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冷玉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有没有胡说八道,我心里很清楚,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恨我自己,太过无能了……”
    “将军……”
    “石英,咱们回去吧!也该用晚饭了。”说完,石冷玉转身就走。
    石英和石蕊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此时,傅景山所住的主帐里,傅景山一家正在用饭,此时,他却突然放下了筷子,猛然站起身来,一脸喜色地看着眼前之人,问道:“你说什么?庸山还活着,他现在在哪儿?”
    孟庸山是最早跟着他的人之一,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孟庸山性格颇为忠厚,重情重义,虽然不算太出众,但对他却十分拥护,还救过他的姓名,所以,他做了皇帝后,就将他派去替自己守护最重要的边界,那也是大周的门户所在,若是大焱发兵攻打大周,第一个得攻破此地,对孟庸山的信任和看重,可见一斑。
    其他人他都不放心,唯独孟庸山,绝不会背叛他投敌。
    他原以为,孟庸山已经死了,没想到,现在却又有了他的消息。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单膝跪在下方的将领付肃说道:“启禀陛下,孟将军尚在营地之外,只是他的情况不太好,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似乎是逃出来了,幸亏是我们在外巡逻的人发现了他,否则,遇到了秦家军,恐怕早就被当成奸细给射死了。”
    付肃二十多岁年纪,长相瘦小,原本在傅景山麾下也不如何出色,只是现在无人可用,才将他提拔起来,没想到他倒是颇有些能耐,如今,倒是被傅景山倚重,甚至比对石冷玉和高平还有信任有加。付肃也不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任何任务都完成的很好。
    傅景山的脸上立即露出几分焦虑之色,连忙说道:“那你快将人把庸山给抬进来,找个军医给他看看呀!耽误治疗可怎么是好?”
    付肃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犹豫之色,颇有些欲言又止。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呀!”薛氏咽下口中的米饭,也催促他道,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侍立在一旁服侍她用餐的李氏见状,立即上前将她给搀扶起来。
    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侍女,李氏就替了丫鬟的活计,一直都是她服侍薛氏母子。
    薛氏跟孟庸山也很相熟,孟庸山一直都喊她嫂子,尽管她当了皇后,两人基本没怎么见过面了,但是,多年的感情还是有的。
    付肃说道:“陛下,娘娘,这件事要不要知会秦首领一声,若是秦首领不答应,属下未必能将人给带进来。”
    要知道守卫的人基本都是秦家军。
    薛氏闻言冷哼一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孟将军是陛下最信重的将士,来历清白,有我们证实他的身份就足够了,哪用得着去打扰日理万机的秦大首领?”
    她至今看秦姝十分不爽,随即又问傅景山道:“陛下,您说呢?这是我们大周的私事,用不着事事通知秦首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秦家军的附庸呢,咱们如今是落魄,但也不能乱了君臣规矩和上下尊卑,要知道,那成国公可是陛下封的。若是陛下事事听从秦首领的话,陛下的威严何存?”
    这话可说到傅景山的心坎里去了,最了解他性格的,莫过于他的枕边人了。
    他最近可不是一直在为这件事唉声叹气,耿耿于怀吗?觉得自己天子威仪十不存一,如今不得不依仗一个女子军队,甚至对区区一个女人低三下四,对方还推脱再三,不肯将他放在眼里,任凭他怎么说,都不肯听从他的指挥,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只是一直没有发出来罢了。
    如今被薛氏这么一激了,一直以来隐藏的,红莲军的不满,全都爆发了出来。
    “你说得对,这件事是我们大周的私事,不用特意知会秦首领。”傅景山负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傅成文此时也吃完了饭,他被万雄打掉了几颗牙,吃饭的时候比旁人慢了许多,此时也说道:“对呀,通知那个母夜叉干什么?万一她拒绝了,孟叔叔岂不是进不来了?”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薛氏,不满地抱怨道:“娘,这饭太难吃了,连肉都没几块,这是堂堂一国太子应该吃的饭吗?还不如我以前的旺财吃的好呢?”
