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了一阵,然后问道:“三妹妹院子里的,还是新来的,咱们家什么时候又买了人进来?”明氏忙解释道:“不是,小的是三姑娘在溦州那边早就买下的,这不之前在溦州的铺子里做事,前些日子才到京里。”
    青年道:“溦州,铺子里做事,你姓什么?”明氏道:“小人姓范。”青年皱眉:“姓范。嗯,范氏你跟着爷过来,爷有话问你。”青年说完就走。
    明氏懵了,跪在地上半天不动。小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不跟上,想死了不成!”明氏一个激灵,慌忙爬起来跟在青年身后,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想着是不是方家大肆寻找自己的事情青年知道了,然后怀疑到自己身上。一会儿想着三姑娘的亲娘和这位二爷的亲娘素来不和,溦州那边的铺子是三姑娘管着,二爷是不是想查一查。
    前一种似乎不太可能,京里这些人又没见过自己,况且王府和方家似乎也没什么来往。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自己稍后要怎么应对,才能既不出卖三姑娘又能不激怒二爷。明氏脑子里飞快转悠的功夫,几个人已经走进了青年的院子。
    “去门口守着,不要叫人靠近。”青年吩咐小厮守在书房门口,然后招手喊明氏进去。小厮嘴角抽搐,完了,他家爷自从那日看到了方大姑娘的模样之后,这几日一直念叨着错失了美人,心情很差。屋里那些莺莺燕燕碰都没碰,八成是憋久了就生冷不忌起来,一碰上个有几分姿色的就想往身边拉。
    明氏低头走进书房之后,神经高度紧绷,脑子里飞快地设计着如何完美地应对这场危机。青年却拉开书桌抽屉,在里面翻了一通后抽出一张发黄的纸张,然后在那纸张和明氏之间反复来回地看,最后嘴角弯了弯,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范氏,你果真姓范吗?”青年的声音很是漫不经心,明氏却心头发凉,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人果真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生死关头她反倒变得异常冷静起来,立马摆出一副惊诧的模样道:“自然是姓范,不信爷可以去问三姑娘。”
    青年哂笑:“问她,她知道什么,不过一个自诩聪明的草包罢了。”明氏正待辩解,青年又闲闲地道:“不过你说你姓范,也不是不可以。你那爹不要你了,你可不就只能随你娘姓了。”
    明氏心头又挨了一记重锤,这人竟然连这个都清楚!此时的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怎么会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然后一头扎进京城来送死呢?
    然而她这个人素来是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轻言放弃,只要有一口气在,她就要搏一搏的。仗着青年之前没见过自己,此刻应该是在用言语诈自己主动承认,明氏强撑着辩解道:“不,不是,二爷,小人爹娘都不在人世了,小人本就是姓范的,不知二爷为何要对小人说这样的话。”
    青年讥讽地笑:“果真是连杀四人逃走的妇人,这份沉着冷静的劲儿连爷都自愧弗如。明氏,看看这样东西你还要死不承认吗?”青年说完轻飘飘地甩过那张发黄的纸片。
    明氏被青年的话差点吓得瘫在地上,纸片飘飘悠悠落到了她身边,她一把捞起来看了看,才发现那竟是当年官府所发的海捕文书,上头有她的画像。虽然五官有些走样,但还是像了七八成。
    然而明氏还是习惯性地负隅顽抗,指着那画像强辩道:“小的就说二爷为什么对小的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东西。这画上的女子跟小的只是有些像而已,仔细看根本就不是小的啊。”
    青年哼了一声:“果真如此,那你敢不敢你随爷去一趟方侍郎府上,让他们家的人辨认辨认?”见明氏犹自不肯承认,青年至于失去了耐性,猛然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厉声道:“好你个明氏,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非要爷拉你去刑部?”
    这下明氏终于撑不住了,一下软倒在地,砰砰砰地冲青年不住磕头,哭道:“二爷救命,千万不能送小人去刑部,更不能去方家,小的求您了!”
