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爹娘呢?弟妹呢?他们怎么样了?”桃花只觉得心里郁气大减,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又连连追问。
    她当初是自卖进府的,也就是说她如今是王府的人,与萧家再无任何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应该与萧家再有什么牵扯的,因而她只能私下里让小丫头小小的打听一下。
    荀煜见她对萧家人这么关心,心里觉得有些酸酸的,虽然知道是人之常情,可是还是忍不住吃味。他的姑娘,如今竟要分出一半去。
    他这么想,而京里的萧家父母也是想起来心里就发酸,养得乖乖巧巧的姑娘,长大了竟变成其他人的了,说起来都是泪。
    荀煜看她欢喜,便把萧家人的事仔细给她说了。
    ☆、第114章
    荀煜到曲江来明面上是为了押解罪人进京,但是最主要的目的却是带桃花回去,因此得了桃花与他一起离开的准话,便开始着手准备回京了。
    桃花当初来曲江不过就几个包袱就来了,回去收拾东西,却有些头疼。不说赵硕给她增增添添的东西,就说长公主打京城送来的东西,收拾了两间屋子做库房都放不下,什么花瓶摆件,各式屏风这种大件的东西就有半个屋子,还有什么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的各种布匹,还有许多的小件之类的,零零碎碎的摆了两个屋子。
    拿着单子一一清点库房里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都是难得的精品,都要跟着带回京城的。
    荀煜随手拿着一个琉璃镶玉的杯子看,琢磨着有点像上次琉璃国进贡送来的一套琉璃四盏杯,见桃花苦恼,便道:“这些东西,捡些能用的带回去就是了,其他的扔了便是,回去难道还会缺了这些东西不成?”
    这两屋子的东西,他与长公主各占了一半的功劳,当初知道自家姑娘有了身子,激动之下便让人送了这么一堆东西来,吃的用的看的都有,如今运回去,却也苦恼。
    桃花道:“我知道爹爹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终归是您与娘的一番心意,我哪能这么丢掉啊?”既然都叫了荀煜一声爹,叫长公主一声娘也没有什么了。
    荀煜心里熨帖,道:“那就收拾了,找几个靠谱的看着慢慢的运回去。”反正回去,这些东西也用不上。
    桃花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正清点着东西,外边一个小丫头进来福了一礼道:“姑娘,应夫人过来了。”应她所求,院子里外的丫头都不再唤她姨娘,而是叫一声姑娘了。
    “云姐姐来了!”桃花目光落在荀煜身上,荀煜笑道:“你过去招待她吧。”
    桃花点头,男女有别,荀煜也不好出去,她便道:“馒头也该醒了,爹爹去看看他吧。”
    出了库房,拍了拍身上并没有多少的灰尘,桃花掀了帘子进屋,未语先含了三分笑,嗔道:“云姐姐可有好几日没到我这儿来了!”
    屋里云蓁抱着宝儿坐在椅子上,见她进来起身道:“我这不是知道你这几日不得闲,不好前来打搅你不是?你倒是怪上我了。”
    桃花没有走近,道:“我这身儿有些脏了,云姐姐稍等片刻,容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云蓁自然没有不应了,脸上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她心里是有些诧异的,几日不见,再见桃花,却觉得对方有些不同了,但是就是不知道是哪不同了。
    桃花换了身葱青色的褙子,下边则是素白色的绣红色梅花的百褶裙,乌发如云,只戴了一支赤金吐珠琉璃钗,一张小脸带着让人舒心的笑。
    气质!
    云蓁脑海里冒出这两个字来,是的,是气质,以前的桃花虽然也不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但总归和那些经过大家教养的姑娘不同,有些地方总是短了些。可是如今的她,容颜焕发,腰肢细细的,婀娜多姿,却自有一股子清华之气,端了一副从容之态,落落大方,让人看着就觉得打心眼里喜欢。
    “几日不见,你变了许多啊。”两人坐下,云蓁忍不住叹。
    桃花笑,珠玉伸手给她倒了杯茶,她吃了一口,道:“这人,总归是会变的。”
    “这倒也是。”怀里的宝儿扯着她脖子项圈上的宝石,她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再做乱了,嘴上说道:“今儿崎缘寺主持开堂讲经,我来是想邀你和我一同前去。”
    说着,她顾及桃花不是曲江人,对这崎缘寺怕是不怎么了解,便与她解释道:“崎缘寺是打开国便建立了的,算来也有三百年的历史的,它的主持德高望重,佛法高深,轻易不会开堂讲经,这次讲经也不过是为了这次大灾里边死去的百姓祈福。它里边求的符也极为有灵,姻缘符,平安符,及第符……可都是求都求不来的。”
    桃花便问:“真那么灵?”
