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元门口停的车子不在了,何采脚一踮一踮地上了楼,我跟在她后面,两人蹑手蹑脚进了屋,她倒是挺谨慎的,害怕车子开走只是障眼法,就连换个拖鞋都要我小声。
    何采换上粉色的阿狸拖,像做贼一般摸向世伯的房间。
    就在她刚要把耳朵贴上去时,戏剧性的一幕上演,房门突然打开,世伯挽着一个妩媚的年轻女人走出来。
    世伯姓何名军,挽着出来的那个女人便是他的再婚妻子鲁莹。
    如果让我找个词来形容何军,无疑是成功二字,不然人到中年怎么还能娶到这般年轻的老婆。
    “爸,鲁…阿姨。”
    何采低头叫了一声,说着就要往书房里猫。
    “还要我提醒多少遍,喊小妈!”
    何采闻言停下来,回过头盯着鲁莹,却是如梗在咽。
    “老何你这是干啥,小采喊什么我都开心。”鲁莹似乎明白何采心里所想,坐在身旁劝解着何军。
    “不用你装好人!”何采直视着鲁莹说道。
    “你……”何军指着何采,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动了真怒。
    “老何。”鲁莹立马挽住何军,对我说:“阿文,快带小采回屋。”
    我第一次见世伯发怒,惶恐之余推着何采进了书房。
    何采坐下来,拍拍胸脯伸出两个手指:“耶,又躲过一劫。”
    她当时的模样甚是古灵精怪,我倒是没想到她如此抵触世伯。
    我咳咳了两声,提醒她不要忘了两分钟的事。
    “知道了。”何采不太情愿地伸出左手。
    我半点矫情都没有,直接就抓了上去。
    刚抓不到半分钟,我妈的电话就来了,讲真,抓着何采的手接电话,那种感觉不是一般的舒爽。
    “阿文,在城里还适应吗?工厂的活儿累不累?”一连串的问题,我妈对我的惦记从来没少过。
    “活儿不累。”
    “我跟你说,在那边一定要向小采学习,你爸最近一直在找茬,昨天还买个小本,说要把你犯的事全记下来,等寒假回来算总账。”
    “你听他吓唬,我都不在身边了,他拿什么考据?”
    “他说要找小采商量,一月汇报一次。”
    大家都知道,诺基亚的听筒很是变态,多半格音量就能清晰地传到周围人耳里,更何况我跟何采坐的那么近。
    真的,这话一出来何采登时就变了脸色,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取出自己的手,还做了个掸灰尘的动作。
    我知道从此刻起,每天的两分钟将成为泡影。
    “采姐每天那么忙,打扰她不太好吧。”
    不待我讲完,何采就紧着冲电话喊道:“婶婶,我课余时间很多!”
    “……”
    “还是小采乖。”我妈又叮嘱了些其它的,这才挂了电话。
    何采戳着两个食指,眯着眼睛问:“我要不跟世叔商量,不要每月汇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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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
    “改成一周汇报一次。”
    “……”我脸上的表情凝滞,无奈感慨先机真是稍纵即逝,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搞什么慢慢来,现在好了,让人家得到了反击的机会。
    何采清了清嗓子说:“郑重提示你,每天的两分钟正式取消。”
    我说行,取消可以,但不准她再去蓝黛ktv。
    何采说她是真急着存钱,而且蓝黛ktv是她好闺蜜家里的产业,她可以请闺蜜出面,保证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在拿钱说事,都特么差点被人xx了,还挺着个脸要去陪酒,简直堕落到了灵魂深处,我有点自己头上这个包不值:“采姐,赚钱的门路有很多,没必要走一条让别人唾弃的路。”
    “你说什么?”
    “人都说陪酒女是贱货。”那一刻,我当真不爽到了极点,言语也无任何遮拦。
    “你给我滚出去!”
    一本厚厚的英文字典砸过来,何采指着书房门口吼道。
    字典落地发出轰响,并没有砸中我。
    “干什么?”
    何军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书房,看了我一眼质问何采:“你不服管教可以找我,冲阿文撒气算什么本事?”
    “我就是不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书房。
    何采愣住了,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鲁莹最先反应过来,不停地往后扯何军:“老何,你疯了吗?”
    “都是惯的,小莹,下个月起把她的生活费减半。”
    “老何!”
    “你一分都不给最好。”何采捂着脸跑出书房,她哭了。
    当何采擦着我肩膀而过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口无遮拦,致使她情绪失控,惹恼了世伯。
    这一夜,我失眠了,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原以为何采不会再理我,可没成想第二天正睡眼朦胧时,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一看是何采,她捂着口罩,整了整头顶的棒球帽对我说:“我决定不去蓝黛了。”
    “真的?”我当时就像听到了天籁之声,迷糊的状态一下子清醒,她终是想通了。
    “你能不能带我去工厂搬货?”
    “可工厂不招女人。”
    “你昨天也听到了,我现在需要自力更生,就尽管带我去,经理那边我自己去说。”
    我刚想说世伯不会对她那么无情,何采就转身回去收拾,走到一半又突然转回来。
    “我昨天……”
    “我昨天……”
    她在屋里不穿高跟鞋,我们两个几乎是平视,而且是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何采抓了抓口罩刚要再说,我直接打断道:“昨天是我口无遮拦……”
    “翻篇吧。”
    何采没等我把话说完,而且有些话点到即止,无需说的太直白。
    出发去工厂前,何采把我叫到了书房,翻箱倒柜找出一瓶药水,涂抹在我头顶的肿块上面,还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搞得我云里雾里。
    工厂的车间里,何采吃力地抱起一箱货,希望主管可以留下她。
    “主管,我可以的。”
    “这箱货算是最轻的了,你连它都端不稳,我实在不敢用你。”
    何采有些不甘心地说:“主管,你就留下我吧,给我一半的工资都行。”
    “这样吧,你要是实在想干,一天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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