    旺财是他养的一条狗,每日里吃喂牛肉,连猪肉都不给吃的,可惜这次出逃,他并没有带出来。
    薛氏闻言,神色顿时和缓了许多,她伸出手来慈爱地摸了摸傅成文的脑袋,说道:“我的儿,你先忍耐几日,等到了光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忍不了了!”傅成文大吼道,一脸地委屈和愤怒,“掉了几颗牙,我连吃饭都不香了,还给我吃这种连狗都不吃的东西,我哪有什么胃口,你看我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薛氏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红了眼圈,她看向傅景山说道:“陛下,你看文儿都这样了,要不要想点办法。那红莲军那里不是有很多好东西吗?我听说,那些普通士兵都能吃上肉呢,听说他们还有新鲜水果,你看,要不要派人去要一些来?”
    傅景山此刻哪有心情管这些小事,不耐烦地指着她说道:“慈母多败儿,文儿就是被你给惯坏了。此事以后再说。”
    说完,又对付肃说道:“你快去将孟宪弟接进来吧!”
    付肃闻言,立即起身出去了。
    傅景山有些激动地在大帐内走来走去的,这马上就到光县了,此时,他正是缺人的时候,孟庸山来得真是太巧了,简直就是及时雨呀,有了孟庸山的帮扶,若是费良策也能赶过来,再加上手底下这群大臣,大周的架子就没散,想要再招兵买马,发展势力,就更加顺利了。
    傅成文还在跟薛氏撒娇,要好东西吃,他刚才根本就没吃饱,那些饭菜,他简直难以下咽。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他当了两三年的太子,哪还会适应这么艰苦的生活?
    薛氏既心疼,也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再去求傅景山。
    “好了好了,等我见完了孟贤弟,再让人去秦首领那里去一趟,你们别再烦我了。”
    傅景山说完,看到一旁侍立的李氏,也说道:“李氏,你也去吃饭吧!”
    李氏应了一声,这才坐下来吃饭。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营帐里,秦姝正在看望手底下的士兵,有一些红莲军来了葵水,肚子疼得厉害,又行军一天,晚上脸惨白惨白的,几乎都下不了床了。秦姝每个人都送了一些红糖过去,还有一些合适的药材,还有一些鸡蛋。
    这鸡蛋在军营里可是稀罕物,这鸡蛋易碎,不好运输,若是煮熟了,又放不长久,但是,秦首领却总能有办法给她们弄来这些稀罕物品,让她们都觉得挺神奇的,却不会多想,她们只知道,首领对她们真心好就够了,她们心中感动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追究这些?
    “你们喝了红糖水,好好养着吧,今晚不用轮值,明天应该就好些了。”秦姝对一名红莲军的一名士兵说道。
    红莲军是女子军队,自然比男子多出很多不便,但她们大都一一克服了,但有的实在撑不过去的,也不会执意让她们去硬撑,修养好身体和精神,才能不拖后腿。
    那名女兵感激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泛出几分湿意,就是在家里的时候,母亲都没有对她这么好过,可是加入了红莲军之后,她却得到了来自战友、上峰还有大首领的关怀,这也让她对红莲军越来越有归属感了。
    不只是她,很多红莲军士兵都是如此。
    就在这时,路青苗忽然走了进来,看到秦姝,立即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恰好秦姝正要离开,便又安抚了她们几句,便转身走出了营帐。
    “怎么回事?”在回自己营帐的路上,秦姝问道。
    路青苗将傅景山那边的动静事情说了一遍,问道:“首领,我们要不要拦住那个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大焱派来的奸细呢?”
    秦姝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来得好!这都快到光县了,之前我还一直担心,大焱会不会没有动作了,没想到这就来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他们,我们怎么能破坏呢?”