    云蓁就笑:“我还能骗你不成?”
    桃花心里倒是琢磨上来,三夫人早产,生下一个病殃殃的儿子,虽说是养住了,可是三天两头的就生病,人家健健康康的孩子夭折的都多,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长不长得到。桃花想着,这崎缘寺的符既然这么灵,便想给这孩子求一道护人身体安康的符。
    程嬷嬷见她动心,就道:“姑娘去便是,我们过几日就要离开曲江,日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云蓁却是惊讶了:“你要走?”
    “等会儿与你说,我去梳个头!”衣裳倒是不用换了,只是她的头发不过是随便挽了,哪能出门啊,又解了头发重梳了一个百合髻,戴了一对紫水晶发钗。
    程嬷嬷早让丫头备好了车,把去寺院要准备的东西都备好,在送她出门的路上一路絮絮叨叨的:“……姑娘便放心去吧,小少爷那儿有我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您就放心玩吧。”
    桃花道:“辛苦嬷嬷了!”
    待二人上了马车,却见徐庶也跟在了马车边。
    “主子说了,让我好好的保护您,别让没长眼睛的把您冲撞了。”
    “爹爹就是瞎操心!”马车咕噜噜的转开始往前走,桃花说了一句。
    出门怎么也不能把宝儿带着,也是留在了府里,云蓁难得这么清闲下来。
    伸手倒了两杯茶,她笑:“荀提督这是担心你了。”
    桃花就对她笑,云蓁还记得刚儿程嬷嬷的话,便问:“你要走?回京城?”
    桃花笑意微敛,点了点头:“我随着爹爹回京里去。”
    云蓁看着她,问:“那赵将军呢?”她听应珏说近来赵硕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桃花故作轻松的道:“他还有公务在身,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不用多说,云蓁便有些明白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道:“待你回了京城,我一个人倒是无聊了。”
    桃花拉着她的手道:“云姐姐你放心吧,我到了京城会给你写信的。”
    两人说着话,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外的崎缘寺。崎缘寺主持了空大师难得讲经,前来烧香听经之人络绎不绝,山脚热闹极了,多是卖香烛的,也有卖吃食的。
    马车停在石梯这儿,二人戴了帷帽下车,见此热闹场景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丫头婆子簇拥着二人,把她们护在中间,以防被他人冲撞了。
    她们来的时候讲经还没开始,不过大堂里边已经坐满了人,婆子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当的地方让她们坐下。
    “呼!”
    桃花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好奇的在四周打量着。
    这个大堂很大,完全能够容纳上千人,在中间蒲团上坐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和尚,四周围了三层和尚,手里都拿了一个木鱼。
    虽然人多,可是大约是气氛太过肃然,却没有什么喧哗声。
    “阿弥陀佛!”