    青年不做声,看着明氏将自己光洁的额头磕得青肿之后才淡淡地道:“起来吧,只要你能在方采蘩出嫁之前帮爷将她弄到手,爷保你无事。”
    明氏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惊道:“蘩姐儿,你,二爷你看上了胡氏贱人那大闺女?”青年点头。明氏恍然大悟,跟着又不解道:“凭二爷的出身,既然看上了那丫头,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求娶。您若是求娶,他方家哪有不答应的。”
    青年不出声,他本就为自己错过良机而懊恼,脸色不由有些难看。明氏却理解错了,笑道:“瞧小人这话说的,二爷金枝玉叶,方采蘩这样乡下长大的丫头哪配做您的正头夫人,二爷不过是想玩玩她而已。”
    青年不置可否,明氏却心思活泛起来了。心想有了这位爷的庇护,自己往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借助他的势力对付方家了。胡氏贱人不是将她的闺女看得眼珠子一般吗?若是她的闺女被人肆意玩弄之后又像破抹布一般的丢弃,她将会多么痛苦。
    还有范氏老虔婆,孙子就是她的命根子,若是能借助二爷的力量弄死方志远那个兔崽子,不就等于要了范氏的老命。还有方采菱,胡氏……不着急,一个一个地来,她要弄得方修文最后孤家寡人一个,然后再慢慢折磨死他。
    明氏正愉快地畅想着,却听到青年道:“我知道你一心对付方家,想置他们家的人于死地,上次方家的马车遇到疯牛听说也是你替我妹子想出来的法子。然而现在我郑重警告你,对付方家可以,但不能害死方采蘩,我要的是完好无损的方采蘩,明白吗?如果你敢私下里玩花样,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到时候别指望三姑娘能保住你。”
    青年神色安详,语气也是轻飘飘地,然而对上他似乎毫无波澜的眼神,明氏却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然后重重点头:“是,小的明白。只是三姑娘一心弄死方采蘩,她若是再起心思,小人根本拦不住啊。”
    青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会让她打消害死方采蘩的念头。”明氏迟疑了一下,又道:“方采蘩如今可是朝中三品大员的闺女,等闲不会出府,就是出来了也是带着丫头婆子,想悄悄将她弄到手,实在是太难了。”
    青年叹息道:“这个我也明白,不然爷也不会找你了。我在寻找机会,可能需要你的配合,你到时候只管听从吩咐就是了。记着,这事不能告诉三姑娘,府里别的人也不能说,记住了吗?”
    明氏点头,然后为难地道:“只是方家眼下在四处找搜寻小人,小人不能出府,可又不能对三姑娘明说。小人怕她哪一日非要带着小的出……”青年打断道:“不用说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安排的,保准没人会叫你出府的。”明氏这才放了心。
    申衡和雷三姑娘的亲事定了下来,雷三姑娘的伤口也恢复得很快,已然能下床随意走动了。申家再次说要她母女搬去自家,雷大太太不想和吕氏多打交道,就说闺女和申衡定了亲,这还没过门不好住到他家去。
    弄得申衡想探望一下未婚妻,还得通过陆骥这个好哥们。这不陆骥从营中出来往家赶,半道上就被申衡拦住了,陆骥问他有何事,申衡摆出理直气壮的模样道:“这不我家祖母听说英姐儿所用的冰肌膏快完了,特地找人弄了一瓶子让我送去。”
    陆骥撇嘴:“少骗人,若真是你家祖母吩咐的,你早光明正大地自己去方家了,用得着巴巴地在这等着我?”借口被拆穿,申衡脸上有些挂不住,羞恼地道:“你自己和方家对门对面地住着,随时都能去方家找方家大姑娘,我去看一回就不行啊!”
