    在荣家兄弟的陪伴下,妍冰与阿益总算没那么形只影单可怜兮兮的,出门又找到两人的婢女,随即一行人由文渊护着送回到后院。
    刚到院门口,他还未来得及带着弟弟退出去,几人就听见屋内传来纷杂的低呼声,转瞬间,大伯母惊惶的尖叫便响彻在闷热的夜空中:“老太爷,老太爷没了啊——!”
    这就,就去世了?想起先前旁人说的“脑卒中”,大约就是“中风”的意思,妍冰恍惚了一瞬,她还以为祖父只是穿得略厚有些中暑罢了,待回室内散散凉就会醒过来,没想到就这么忽然一下天人永隔。
    九十岁,耄耋之年说起来也算是喜丧,可为什么依旧觉得有些莫名心酸呢?妍冰想着那方才还在和自己说笑的和善老人,不由眼眶一红。
    “阿冰,阿益,我这就要带文衡回去了,你们自己多保重。”文渊当即在门口就与双生子话别——主家遇丧事外人不便多待。
    临转身时,他犹豫再三忽然又拉了两人一把,对他们低语道:“你们祖父有可能不是脑卒中而是中毒,入殓前看看他指甲、牙龈等处有没有出现青黑。二郎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不会无缘无故喘咳,方才听他说起还以为是误吸了番薯丸子面上的粉末……总之万万小心。”
    说完他便拉了文衡快步离去,只留下听了爆炸消息的妍冰与阿益毛骨悚然呆愣当场。
    这五年来一直风平浪静,以至于她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当初自己被扔进山里那事可还没真正了结。并且,最近阿益不仅书念得好还写了几首得了大舅舅赞誉的诗,渐渐传出些名声。与之相对的却是,长兄两次落地,十七岁的庶兄同样被家学夫子直言相告说写诗赋、文章缺乏灵气,进士科恐怕难以出彩,劝他转投明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阿益也是幽幽低语,而后定了定神,拉起妍冰道,“走,进去送送阿翁,顺便,看个究竟。”
    两人回头走向祖父寝室门口,却见潘姨娘正站在廊下窗旁往内张望,妍冰不由“啧”了一声,心道:偏偏她回来就出事,怪哉。
    两兄妹肃然进了内室,却见先前消失的阿娘此刻又突然冒了出来,正俯身在阿翁耳边唤道:“二郎在任上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儿媳已经派人去给他送消息,您先闭眼吧,待出殡时他一定赶回来送您。”
    说完她就抬手往老爷子眼帘处一抹……然而没用,他还是圆瞪着眼。
    被那乌黑乌黑的眼眸直愣愣的盯着看,李氏忽然觉得后脊一寒,下意识的倒退了一小步。
    她强压着双手的抖动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了一双儿女,立即招手道:“快快,阿益、阿冰上前来跟阿翁告别,他平素最喜欢你们。”
    两人立刻走上前去,一面说着道别的话一面悄悄打量:那半合半开的紫唇,微扣成圆形的五指甲根处的黑青,牙龈微微渗出的乌血,竟当真无一不表明祖父确实有中毒的迹象。妍冰从前也见过中风的病人,绝不会如此。
    她与阿益对视一眼,眸中透着无言的惊骇,再看到祖父死不瞑目怎么也不肯合眼,他俩更是又气又怨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翁可能不是脑卒中,是中毒了。”妍冰略一思索后,脆生生的开了口。
    十岁小孩不可能自己偷偷的单独行动去找证据查凶手,她盘算着,只能先把一切丑恶在大庭广众下揭开,到时长辈们吵吵嚷嚷的再报官探查,总会有个结果。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挨了大伯与大伯母的双重奏爆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怎么可以是中毒,明明就是脑卒中,是喜丧!中毒,在自己家中毒,甭管谁出的纰漏,这个家都得毁了,小儿子正在说亲呢,怎么能出这种事儿!
    “是是是,小孩子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大哥大嫂真对不住。我这就带他们回去换素服,你们先忙着。”平日里姿态高高的李氏,这会儿却弱了气势,连连致歉,又拖着儿女的手欲拉他们走。
    李氏生得娇小,阿益、阿冰仅仅比她矮一个头而已,她一手一个怎可能拽得了。妍冰单手一甩便挣脱了出去,阿益却反倒用力抱住了李氏胳膊,不让她去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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