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齐使来陈声泪俱下地请求陈囯出兵帮忙,这还能有假?齐国难道还能和魏国串通一气不成?
    第二,若是魏国真的有意攻陈,为何还要允许长安侯和徐靖之前来医治陈帝?陈帝驾崩了,魏国正好可以趁乱攻打,可他们没有这样做。
    第三,太后依旧清清楚楚记得长安侯因为齐使的缘故与她起了剧烈的冲突,甚至差点刀剑相向。
    第四,蜀地险阻,魏军哪能那么轻易地打过来?
    是以,陈太后非常的淡定,并且谆谆教导诸位大臣们也要淡定。
    当局者的不作为直接导致了陈囯各城守将的不作为,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所以魏军才这样一路凯哥地深入陈囯腹地。
    此时的陈太后才如梦初醒,一边紧急召集群臣商议,派大军前去支援。一边又派使者前去齐国请求增援。至于齐国会不会出兵,陈囯朝野上下普遍很悲观。
    桃花坞风景不错,在这动荡的战争年代,这里因为地处偏远,几乎没有受到过战争的蹂躏,古朴、宁静、幽远、祥和。
    魏陈两国的烽火还远远烧不到桃花坞来。
    商遥每天绞尽脑汁地给裴楷之做饭,无一例外都是养气补血的,但桃花坞算不上富裕,好多食材都没有,即使商遥知道很多种补血的食材,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花样,炒猪肝,熬红枣核桃粥,炖鱼汤,泡枸杞茶等,基本上来回就这几样。
    她不仅亲手做,还亲自喂。
    裴楷之还是第一次享受这待遇,简直不要太幸福。转念想到前阵子她天天张罗着给陈囯皇帝做着吃,虽说是权宜之计,但到底醋意难平,这回终于觉得胸口不是那么堵了。
    这日,徐靖之照例来给裴楷之换药,换完,说了一句:“嗯,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过于剧烈的运动外日常生活基本上不会有太大影响。”
    裴楷之不耻下问:“剧烈运动的标准是什么?”
    徐靖之慢条斯理地净了下手:“以房事为标准,当然房事也包含在内。”
    裴楷之:“……”瞧徐靖之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知他是存心还是无意。
    商遥端着午饭进来时徐靖之已经离开,裴楷之坐在床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商遥把托盘放下,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眨眼:“今天给你做了枸杞鲫鱼汤。”还特意强调,“鱼刺被我剔干净了,你放心喝。”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商遥知道他在吃醋,吃她和陈皓的醋,只因他身体状况不允许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便硬生生压抑住心头那冲天的醋意。商遥想到这里顿觉好笑,又补充道:“今天做的时候没掌握好火候,要是不好喝,不准嫌弃哦。”
    “哪敢!”他把她圈进怀里,一本正经道,“夫人辛苦了。”
    “当然辛苦。”商遥伸出一双白嫩的手,“刚才在厨房还烫到手了。”
    裴楷之:“我看看。”手背上确实有一处发红,他吹了吹,捉到唇边吻了吻,“早就说不要让你做了。现在又做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故是想让我心疼吗?”
    商遥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那你心疼吗?”
    裴楷之笑道:“以后不用做了。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商遥眼睛亮起:“有徐大神医给你用药,还有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恢复得快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想狸奴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随时。”
    “你跟徐靖之商量好了吗?”
    “嗯。”
    商遥满意地点头:“不说这个了,先把汤喝了,要不然一会儿凉了。”
    裴楷之点头:“好。”
    商遥转身端过来鱼汤,拿勺子搅动了下:“还用我喂吗?”
    裴楷之想都不想答:“要。”
    商遥:“……”他不是习惯依赖别人的性子,坚持要她喂恐怕是因为她曾喂过陈皓,长安侯吃起醋来还是蛮可爱的。
    用过午膳,商遥拉着裴楷之直奔布庄,因为当时逃得仓促,她只带了两套衣衫,离开陈宫后又一心记挂着裴楷之,自然也没心情给自己购置衣物。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两套衣衫有点换不过来,便寻思着再做几套夏衫。
    商遥到了布庄,满目琳琅的丝绸锦缎,她挑得眼花缭乱,不过无妨,她有大把的时间消磨,这看看那看看,问问这个又问问那个,问着问着就想起了当初在蓉城,肖铮给她定做衣服,挑选布料时那叫一个简单粗暴:要最贵的。
    最贵的不见得穿上就好看,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想到这里又腹诽:一定是肖铮给她选的布料不好看,没有迷倒陈皓,进而导致刺杀的失败。
    打住打住,怎么想起肖铮来了?
