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鉴定的人的意思是,郝澄这些文稿上字迹的时间,字迹的时间分别是半年前到两个月前不等,李学士原本就相信了郝澄的话,只是心中还有存疑,但再三确认了郝澄文稿上的字迹后,她对郝澄的话更是相信不已。
    她这个时候改了口风:“此等剽窃之事,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现在才让她受那么点苦头,这未免也太便宜那什么于锦了。”
    这个世界的人对文化的看重,远远要比郝澄曾经生活的世界要多的多,特别是对李学士这种脾气古怪,又颇有才华的文人来说,剽窃这种大罪,简直是其心可诛了。
    郝澄又道:“我倒也没想着做什么,只想着让她吃些苦头,等她明白自己犯了错,自个把罪认了,这事情也差不多能够了了。说起来这事情也是荒谬,也亏得老师信我。”
    李学士倒显得有几分心虚了,她个人是很喜欢于锦的新书的,在郝澄将书借走之后,她还特地地去买了本新的,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所以才在看到郝澄写的大纲的时候,第一眼就能够看懂这大纲和于锦新书到底相似度几何。
    问题是郝澄出示的那些鉴定文字,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就是她认识的那人写的,那人的脾气和本事,她再是了解不过,与其说信郝澄,不如说她是信自己的友人。
    出于冤枉了郝澄的内疚,再加上对此等剽窃之事的恶感,李学士道:“这事情你就不用管太多了,免得多做多措,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保证那于锦绝不能仗着剽窃之物得到那些赞誉。”
    郝澄向李学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那就有劳老师了。”
    李学士的动作比郝澄想的还要快,还要干脆利落。也就是几日的功夫罢了,于锦的那些书便从各大书局给撤了,那云岫书坊还贴了大字报道歉,于锦更惨些,判了刑不说,一家都要为她蒙羞。
    她那些靠着剽窃得来的钱财自然是被返还到被抄了的郝澄手中,但郝澄没有要,直接把这笔钱财当作善款,捐赠救济给了那些衣不裹体、食不饱腹的穷人。
    出于对郝澄的保护,这次被抄的人用的也不是郝澄的名字,而是明心居士这个笔名。
    这是妻夫两个之间商量出来的决定,郝澄也不另外取笔名了,直接用江孟真的,妻夫两个本来就是一体,也没有人规定,一个笔名只能一个人用的。
    这样的话,等到时候,明心居士的真实身份爆出来,那些追捧名下居士的文人墨客,想来说话也不至于太难听。
    在一个月后,看到于锦下场的时候,郝澄却并没有表现得太开心,江孟真问她:“妻主是缘何故郁郁寡欢?剽窃你的人,得了应得的下场,你应当欢喜才是。”
    郝澄道:“虽然咱们胜了,但我总觉得,似乎这赢得不是那么光磊落。而且这次咱们也算是利用了老师一回,我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至于于锦的事,兴许是因为我曾喜欢过她的文章,如今见着于锦如今惨状,心中也未曾有自己想的那般高兴。”
    见她如此,江孟真自然是再三安慰,到最后到底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句:“说句不甚好听的话,这官场上比这更加不光明磊落的事情还更多些,如今朝野之上虽然看似平和无波,但陛下身体近年来不算好,这底下是诡谲汹涌。妻主虽然身在翰林,但只要继续往上,就免不了要卷入其中。你便是再不舒服,也得学会忍受。”
    单纯善良固然是好的美德,若是他为女子,郝澄为男子,他是很乐意护住郝澄这一颗赤子之心的。但现在,他却不能将自家妻主护得太好,免得到时候,郝澄不仅伤了他的心,也伤了她自己的身。
    郝澄揽过江孟真的肩膀,低声道:“这事情我知晓,我会学着改的。”便是不为了自己,为了江孟真,她也得看清事实,学会适应这个世界的残酷。
    此次于锦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为了能够让她觉得痛快,而是老天爷为了给她提个醒,免得她日子过得太过顺风顺水。