    陆骥笑:“谁说不行啊,你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偏要找什么借口,我又不是长辈,你犯得着找理由骗我吗?”他这么一说,申衡自己都觉得好笑,确实是这样,大自己真是多虑了。
    申衡跟着陆骥这个“惯犯”,果然很容易就捞到了和未婚妻单独说话的机会。陆骥将人带到方家的花园子后这样交代:“稍后蘩姐儿会带着雷三姑娘过来,到时候你们去那边的水榭说话,我和蘩姐儿就在这夹竹桃从边给你们把风。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拖久了我怕方家婶子或者雷家大太太会寻来。”申衡点头表示明白。
    果然不多久,方采蘩就带着雷三姑娘来了,四个人立时两两分开。雷三姑娘因为是头一回和未婚夫这样子在一起,神色很不自然,申衡也一样。两个人视线交接后又立马分开,耳根都有些红,一旁的方采蘩看得暗笑。
    陆骥却是轻车熟路,等对申衡和雷三姑娘一走开,方采蘩的手就被他紧紧抓在,然后被拖到树下的石凳上坐好。
    方采蘩坐得离他远了一些,道:“你怎么会跟申衡一道啊,明明你回家的路跟他那边隔得远,是他主动来找你还是你喊的他?”陆骥道:“我怎么会去喊他,是他自己想看看雷姑娘,特地在路上堵我的。”说完将申衡当时所说的话说给方采蘩听。
    方采蘩吃吃地笑:“看来这申衡对英姐儿还是很上心的嘛,我本来还担心他们这种长辈一手包办的亲事,两个人觉得别扭,感情可能难以融洽,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陆骥道:“看得出来衡哥儿对雷姑娘还是挺中意的,你又说雷姑娘也觉着申衡不错,所以根本就不必担心他们的感情。当然他们就是相处得再融洽肯定也赶不上咱们两个之间,有人可是为了我连一辈子不嫁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方采蘩脸一红,斜睇着陆骥道:“哼,也不知是谁,放着朝中三品大员家的千金不娶,非要嚷嚷着去寻一个乡野丫头!”陆骥被抢白了却丝毫不恼,咧着嘴洋洋得意地道:“谁叫我被那乡野丫头勾得失了魂,娶不到她我就一辈子都会失魂落魄生无可恋呢?”
    方采蘩佯装生气:“一边去,说得我像个妖精一般!”“真好看,我的蘩姐儿怎么样都好看,可不就是妖精。”陆骥为未婚妻宜喜宜嗔的娇态所惑,凑过去一把搂住方采蘩作势又想让她坐到自己膝盖上,却被方采蘩奋力挣脱开了。
    “你这个家伙,你还当这是在水榭里头呢,光天化日之下,万一叫人瞧见,羞死个人!”方采蘩一边说一边坐得离陆骥越加远。陆骥还是那句话:“怕什么,有人来我老远就能听见的,再说你的丫头哪回不是在园子门口不远处把风啊。”
    可这回方采蘩是怎么也不肯配合了,她脸一板,瞪着陆骥道:“陆大郎,你好大的胆子,连夫子的话都敢不听了,再胡闹,罚你抄一百篇《孙子兵法》!”
    陆骥愣了一下,跟着噗嗤笑出了声,举手做求饶状道:“方夫子,弟子知错,请您不要责罚弟子。”方采蘩傲娇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夫子原谅你了。好好地坐在那边别乱动,老老实实地接受夫子的盘问。”
    陆骥强忍着笑,正襟危坐,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方采蘩道:“我问你,这阵子你在营中找你比试的人还有那么多吗?”陆骥道:“没有了,自从那次弟子修理了那几个勋贵子弟后,来挑战弟子的人就没什么了。即便来找弟子切磋,也都会事先说明是请教,请弟子手下留情。”
    方采蘩点头,又问道:“那你手下那些将士,如今可都是真心服你的管理了?”陆骥点头:“弟子充分贯彻执行了夫子所教的那些恩威并施的措施,将手下一干人等驯得服服帖帖地,夫子真是英明,弟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方采蘩点头:“孺子可教,吾心甚慰。”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演着戏,然后方采蘩终于绷不住笑了场,她这边笑得花枝乱颤,梨涡深陷,那边陆骥却被她贝齿轻咬的樱唇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奈何他的双手才刚伸出,方采蘩就猛然站起避到一边,然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他道:“真是个经不起表扬的家伙,才刚夸了你两句,这转眼间就老病复发了。”
    这丫头,警惕性还真高。陆骥悻悻然缩回了手,幽怨地道“真狠心,拉拉手都不行吗?”方采蘩坚决摇头:“今日在外头,就是不行。”陆骥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不该让申衡他们去水榭了,嘿,帮了别人苦了自己,真不划算。”
    方采蘩白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老想着那样子,咱们就这么坐着说说话,替申衡和英姐儿把着风不好吗?等英姐儿养好了伤,就会回潭阳去,人家两个可是会好几个月见不着的呀。”