    了空大师道了一句佛号,一手拿着念珠拨弄着,一手敲打木鱼,嘴里念起了佛经。
    这像是一个信号,他周围的和尚也接着敲响了木鱼,佛经渺渺。
    了空大师垂着眼皮,神色是一种大慈大悲的慈悯,佛音在大堂里边回响,只让人仿佛脱身于天地,无处不是佛音。
    这一唱便是一刻钟,佛音停下,了空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合眼开始诵经。
    桃花本不是特别信佛的,可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心里也免不了升起了几分敬畏之心。
    这一诵经便是一个时辰,待散会之时,桃花见着好几位妇人神色悲悯,眼含热泪,端的是一副感动的模样,显然是极为信佛的。
    云蓁见她目光,随着看见一个妇人,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来。
    “莫看有人人模人样,不过是亏心事做多了,怕有鬼来找她算账了。”
    她说的却是做那涕泪模样,神色憔悴的一个老妇人,这老妇人在曲江也是极有名气的,却不是什么好名声。这老妇人最爱磋磨儿媳,她家的大媳妇,便是受她磋磨,生生的掉了一个成型的难胎,再难有孕。而后她又打着七出之一无子这一条,强着给她大儿子纳了两房妾。
    她这大儿却是痴情的,与妻子琴瑟和鸣,虽是无奈纳了妾,却是连那妾室房门都没进。不过,最后还是和那两位妾室圆了房,他那妻子自从滑胎之后身体本就不好,再闻此噩耗,身体顿时就垮了,只留了一句“君负我良多”,吐了这大儿满身热血,便撒手人寰。而在她大儿媳死后没多久,她大儿一次饮酒过多,竟是坠江而亡,顿时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别见她可怜,却是个闹妖的老婆子!”云蓁不喜欢她,只因她那死去的大儿媳便是自个儿的手帕交。
    云蓁吸了口气,揽了桃花的手臂,道:“不说这些话了,你不是要去求符吗?我们先去添了香油钱再去。”
    两人又去各添了二十两的香油钱,再去求了符,桃花想着赵硕,心里一动,多求了一道平安符。
    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天边一层黄昏橘色,薄薄的一层云彩染了颜色,映得天边都是橘色的。
    桃花与云蓁告辞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风廊院,自从那日两人谈开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赵硕。她清楚,对方在躲她,不过这样也好,二人这是真的再没有什么牵扯了。
    直到桃花走的那天,赵硕也没露面,桃花只觉得心里酸涩,双眼发热,却还保持着面上的微笑。
    “今日一别,也不知你我何时能再见!”云蓁眼里也忍不住带了两分潮湿的泪意,握了桃花的手道:“我会给妹子你写信的。”
    桃花就笑,道:“姐姐且放心,你与应大人也不可能永远待在曲江,等应大人回京,你我不是又能相见了么?”
    云蓁也不是个愁伤的性子,这么一说便做了开朗的模样,笑道:“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大好了。”又把一旁奶娘怀里的宝儿抱了过来,宝儿已经四个月大了,小胳膊小腿很是有力,白白嫩嫩的。
    “应珏已经给宝儿取了名字,叫朗诣,望他以后能成为一个豁达之人。”如今他们不在京城,只去了信让应家把宝儿添进族谱里,应朗诣。
    桃花伸手摸了摸宝儿的脸,被他抓住了手,哇哇的叫着。
    “桃花,我们该走了,等会儿晚了就耽搁出发的时辰了。”荀煜过来说。
    桃花应了,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哽咽的道:“云姐姐,你保重。”
    她的目光在空旷旷的大门扫了一眼,还是没有看见想看的人,心里有些苦涩,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来,给了云蓁,道:“云姐姐,这平安符,是那日我为赵硕求的,劳你帮我带给他了。”
    云蓁见她神色黯淡,便道:“妹妹放心,我定会亲手交给赵将军的。”
    桃花向她颔首,又对应珏道:“应大人,就此别过了。”
    夫妻二人道:“保重。”
    扶着丫头的手桃花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上,她突然又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顿时热泪如潮,泪珠翻涌,啪嗒啪嗒的掉在马车上。她捂着嘴,防止呜咽出声,进了马车里边。
    赵硕,一别两宽,你我各自欢喜,再无牵扯。
    大门后边,赵硕靠着大门,听到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原本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转身跑了出去。
    “赵将军……”云蓁看着他有几分诧异,道:“桃花已经走了。”
    “我知道。”
    他面无表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直都在这儿啊。
    云蓁拿出刚才桃花让她转交的平安符,道:“这是前几日桃花去崎缘寺求来的平安符,说是给您的。”
    赵硕一愣,接过平安符,忍不住觉得双眼一烫。
    他突然后悔了,为什么怕这日的离开,就一直避之不及,他分明,是舍不得,为什么不抓紧时间与她相处了,为什么不珍惜最后的几日时光了?就因为,他怕,怕自己舍不得,舍不得。
    马车里,桃花捂着唇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道:“嬷嬷,你看见了吗,赵硕他过来送我了。”
    他穿着的衣服是自己一针一线给他做的,天青色的衣料子,她还在底下滚了边,一眼她就看出了门背后那截衣角的主人。
    “嬷嬷,这次是真的结束了,我与他之间,再无关系了。”
    他们之前分明是那么亲密的人,可是感情,又算什么了?
    “哇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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