    江孟真看着郝澄有些疲倦的眉眼,给了她一个缠绵而轻柔的吻。这场安抚的吻到最后点燃了郝澄的情欲,只是事情都做了一半,江孟真却极其困倦地睡了过去,郝澄撩开他的额发,瞪着这夫郎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吵醒他,只无奈地抱了江孟真回屋,自己想法设法地平息了江孟真撩起来的火。
    江孟真因为夏日炎炎的缘故,本来就消瘦单薄的身体更加纤细了。夏日里郝澄这个胃口很好的也吃不了什么东西,除了想着法子做些美食,她对此也别无他法。
    可眼瞅着天气由热转凉,江孟真的胃口却似乎更差了,眼瞅着自家夫郎越来越瘦,郝澄早就顾不得想那什么于锦的事情,还打定了主意,要请宫里头的御医来为江孟真看诊才是。
    第84章
    今日江孟真的胃口更是尤其的好,昨日的食量还算正常,但今日,他愣是吃了两大碗满满的饭。
    他在添了两回饭之后,还想让下人添第三次,愣是被郝澄阻止了:“夫郎今日吃得实在多了些,一次也不能吃太多。你现在还觉得饿,。稍微歇一会,就会觉得撑了。”
    她当然还是希望江孟真多吃点,身上多长点肉的,毕竟他难得胃口这么好,但对方一次吃太多,实在有损肠胃。他今日已经吃了一碗面,一斤葡萄,又喝了一大碗酸酸甜甜的西红柿蛋汤,还整整吃了两碗饭,相较他平日的食量,实在太夸张了。
    江孟真其实觉得还没有吃饱,但再吃下去似乎也不是很舒服,因此他只是哦了一句,神色有些恹恹。
    郝澄还以为是因为他没吃够东西不高兴,便伸出手揉了揉江孟真的肚子,帮他消化那些让他肚子微微鼓起来的食物。
    她看了眼今日的菜,四菜一汤,清炒空心菜,莴苣丝炒肉,土豆烧牛腩,油爆大虾,还有西红柿蛋汤,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你今天怎么胃口这么好,是不是因为菜色问题。?如果你喜欢吃,咱们以后可以常做这些。”
    其实之前江孟真也吃过这些菜,她也没觉得他特别喜欢这些菜色过。
    江孟真摇摇头:“明天我想吃烧鱼。”
    郝澄应道:“明日我有时间,我烧给你吃。”她做官之后,就不好去酒楼里下厨给人家做菜了。
    现在要是手痒,只能烧给自家夫郎吃,她不嫌累,也算是妻夫间的情趣。
    江孟真应了一句,毕竟比起那些厨子,他更喜欢吃郝澄亲手为他做的菜。
    次日的时候,厨房里特地进了好几条新鲜活泼的海鱼,都是肉很细嫩鲜美,又没有什么鱼刺的那一种。
    一般郝澄要下厨,江孟真都会跟进来给她打下手。不过这回鱼是厨房先处理的,郝澄进去的时候,厨娘正手脚麻利地给鱼刮鳞片。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腥味,不是特别浓烈,但站在郝澄边上的江孟真突然就用帕子捂住嘴唇,然后找了个没有装东西的桶子呕吐起来。他早上吃的食物早就消化完了,现在吐也只能吐出些清水。
    郝澄看他难受,忙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又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嘴:“厨房里不好闻,夫郎还是待在外面吧。”
    有些人就是受不了鱼腥味,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江孟真其实还想开口留下来陪她,但他一闻到那味道,喉咙处就冒酸水,当下也就捏了捏郝澄的手,决定去外面等她。
    郝澄想了想,江孟真最近喜欢吃酸酸辣辣这种比较有味道的东西,考虑了一下菜谱。决定做比较普通的水煮鱼。
    鱼里加了酸菜,还有红艳艳的辣椒。等到最后端出来的时候,一条完整的鱼就摆在一圈辣椒的正中间,底下架了个炉子,烧的是那种无烟的银丝碳。
    江孟真并不算很能吃辣,但那天,六斤重的水煮鱼,三分之二进了他的肚子。
    除了胃口变好了,江孟真的口味一天一个换,而且有时候温柔似水,有的时候突然莫名就发起脾气,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在察觉到异常以后,郝澄终于还是忍不住请来了大夫。
    那大夫眉头紧锁地给江孟真把脉,在郝澄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片刻后,大夫放下江孟真的手,喜笑颜开道:“郝大人,恭喜恭喜,令正君这是滑脉!”
    看郝澄一脸迷蒙的样子,她又添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令正君有喜了!”