    陆骥闷声道:“你不说这个还好,你一说我就气不平。明明咱们先定的亲,咱们两个的年岁也比他们两个大,可临了人家的婚期定在今年腊月,而咱们却要到明年二月。你说当初两家大人怎么就非要等到明年开春,放在今年多好。”
    方采蘩道:“那多仓促,家具呀嫁妆呀什么的准备,哪里来得及。”陆骥道:“什么来不及,人家雷家都来得及,为什么你们家就来不及,再说我们家又不要求你们家多多地给你准备嫁妆。”
    方采蘩气道:“雷家这是没法子,申衡明年就会去下面卫所历练,不成亲英姐儿怎么好跟着他一道去。咱们又不急,何必弄得那么仓促。”
    陆骥嘀咕道:“谁说咱们不急,我巴不得明日就娶你过门。省得为了见你一面,日日忍受你娘审视的眼神。”
    ☆、第82章 乔迁
    “大姑娘,张妈妈找过来了,说是夫人和雷大太太在找两位姑娘了呢。”阿喜急慌慌跑来报告,方采蘩赶紧大声招呼水榭里的两个人,方采蘩和雷三姑娘会合后一道往外走,陆骥和申衡却从另一边出去。
    方采蘩她们没走多久就碰到了联袂而来的雷大太太和胡氏,方采蘩不禁和雷三姑娘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庆幸神色。两个当娘的没看到未来女婿,想问又不好问,索性装聋作哑。
    到了花厅之后,陆骥和申衡装作从方志远的院子那边过来的样子走了进来。大家又说了一通话之后,申衡婉拒了胡氏留饭的邀请,拉着陆骥告辞。两个人走出方家,正好碰到了从自家宅子那边过来的莫家父子。申衡少不得上前招呼。莫澍道:“衡哥儿这是去看雷家姑娘了吧。”申衡笑道:“是,奉家祖母之命给英姐儿送一瓶药膏。”
    人家一个二个地这都有了未婚妻,唯独自己的儿子还没动静,莫澍不禁叹了口气,眼珠子眨巴着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回到自己院子,方采蘩将丫头婆子都打发了,屋内就剩自己和雷三姑娘,然后玩笑地审讯她申衡都和她说了什么。雷三姑娘忸怩了一下就招了,掏出两个药瓶子,说是申衡拿来的冰肌膏。
    方采蘩惊道:“好家伙,一下子居然是两瓶,上次陆家还是托谢将军夫人才弄到一瓶,申家的人脉还真是广啊。”
    雷三姑娘羞答答地道:“这个,一瓶是申家祖母想法子弄到的,另一瓶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花大价钱买来的。他说我受伤的地方比较多,怕只有一瓶我会省着用然后留疤。”
    方采蘩坏笑:“哈哈,看不出来申衡这家伙居然这么细心周到。老实交代,你们还说了什么!”被好友取笑了,雷三姑娘反倒大方起来,道:“也没什么,就是说了成亲后去卫所的事情。他让我别担心会过苦日子,说家里会提前打点好的。我就说即便过苦日子我也不怕,无论他去怎么偏僻的地方我都会陪着他。”
    方采蘩挤眉弄眼:“郎情妾意,真叫人羡慕。”雷三姑娘捶了她一下:“说的是你自己和陆少将军吧,你才叫人羡慕呢。”方采蘩嘻嘻地笑:“咱们两个都很幸运,都叫人羡慕。”
    雷三姑娘的伤势痊愈了,雷家母女准备启程返回潭阳,婚期在即得赶紧回家准备嫁妆。孙玉琴头天晚上就来道别,大家凑在方采蘩院子里说话,然后孙玉琴道:“潭阳那边赵家和梁家差点撕破脸了,你们听说了吗?”
    雷三姑娘一惊,茫然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说啊。”孙玉琴道:“那事儿应该是发生在你和你娘赴京之后吧,我也是昨日收到那边的书信才知道。”
    方采菱觉得奇怪,道:“赵家和梁家,他们两家平日里来往较多,两家交情不差,为了什么事就要撕破脸呢?”方采蘩却从孙玉琴的神色中猜测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孙玉琴哂笑道:“为了什么,为了争女婿呗。”争女婿,这也太惊悚了吧,见三个姑娘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孙玉琴赶紧细说起了缘由。
    梁家二太太的娘家不是勇国公府吗?然后前些日子,,她的表弟诚意伯途经潭阳,顺便就来梁家看望表姐,适逢梁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潭阳城里有头脸人家的女眷就都来贺寿。诚意伯已过而立之年,原配夫人去年病故,尚未续弦。梁二太太想将自家的小姑子说给诚意伯做填房,然而却被赵家截了胡。
    诚意伯这次还带了自己四岁的幼子来梁家,赵紫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梁家的花园子哄得诚意伯的幼子眉开眼笑,离了她就闹脾气。次日在街上,赵紫槿又“巧遇”了诚意伯父子,然后诚意伯幼子撒泼打滚非要拉着赵紫槿跟自己一道走……之后诚意伯就婉拒了梁二太太让自己娶梁家闺女做填房的提议,转而请她帮着自己求娶赵紫槿。梁二太太苦劝无果只好同意。
    雷三姑娘目瞪口呆,半晌道:“给人家做填房,对方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赵二姑娘和咱们年岁差不多,那男人大了她十多岁吧!”