    商遥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挑出五种布料抱到裴楷之面前征求他的意见:“你看哪个好看些?”
    裴楷之一眼看过去,他这种自小在贵族门庭里长大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上等,寻常的锦缎哪入得了眼?将就只能将就了,于是含笑道:“你若喜欢就每样来一套,反正穿什么都好看。”
    商遥乐了:“那就每样做一套。”
    从布庄里走出来,幽静的街头两侧笔直的杨树蔚然成阴,商遥怔怔出着神。
    裴楷之踱着步子慢慢走过来:“在想什么?”
    商遥顿了片刻说:“突然想起肖铮来了。他还留在陈宫中,也不知道他跟陈皓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处心积虑地要杀他。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裴楷之笃定道:“他会成功。”
    “为什么这么笃定?”
    裴楷之说:“因为有我帮他。”
    商遥抱住他的胳膊:“怎么帮?”
    “大魏灭陈的那一天,就是肖铮刺杀的好机会。”
    囯与囯时间互相攻伐并不稀奇,以魏国现在的势头,只要发挥稳定,统一天下只是早晚的事。更何况陈皓那样不作为,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商遥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肖铮刺杀陈皓成功后会不会又要来杀我?”
    裴楷之弹了下她的脑门,“我是有多蠢?怎么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伤害你?”
    商遥轻哼:“肖铮聪明狡猾,身手还好,你又不能天天陪着我,百密终有一疏啊。”
    裴楷之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一笑:“依我看,肖铮是个极有意思的人,他大可以杀了普华居士的,但他宁愿自己冒险进宫也不愿意对普华居士动手,就因为老先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他会掳走你也只是因为认定你是黛妃而已。所以才会舍近求远掳走你,这跟他不杀普华居士的心态如出一辙。一个冒死也要刺杀成陈帝的人,足可见他对陈帝的恨,这么深的恨却因为一个普华居士而轻易放弃了让陈帝毒发身亡的机会,一个人心里的善念战胜了恨意,我的商商这么好,他为什么要揪着你不放?”
    商遥吃了一惊:“他有那么好?那他还杀了左寻使,右寻使也因为他被斩首,还有那些因为护驾不利的侍卫以及宫人也被他连累,虽然没死,但也受到了牵连。这怎么解释?”
    “陈囯的左右寻使死了百姓拍手称快,肖铮是间接为民除害呢,至于你所说的宫妃和侍卫……你也在陈宫里呆过一段时日,明明表面上没做错什么,还不是无端招来横祸吗?也许他认为杀了陈帝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解脱。”
    商遥不满:“你怎么帮着他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别的事我不确定,单从对待普华居士的态度来看,肖铮绝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那我半路逃走的时候有一位老大爷出手帮我,他还把人给杀了!”
    “肖铮完全没必要杀他,会杀他也许另有隐情呢?”
    “什么隐情?”商遥一顿,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她记得那里十分荒凉,老大爷驾着出现时她还感到了一丝意外,但因为急着躲开肖铮也并未深想。难道那位老大爷真的有什么不良企图吗?糟糕,她竟然没有半点察觉。肖铮是个老江湖,难道他发现了?
    好吧,他说得有理有据,商遥不服不行。可是他胳膊肘这么往外拐地洗白肖铮令她颇为不快,咬牙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袒护他了,你跟他根本就是一类人!”
    裴楷之一愣:“哪类人?”
