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他在这里吃饭,她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很安静,不讲话,吃东西很用心,让做饭的她非常有成就感。
    最后,三菜一汤,他们两个人居然都吃完了,他吃得很撑,表情不太舒服,她给他倒了水,他喝了几口,就问她有没有健胃消食片。
    想起那会儿,盛潮汐就忍不住笑了,心情好了一点。
    她正在收拾房间,擦电视柜的时候,看见了柜子下面抽屉里的医药箱,她拿出来准备整理一下,手触碰到感冒药时顿了一下,想起昨晚给他打电话时他在咳嗽,好像是感冒了,犹豫片刻,从口袋取出手机,找到他的电话,手指放在拨通键上抽出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很久都没人接听,她不由有点担心,又想他可能只是在训练,没听到电话响,于是先挂断了,吃中饭的时候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这下她可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可是着急归着急,她又无能为力,因为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帮了她那么多,现在他可能有事了,她却帮不上忙,这感觉真差劲。
    迟疑半晌,她忽然想起宁箴说过,他和姚垣舟住得很近。
    姚垣舟的电话她是有的,他肯定知道宁箴的地址。
    于是她又给姚垣舟打了电话,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对方,他倒是给她打过几个电话, 但没说几句就挂了,像是被人看管着,不用猜都知道是吴教授。
    也因此,她不确定姚垣舟能不能接电话,不过好在电话接通后响了几声,还是接通了。
    “潮汐?”姚垣舟的声音十分惊喜,“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我真是……”
    受宠若惊四个字还没说完,她就问他:“方便接电话吗?”
    姚垣舟说:“方便,今天是工作日,我在上班,我妈看不到我。”
    “那就好。”她抿了抿唇,问他,“那个,你住在哪?”
    姚垣舟一愣:“潮汐,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沉默一会说:“不能告诉我吗?”
    “能,当然能了,我住瑞景山庄c区312栋,你要来找我吗?那我马上请假回去。”他说着就出了办公室想去找老板请假。
    盛潮汐忙道:“不是,我只是问一下,你最近怎么样?”
    “……哦,我最近挺好的。”他有些失望地说,“你呢?我怕我妈再去找你,都不敢去看你,但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放弃,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拿钱给你。”
    “我不用钱了。”她说。
    “哦,对。”姚垣舟心里更难受了,“前几天宁箴和我说了,你不用钱了,你想到解决办法了吗?难道你还要回去做那个工作?那都是一群人渣,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一起工作呢?”
    盛潮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问他:“说起宁箴,你和他住得很近?”
    “是啊,我们两家面对面,我家出门就是他家。”
    “我知道了,你先工作,我不打搅你了。”
    姚垣舟赶紧说:“不打搅不打搅,你别挂啊,我好几天没听见你的声音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推开,同事朗声来了句:“姚总,你的客户来了。”
    姚垣舟:“……哎!”
    盛潮汐跟他道别,挂了电话便换衣服出门。
    她先去药店买了药,随后打车前往姚垣舟说的地址,下了车之后一回头,就看见了宁箴的家。
    她走上前按门铃,按了好一会里面都没人回应,她有点着急,铁艺门不算太高,因为是工作日,小区里也没什么人,她思索再三,把药往背包里衣塞,瞅了一眼今天穿的平底鞋,松了口气,从一边的高坡上往上爬。
    因为铁艺门上方的包边都是尖锐的,也起到防贼的作用,所以她爬得非常小心,生怕一不留神摔下去直接把命交代在这。
    还好,她还算顺利地爬了进来,这真是要感谢当初在村里,继父和李峰把她关起来不准她去上学,她逃跑了好几次,跑出经验来了。
    双脚在此落地的时候,她的心才回到肚子里,她快步走到房子大门前,看了看底下的密码锁,又在门上找了找,发现门铃之后使劲按了几下,还是没人回应。
    要是只是不在家就好了,铁艺门可以爬进来,这个门她可没本事进去。
    又按了几下门铃,还是没人开门,她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只是她刚一转身,门就被人打开,宁箴面色苍白地站在里面,穿着单薄的居家服,深蓝色衬得他肌肤愈发毫无血色,他看上去十分虚弱,如她预料中一般。
    “是你。”他眼底有惊讶,嘴唇干燥,脸色苍白。
    “我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想起你昨天晚上好像感冒了,就来看看。”
    她说完,宁箴侧开了神,她走进去把门关上,问:“你吃药了吗?感冒这么严重怎么不去看医生?”