    孙玉琴道:“我听我家婆婆说,诚意伯今年三十三,整整大赵紫槿十五岁。”
    方采菱道:“年龄大这么多还不算,之前去勇国公府听他们家的老太太说了一嘴,诚意伯似乎有好几个孩子了,最大的有多大了我忘记了。赵紫槿一去就给人做后妈,赵大太太不是素来精明吗,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方采蘩暗道:她怎么不会同意?没有赵大太太这个高人在背后指点,单凭着赵紫槿,哪能从梁家手里抢走诚意伯?
    孙玉琴道:“诚意伯有五个孩子,三个嫡出两个庶出。嫡出的大姑娘跟菱姐儿你差不多大,明年就及笄了。”雷三姑娘捂嘴惊呼:“这也太大了吧?赵二姑娘嫁过去成日里面对这么大的继女,多不自在啊。”
    孙玉琴道:“不自在又如何,听说诚意伯府的老太太不大管事,府里两个姨娘又不和,如今急需一位当家太太主持中馈,赵紫槿冬月间就要嫁过来呢。”
    方采菱笑:“这么急,哈哈,英姐姐,我还说你比我姐姐后定亲却先成亲,没想到赵紫槿又将你比下去了。”
    孙玉琴摇头道:“赵家只看到诚意伯是勋贵之家,却不知道他家后宅有多乱。老太太不管事,两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且各自生了一个儿子。诚意伯嫡长子是个病秧子,嫡长女小小年纪却极其精明有手段,最小的幼子也是嫡出。赵紫槿嫁到这样的人家,想过舒心日子,太难。”
    雷三姑娘难过地道:“难道赵家事先都不打听一下吗?这不是将赵二姑娘往火坑里推嘛。”
    方采蘩哼了一声:“他们家眼下最急切的是攀上权贵,只要对方是有些实权的勋贵人家就行。不是说赵大太太当初就一心将赵紫槿嫁给忠顺伯世子吗?如今闺女一下就能做伯爷夫人,完全是求仁得仁得偿所愿。你在这里替人家惋惜,人家自己却很是高兴。”
    孙玉琴点头:“就是,就是因为赵家吃相太难看,梁家才会差点和她家翻脸。”
    次日送别雷家母女,申家方家陆家的女眷都出动了,送完了人,于氏又拉着方家母女陪自己去巡视了几家铺子,大家在街上逛了好一通才回府。方采蘩不知道,有辆不起眼的马车一直在跟着自己这一行人,车内一道视线始终锁定在她身上。
    “叫明氏来见我。”青年一回到府里就让小厮去喊明氏。明氏到了之后给青年行了礼,然后恭谨地站在一旁。青年道:“你当初在潭阳,跟着方家老太太,应该没少和潭阳城里各高门贵户家的女眷来往吧。”
    明氏点头。青年让明氏说说方家都跟哪些人家时常来往,那些人家和方家的关系如何。
    等明氏说完,青年道:“如今孙家嫁到京都的姑娘跟方家走得勤,雷家的三姑娘又许给了申简的次子很快也要嫁过来,还有赵家的二姑娘很快就要给诚意伯这个鳏夫做填房了。方采蘩轻易不出门,今日好不容易露面了,却围了一大堆人,根本无从下手,我想能不能通过这些人引她出来,然后再寻找机会。”
    明氏沉吟道:“容小的想想,雷家这里估计很难,孙玉琴那边也不大好弄,倒是赵紫槿,这个人素来……”
    陆骥的师傅托陆家关照的郭家人终于抵达京城,这一家子拢共七口人,分别是守寡的婆媳,二十三岁的闺女,二十一岁的哑巴儿子,十二岁的长孙,九岁的孙女以及五岁的幼孙。
    经过商谈,十二岁的郭孝义被安排进了陆家的玉石铺子做学徒,万掌柜亲自带他。九岁的郭孝贤就让她陪着陆骐玩儿。习过武的媳妇文氏和小姑子郭月暂时就跟在方采蘩身边。老太太孟氏就在家看着幼孙。至于虽然不能说话却身手不错的哑巴郭雷则被方修文要了去,明氏还没找到,不在远哥儿身边放个高手护着,他这心里始终是不踏实。
    郭月据说是尚未过门,未婚夫就意外身亡,此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加上家中又是这样的情况,就发誓一辈子不嫁,留在娘家伺候老母。胡氏和于氏对此不胜唏嘘,两个人商量着若是有那合适的男子就撮合着,姑娘家哪能一辈子不嫁人。