    “演技派啊。”商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肖铮明明很憎恶陈皓,偏偏在陈皓面前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他还讨厌我,可每次面对我都是一副温文儒雅谦虚有礼的模样,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娘娘。从某种方面来说,你和他立场是一致的。”说到这里,话锋又是一转,“还有你不也曾把我当做黛妃吗?在凉囯时不仅把凉王骗得团团转,还把我当傻子一样利用,臣书读得少,臣曾做过盗墓贼……这些话都是你说的!”
    商遥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甩开他的手走到树下。
    这旧帐翻起来真是要命,她气势汹汹的。这个节骨眼任你再能说会道也没用,唯有乖乖认错。裴楷之沉默了一下,诚恳道:“是我的错。我要知道我会这么爱你,不仅不会利用你,还要像从陈宫把你带出来一样把你从凉囯带出来,和你双宿双飞。”
    商遥猝不及防被表了白,汹汹的气势顿时萎靡不振,他多有城府的人呀,简简单单几句话不仅表了白,还顺带提醒了她发生在陈囯的种种。商遥态度彻底软化,却仍故作矜持地说了句:“知错就好。”这丝矜持在她察觉脖子有些痒抬手要抓时发现手背上好多黑色的小虫子时彻底破功。
    裴楷之及时发现了异常,拉着她离开树下。商遥一边甩着手一边指着脖颈:“你别用手,要用嘴吹。”她倒不是怕,而是这些小黑虫太脆弱,她一巴掌就能拍死一片,可关键是虫子的尸体和分泌物会留在身上,那就恶心了。
    “你确定”
    后来她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裴楷之从善如流地用嘴把虫子吹掉,但她发现她更痒了,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裴楷之忽然道:“别动,头发上还有。”
    商遥十分听话,裴楷之从身后转到她前面来,挑起她一撮头发,专心地寻找虫子,“这么多虫子,谁让你站到树下的。”
    商遥说:“你就别占了便宜还卖乖了。”
    裴楷之笑道:“我占什么便宜了?”
    商遥说:“这么光明正大亲近我的机会,难道不是占便宜吗?”
    裴楷之一顿:“这就是占便宜了?”
    商遥:“嗯哼。”
    他放下手来:“走,我们回去。”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占便宜。”
    商遥:“……”
    ☆、亲密无间
    翌日,三人启程回永安。
    近乡情更怯这句话的意思商遥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
    临进家门前,商遥对裴楷之说:“我失踪了好几个月,你父母会怎么想?说实话的话,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不清不白的,不允许我嫁给你?可不说实话的话,又该怎么解释我失踪的事?我们的婚礼没有如期举行,他们一定感到很没面子吧。”
    裴楷之有些不明白她眼里隐隐透出的期待是什么情况,略微思索了下反问:“我为国事出使陈囯,主动推迟婚期,皇帝还赞我一句深明大义呢,为我裴家长了不少脸,我爹娘怎么会觉得没面子?”
    商遥哦了一声:“也是。那我失踪的事呢?”
    “失踪又非你所愿。而且你有不清不白吗?”
    “没有啊。”
    “那不就是了。”
    商遥挺佩服:“你还挺乐观的哦。”
    “我的乐观是建立在能把这件事摆平的基础上,你的乐观又是源自哪里?”他说着莫名就笑了,“盲目的乐观吗?”
    商遥瞪他一眼,忍俊不禁:“我的乐观源自于你的乐观啊。”又道,“那一会拜见你父母的时候我就负责貌美如花扮弱装可怜,不用装,我本来就是弱势的一方,剩下的全交给你了。”
    裴楷之点头:“没问题。”
    商遥脚步轻快地走进去。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裴楷之的丞相老爹和公主老娘几乎没怎么责问两人,反倒是淮阳公主全程拉着商遥嘘寒问暖。
    商遥觉得很惊奇,一度怀疑自己记忆混乱,她被掳之前,淮阳公主对她的态度虽然不错,但也没到这么热络的地步。她不在的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余光里扫了裴楷之一眼,嗯,有他在,她觉得婆媳问题以后都不存在了。她像捡到宝一样偷偷乐了。
    裴楷之以眼神询问:笑什么?
    事实上从商遥莫名失踪的第一天起,裴楷之第一反应不是商遥出了意外,就因为她失踪前曾问他:“如果我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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