    第85章
    “你说什么?!”妻夫两个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声音,唯一的区别在于,江孟真比郝澄这个做妻主的要更加激动些。
    江孟真先前被大夫诊断难以有孕,还差点为这件事情和郝澄闹起来,现在面前这个大夫却说他有孕,这教他如何肯相信。
    给江孟真诊脉的太医面色也带了几分不虞:“若是不信王某的医术,尽管另请高明。”她还未曾见过哪个做正君的会为了自己怀了孩子而不高兴的,江孟真这反应,分明是质疑她医术不行嘛。
    郝澄安抚道:“我与夫郎是太高兴了,这半个月来他胃口时好时坏,可是因为这个?”
    到底是郝澄请过来的人,虽然不满江孟真的反应,王太医还是要给自个这位年轻的同僚面子的,她应道:“正是如此,不过令正君实在是有些操劳过度,身体又有些虚,待我开一方安胎的药。还有一件事,前几个月,胎儿容易掉,郝大人最好不要与令正君行房事。”
    郝澄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当着江孟真的面把这个事情说的这么直白,咳咳了两声,然后把王太医拉了出去问注意事项。
    江孟真在床上抚了抚小腹,命了站在一旁的竹青过来:“竹青,你去多请几位大夫过来。”他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肚腹中就这么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主要是先前几乎都做好了一辈子没有孩子的准备,这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听起来反而像是假话了。
    郝澄知晓他的心思,倒也没说什么,坐在床沿上,惴惴不安地陪着他一起听诸位大夫的诊断,来了十个大夫,十个都说江孟真有喜了。
    江孟真又定了定神,让郝澄掐了一把自家,果然会痛。他这才喜不自禁地咧开嘴来,一向淡定无比的他在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喜悦,傻乎乎的笑着,一点也没有当家主夫的淡定风度。
    他高兴,郝澄也很高兴,但高兴完了之后,她还是板起脸来:“大夫说了,你忧思过重,为了孩子,可不能操心那么多了。”
    江孟真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我会差人去外祖父那边请几个人过来。”
    他第一次有孩子,在这方面毫无经验,肯定是需要经验丰富的阿公来带的。
    郝澄看他这么认真,无论如何这脸也板不起来,嘴角不自觉向上翘起,面上眼底俱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小心地将脸贴在江孟真柔软的肚皮上,虽然里面的小生命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一想到她和江孟真的孩子就会在里面一天天的长大,她就忍不住心神荡漾,嘴角也越扬越高。
    贴了一会,郝澄就把脸颊轻轻从江孟真柔软的肚皮上挪开,而且迅速地把他被撩上去的衣摆放下来,遮住了他的肚子:“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让大夫开了方子,你身子虚,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吃的,我把那单子抄了一份给了厨房,也留了一份给你自个看看。接下来的日子要辛苦夫郎了,即便很想吃,也要忍一忍。”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也一直不大愿意结婚,一个很重要的愿意就是因为生孩子又痛又辛苦。她曾经就想过,要是有男人愿意给她生孩子,她一定要对对方很好很好才是。
    江孟真柔声应道:“我知道,我都听你的。”他怀上这个孩子不容易,只有能够让她平平安安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他做什么都愿意的。
    那么难喝的药他都能坚持喝,只是不能吃些好吃的东西,他肯定能够做的到。
    郝澄替他理了理头发:“那夫郎就好好休息,你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跟我说,我在府上就给你做。”
    江孟真报了几个菜名,都是他现在能够吃的东西。郝澄道:“那夫郎你先休息会,我去去就回来,等到做好了,我就喊你。”
    她起身欲走,手却被江孟真拉住:“让厨房去做,你留下来陪我。”
    天大地大,夫郎最大,这个时候郝澄当然不可能说什么反对意见,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命厨房去做对孕夫身体好的芙蓉鲫鱼、蛟龙戏水等等。
    郝澄也不做什么别的,脱了鞋袜爬到床上,靠在江孟真边上陪他,边和江孟真说话,边帮江孟真做着按摩。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厨房那边就让人来请两位主子出去用膳了。今儿个的菜谱是番茄炒蛋、蛟龙戏水、芙蓉鲫鱼还有西芹炒花枝。
    郝澄自个扒了几口饭,先给江孟真盛了一小碗汤,让他用小勺子慢慢喝着,又动手开始给他挑掉那些他不吃的姜葱蒜。
    芙蓉鲫鱼厨房做的很鲜美,质地鲜嫩,鱼肉入口即溶。不过还是有很细小透明的刺在,郝澄只尝了一口,没舍得多吃,一点点地把刺挑掉,将雪白的鱼肉放在小碗里,端到江孟真面前亲手喂给他吃。
    这种黏糊糊的日子过了两天,林家就派了两个俱是经验极其丰富的老阿公过来,他们一来,听到郝澄和江孟真住在一起面色就大变,看着郝澄的样子,就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旁人家的正君,凡是怀了孕就要和做妻主的分房睡,小少爷身体不好,您怎么能还和他睡在一块呢!”