    莫家的宅子翻修工程进行了几个月,总算是竣工了。下人和家具什么的买好之后,莫澍选了个吉日,父子两个就正式搬了进去,而陆骁也正式认祖归宗,改名莫骁,改口喊陆家夫妇伯父伯母。
    为了庆祝自家搬入新居,莫澍少不得要宴请一番,陆家谢家申家方家是肯定要请的,顶头上司长信侯还有京卫指挥使司的同僚以及其他旧日袍泽也是不能不请的,而莫骁五城兵马司的同僚也是不能落下的。然后英王爷得知此事,也亲自上门来道贺。
    莫家没有当家的女人,于氏连氏胡氏还有方家姐妹都被请来帮着招待客人。客人比较多,而莫家新买的下人好些规矩都还没学会,场面未免有些乱。弄得英王爷都忍不住打趣莫家父子两条光棍,委实不是事儿,要么就做老子的赶紧续弦,要么就做儿子的赶紧娶媳妇。
    莫澍重申自己不想续弦,也不想逼儿子,横竖这小子已经答应了二十岁之前一定说亲。他这番言辞惹得在场的军汉们齐声大笑,说这么好的宅子却没有女主人,他父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客人们走了,需要收捡整理屋子和各类东西,陆家和方家的下人都需要帮忙,两家主人就暂且留下了。天色尚早,大家去了莫家的花园子闲逛。莫家这宅子没陆家的大,但比起方家的则略宽些,尤其是花园子,布局比陆方两家的都合理。
    主人家原先栽种的花草都保存了,这时节好些花儿正怒放争艳,煞是好看。陆骐和自己新来的玩伴郭孝贤蹲在一大片凤仙花从中,两个小姑娘各自捡了块石头将摘下来的花儿放在石桌上捶,然后将捣出来的汁液涂在指甲上。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好好的花儿怎么能这么糟蹋。”方志远从后面冲过来,大声指责着。“我们在用花染指甲。”陆骐边说边将涂得红红的指甲伸出来,道,“好看不?”方志远看了看,点头道:“好看,指甲红红的,越衬得你的手白白的。”
    “我的手白吗?和采蘩姐姐比起来一点都不白好不!”陆骐不高兴地道。方志远认真地道:“没有,我觉着你比当初来京城的时候白多了,嗯,模样似乎也好看多了。”陆骐歪着头,眨巴着眼睛道:“当真?”方志远重重点头:“骗你是小狗。”
    郭孝贤涂了红指甲,急着去给自家老娘和姑姑看,和陆骐说了一声后就跑了。剩下陆骐和方志远坐在石凳上说话。方志远眼尖地看到陆骐腰间的荷包换了,便道:“你怎么换了个这么丑的荷包,原先我二姐给你做的那个多好,为什么要换这个戴着。”
    陆骐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道:“果真很丑吗?我就知道我娘是在骗人。这是我自己做的,我说丑我娘偏说好。你看我是不是很笨,采菱姐姐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我,可我就是绣不好。你看这花瓣,针脚太不平整了。为了做这丑东西,可怜我的手不知道被戳了多少针孔。”
    方志远后悔自己说错话了,忙道:“你娘没说错,其实也还好了,主要是我二姐做的东西太好了,你的本来不差跟她做的一比较就显得差了。”
    陆骐哼了一声:“什么还好,你跟我娘一样都在骗我罢了。”方志远道:“没有,我真没骗你,你这个真的做得不错。”陆骐一扬眉:“你要真的觉着做得好,那我给你一个和这个同时做的荷包,你要是敢挂在腰间不摘下,日日带着去学里念书,我就相信你说的是心里话。”
    方志远满不在乎地伸手:“拿来,谁不敢带谁就是小狗!”陆骐道:“我放在家里没带在身上,回头就给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谁不敢带谁是小狗。”方志远重重点头:“我发誓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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