    原本她还想着,大焱没有动作的话,她就自己动手了,现在倒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了。
    路青苗也笑了起来,说道:“他们还不想让我们知道呢?说是这是大周的私事,不让我们插手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给周天子这个面子,不插手就是了。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顺利的进来,否则,倒是令人起疑心。”秦姝说道。
    “是,属下明白!”路青苗笑道。
    秦姝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漫天星辰,微微叹息道:“他们自己作死,谁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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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傅景山之死(下)
    第十八章傅景山之死(下)
    付肃让人搀扶着浑身是伤的孟庸山进了军营。
    只是,进营地的时候,却受到了秦家军的阻拦。
    付肃解释了很久,孟庸山也被盘问了很久,直到傅景山再次命人来催,甚至放下狠话,不让秦家军插手大周内政,秦家军这才勉强放行,只是每经过一个关卡,便会盘问一番,等付肃带着孟庸山到了傅景山所居住的主帐之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这时,傅景山也已经派人将手底下的亲信大臣和将领们都请了过来,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看起来不那么激动了,只是看起来有些焦急。
    他坐在首座,伸颈望了望外面,问道:“怎么还没过来?莫不是被人给拦住了,快派人再去催催?”
    高平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要不要先派人去通知一下秦首领?有了秦首领的首肯,孟将军想要进营就容易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对孟庸山并不怎么信任。
    若是通知了秦首领,应该会比较安心一些,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够及时处理。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秦首领的信任和尊敬,竟渐渐超过了陛下。
    傅景山一听这话,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说道:“高将军,难道在你眼里,朕的话还不如秦首领的话管用?”
    高平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连忙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
    实际上,他们都是在红莲军的庇护之下,在这个军营里,傅景山的话的确不如秦首领说话管用,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可这种话,他就是再傻,也不会说出来。
    傅景山自然也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微微哼了一声,拳头微微紧了紧,很快又松了开来。
    这段时间,他已经受够了屈辱和委屈,什么事都要依靠女人,甚至她们都是被女人所救这件事,让他如鲠在喉,随着越来越接近光县,处境也越来越安全,傅景山心中的意见和不满,也越来越大。
    这件事,算是他对秦姝的一个小小的试探和反抗,亦或者说是警告,让秦姝少管自己的闲事。
    “军营里几乎都是秦家军的将士,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秦首领又怎么会不知道?既然秦首领没有出面干涉此事,自然就是默许了。再说,我们陛下是真龙天子,岂能向区区一名女子请教?这像话吗?高将军这么说,到底是何居心?”一名大臣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就差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
    高平闻言,深深地垂下头去,说道:“陛下,臣……”
    话未说完,就听门外守卫说道:“启禀陛下,付将军和孟将军来了。”
    “快!快请进来!”傅景山也顾不得高平这个疑似吃里扒外的属下,连忙催促道,甚至都没有让高平站起身来。
    石冷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付肃带着一个瘦得脱形的男子走了进来。这名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又脏又破的衣裳,脸上、身上遍布伤痕,他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被两名强壮的士兵搀扶着走进来。
    傅景山和他手底下的那群臣子们见到他之后,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震惊。
    傅景山更是一脸的愧疚和伤心,眼圈都红了,似乎对他的伤势,感同身受一般,他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迎了上来,一把扶住了想要跪下去的孟庸山,哽咽地说道:“孟贤弟,你受苦了,都怪愚兄无能呀!”
    在这期间,石冷玉反射性地想要上前,阻止傅景山接近孟庸山,毕竟,现在还没探清楚孟庸山有没有投敌,只是看到跪在一旁的高平,她又强行按捺下来,没有冲动,只能用目光一直盯着孟庸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孟庸山也没有执意跪拜,他既激动又悲痛地落泪道:“陛下,臣逃回来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臣竟然还能见到陛下,就是现在立即死了,也无憾了。”
    傅景山也感叹于他对自己的一片忠心,陪着落了两滴泪,却没有看到孟庸山借着低头擦泪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挣扎。
    “对了,庸山,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的家人呢?”稍稍平复了心情后,傅景山问道。
    孟庸山闻言,惨笑一声,垂下眼帘,不去看傅景山的眼睛,喃喃说道:“他们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在世上苟延残喘,正因为没了他们的拖累,我才能逃出来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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