    郝澄大为不解:“我怎么未曾听过这个规矩,便是有这个规矩,那是别人家的,我们家做妻主的就应该和怀孕的夫郎睡在一起。”
    两个老阿公黑着脸支支吾吾地把原由解释清楚,主要是因为晋国女子的欲望比较强烈,而怀了孕的夫郎基本上是不能伺候做妻主的,特别是像江孟真这种胎儿不稳的。
    若是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不小心擦枪走火了。做妻主的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但做夫郎的,不仅可能要掉了孩子,哈可能对身体产生不小的损伤。
    听完这个,郝澄简直啼笑皆非,再三保证只要江孟真不愿意,她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随便对自家夫郎出手。
    而且她和江孟真睡一张床上,才能够更好地去照顾他。不然换了旁人,即便是竹青那种心思细腻的,她也不放心。
    虽然两位老阿公很不情愿,但在郝澄的坚持下,她还是和江孟真睡在了一张床上。原本她也是觉得可以忍的,直到有一日,江孟真撩拨了她。
    第86章
    对郝澄而言,照顾怀孕的夫郎并不是件难事,虽然江孟真因为怀孕的缘故,脾气确实古怪许多,但她一向很有耐心,也擅长安抚人,日子没什么起伏的过了两个月。
    书的事情,于锦的事情早早解决掉了,她也没了写那本书的性质,又重新拟了个题目和大纲,准备写别的故事,不过这次她吸取了教训,除了江孟真之外,这书未出之前,大纲谁也不给看。
    大夫诊断的时候,江孟真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是男是女目前还是诊断不出来的,但郝澄说过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夫郎生的,我都喜欢。”
    郝澄嘴上这么说,但看江孟真那副一旦是男孩还要接着往下生的性子,她还是希望这个是女孩的,毕竟按照大夫所说,江孟真年纪已经不小,能够怀上就如同是中了大奖,要怀第二胎的概率很小,生孩子也会有一定的风险。
    如果生的是女孩,江孟真也会轻松许多。但如果是男孩,郝澄当然也会如珠如宝的宠着,绝不能让旁人轻易把自个儿子给哄骗了去。
    胎儿长到第四个月的时候,江孟真的肚子已经微微鼓了起来,如今是十一月份,天气渐渐转凉,两个人房间里的薄被已经换成了暖和厚重的毛毯。
    怕自己睡姿不好压着孩子,江孟真每日都是侧着睡在里面,郝澄以前都是习惯脸对着天花板仰着睡,为了江孟真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她也改了睡姿,以保护者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用胳膊圈着江孟真睡。
    这日因为是太君后的诞辰,普天同庆放了三日的假,郝澄写完了分派到自个手中的公文,惦记着在家中的夫郎,便早早的应了卯,坐了江家的马车回了府。
    天空上层层叠叠的是铅灰色的积云,马车妇一边赶着路,时不时还将手放在口中呼一下,暖和暖和冻僵了的手。
    郝澄在马车内待着倒是暖和,但一下了马车,天空便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起雪来,先前的时候其实就有雪,只是细碎如盐屑,如今却是鹅毛大雪。
    郝澄在地上站稳,系紧了大氅,又撑开江孟真当初为她画的那把梅花伞来。等从门口一路走到屋内,府上的小厮又忙接过她手中的伞,掸掉她衣肩上的白茫茫的雪花,又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精致的紫金暖手炉,轻声细语道:“正君在里面等着您了,妻主快些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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