    宁箴精神很差,本来话就少,生病了就更不怎么说话,转过身往里面走,直奔二楼卧室,一进卧室就倒在床上蒙上了被子,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地响着,他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
    盛潮汐跟在他身后上来,看他那副样子,就像看见自家猫一样,阿黄从床边醒过来,看见她来了顿时一通乱吼,宁箴掀开被子看过来,鼻音很重地说了句话。
    “照顾我。”
    盛潮汐一怔,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生病的人,好像总会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宁箴紧蹙眉头闭着眼,毫无血色的脸像冷冰冰的玉石,他总是将被子拉过头顶盖着,像是不喜欢窗外的阳光,盛潮汐侧头扫了一眼,起身将窗帘拉上,回到床边后又把他的被子拉下来。
    “不亮了,你昨晚没拉窗帘。”她的手指压在被头上,“不要用被子蒙住脸,影响呼吸,你现在本来就病着,这样会更糟糕。”
    宁箴睁开眼望向她,眼里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情绪,他微微颔首,别开头,闭起眼。
    盛潮汐起身去烧热水,她才刚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又睁开了眼。
    他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卧室门口,觉得这像梦一样。
    三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生病的时候有人不相干的人照顾。
    往常最好的状态,是醒过来之后躺在医院,看着白茫茫的墙壁,记得第一次进医院,醒来之后,他的命运就改变了。
    宁箴的家很大,一楼有很多房间,全都紧闭着房门,厨房是开放式的,东西也很好找,因为本来就很少。
    她烧了热水,倒进透明的玻璃杯,在等待水变得温度适宜时,研究了一下灶台,又找到一些小米,冰箱里空空的,就两个西红柿跟一盒鸡蛋,她皱皱眉,将东西拿出来,把粥煮上,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
    将粥盛好,菜装盘之后,水的温度也正好了。
    她用了个餐盘,把三样东西装在上面,端着朝二楼走。
    进入卧室时,她发现宁箴好像睡着了,闭着眼躺在那,眉头舒展开了不少,应该是没那么难受了吧。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走到床边坐下,床很大,他睡在中间,她有很大一部分空间可以坐。
    她打量着他的睡颜,英俊的人大概就是这样,每个方位都找不到死角,即便生着病,也有一种苍白病态的美感,像古欧洲画作上的贵族。
    只是,他的唇太干了,有些破皮,纹理清晰,与平日里水润的薄唇差别太大了些。
    盛潮汐起身拿来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干净的棉棒,又将水杯里的水倒出来一些,湿润了棉棒头之后,小心翼翼地往他干涩的唇上涂着。
    她没有发现的是,宁箴放在被子里的手缓缓握住了拳。他没睁开眼,面上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眉眼紧闭。
    棉棒温柔地将他唇上每一个角落都湿润了,他感觉舒适了许多,随后它慢慢撤离,床边凹陷进去的弧度也渐渐起来,盛潮汐应该是站了起来,不知要去哪里。
    恰逢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又开始响了,他适时地醒过来,在盛潮汐的眼中,就是被吵醒的。
    “吵醒你了吗?现在感觉好点没?要不要接个电话?”她走到床头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说,“是教练的电话。”她递过去。
    宁箴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上面显示教练几个字。
    应该已经打了很多吧。
    “你接。”
    他别开头,不闻不问。
    盛潮汐一怔:“这不太好吧?万一你教练他……”
    “你接。”
    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病中特有的性感,说话比往常更加简练,应该是嗓子不太舒服。
    也是,病了一晚上也没人照顾,嗓子应该特别干了,说话很费劲的。
    想起自己感冒时难受的感觉,盛潮汐就有点同情他。看来世界冠军又如何呢,生病了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如果她今天没出现,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便接起了电话,还没出声,那边就有个男声带着怒气说:“宁箴,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今天有训练?你已经耽误了英国的冠军赛,难不成你想四月份的世锦赛连个排名都打不进去吗?”
    盛潮汐下意识看了看宁箴,他不为所动的样子,电话里的男人说话声音很大,屋子里这么寂静,他应该听见了的。
    她无声地舒了口气,低声说:“先生您好,宁箴他现在不方便听电话。”
    教练一听瞬间愣住了:“你是谁?”
    宁箴这个人他是非常了解的,不近女色,不主动结交朋友,连他都没碰过对方的私人物品,例如手机、信件、电脑等,这会儿居然有女性替他接电话?
    “我是他的朋友。”盛潮汐心情复杂地说道,“宁箴得了重感冒,应该是昨晚着了凉,现在烧得很严重,我打算给他吃完药就送他去医院。”
    “重感冒?”教练一听就着急了,“他没事吧?他的身体非常重要,可千万不能出事。”
    盛潮汐安抚说:“没事的,教练您别担心,我一会就送他去医院,等他醒过来之后就让他跟您联系。”
    教练有些迟疑地说:“你是他的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他似乎和宁箴比其他的教练与选手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一些,也更了解对方,所以会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
    盛潮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说:“我们刚认识时间不长,是这样……我今天恰好有点事需要他帮忙,所以过来看看,正好碰上了。”
    教练闻言,有了一个暂时的了解,沉吟片刻就说:“那么麻烦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他,他不能出任何问题,稍后我会去医院看他,记得到医院之后把地址传短信给我。”
    “好。”盛潮汐答应下来,对方又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收起手机,侧过头来,就发现宁箴已经醒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醒了?”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转身去拆开了新买的感冒药,端起水杯过来,“吃药吧。”
    宁箴垂眼看了看水杯和药,不为所动。
    “要我扶你起来吗?”她有些误解。
    宁箴开口,即便嗓音依旧沙哑,音色却依旧动听而富有磁性。
    “不要妄自替我安排一切,我不去医院。”
    他说着,又闭上眼,拒绝吃药。
    他是听见了她和教练对话的,知道他吃完药之后对方很可能就会送他去医院,所以就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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