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同在一个屋檐底下,下人们已经将话都传到了这个份上,暂且不说身子本就弱大福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就说永和宫这头,德妃便也是被彻底激怒了,非但没有一丝半点那话中所说的‘化干戈为玉帛’之意,反而接连摔了好几个茶盏,闹得整个儿永和宫上下的气压一低再低,显然一片风雨欲来之相——
    “乌拉那拉氏舒兰,好,她果然是个好的,给本宫泼了一身脏水就算了,瞒着本宫上蹿下跳也罢了,居然还敢将心思打到老十四身上,她这是想要做什么,还有胤禛他又想要做什么?当真是孝义都不顾了,要翻了天了?”
    “主子您息怒……”
    “息什么息,当真以为有了个儿子傍身就无人敢动她了不成,叫她给本宫滚过来!”
    德妃虽说这么多年间也总少不了憋屈气闷的时候,可是随着她一步步爬上一宫主位的位子,随着她皇子皇女的一个接一个的生,随着她帮着襄理宫务手握实权,随着身份越发的水涨船高,寻常人便是不巴着她捧着她也决计没有这样敢一门心思跟她作对的,如此,就像她话中所说的,再是算得到舒兰不是个善茬儿,算得出这也是个表面功夫做得足私下里半点不手软的,也总是没料到对方的胆子会大到敢直接将手伸到她的心头肉之上,自是刚听到消息就觉得气血冲顶,压根不等苏嬷嬷将话说完就打断了个全,只从牙齿缝里抛下了这么一句……
    舒兰深知德妃的性子,当然知道这算是触到了对方的逆鳞,少不得要关起门来闹上一场,是以,倒也是来得飞快,只是比起德妃那暴怒得几乎扭曲了的面容,她显然要平静得多。
    “儿媳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
    “安?安什么安?!”
    看着面前这张脸,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就如此,德妃只觉得对方非但没有意料之中的惴惴,竟是还要比平日里来得笑意更浓,若不是多年来的修养已经形成了习惯,她几乎就要恨得直接上前撕烂了这张脸了,这般之下,自是舒兰前脚话音才落,她就柳眉倒竖的直接发作了起来。
    “乌拉那拉氏,你倒是端得一手的好本事,你去外头听听,瞧瞧你做的好事,为媳不孝为嫂不慈,究竟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们乌拉那拉家也果真是好样的,大的没规矩小的更没规矩,便是真的以为生下了皇长孙这天下就跟着你们姓了?!”
    “嗯?额娘您这话儿媳怎么听不懂半句?”
    瞧着德妃非但不叫起反倒是踩着花盆底高高在上训斥出声的模样儿,以及听着这话中几乎直指着她没有家教,将自家阿玛也连带着挤兑了一通的话,舒兰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心知今个儿怕是还有得磨,便是一边回话一边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而后也不等德妃瞪大了眼睛抓着这一点发作,就垂着眼眸慢条斯理的抛下一句——
    “儿媳自打生产之后这身子就一直没能恢复得过来,皇玛嬷让龚太医隔不了两天就过来瞧一瞧脉,说起来龚太医也是个医术如神的,若是到时候被瞧出来体内寒气入侵,让女官一瞧膝上又有青紫,怕是转头就要传到皇玛嬷那儿去了,便是儿媳逾越一回,多谢额娘体恤了。”
    “你!”
    “而接着额娘的话说回来,我们乌拉那拉家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可为人行事一向恪守本分,亦是多得了皇阿玛看重才让我阿玛在前朝能说得上几句话,连带着我也是得蒙圣恩方能嫁入皇家,便是进宫之前我阿玛就多有教导不该说的不该,不该搀和的不要搀和,所以按理来说儿媳原不应该接这般话茬儿,不过您既然提起来了儿媳却也没得装傻充愣的理儿,听着底下人传来的消息,眼下里似乎到处都在说额娘您仁慈宽厚格外爱重咱们那拉家,连带着儿媳也跟着沾了光,如此,您这样生气总不能是因着儿媳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谢恩吧?”
    德妃一直知道舒兰不是个省油的灯,比如你让她事事依着规矩不能一人独大,她转头就能提溜着宋李二人立规矩,主母姿态摆得足且还拿捏了内务大权;你趁着格格侍妾有孕插上一脚,她就顺水推舟的阴你一回,让你面子里子都丢个干净;你想要趁着她生产坐月子的时候泼她脏水,她月子还没出就能迎头反击弄得你一身骚,直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没了办法只能用流言伤人,却不料对方手腕更高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打了你个措手不及不说,居然连反击的地儿都找不到……
    这一桩桩下来,德妃也算是见识到了舒兰的厉害,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她一把撕开平日里的温和模样儿,想要以长辈之尊来压人来给对方点教训,却不料其搬出了更大一尊大佛直接反击了回来,噎得向来嘴皮子利索的她一时之间竟是憋不出半个字,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神色自若的落了座。
    “还是说儿媳想错了那些个流言也传错了,额娘是因着此言有虚,非但不是跟皇阿玛一般看重咱们那拉家,还心里头觉得碍眼所以才生气的?”
    “你……”
    “放肆!四福晋,您怎么可以这样跟主子说话!”
    “哦?我怎么说话了?”
    按着眼下里的情形来说,舒兰似乎是稳稳的占了上风让德妃有苦说不出,可是将她逼到了只能用中下之策的局面,甚至不这样做就会连带着上上下下一帮子倒霉,却已然是触到了她的怒点,更不用说对方最原本的意思是想要染指弘晖,如此,若是德妃还稳得住明面上保持着平和,她为着长远的看可能勉强也就端住了,反过来说既然对方都这样不管不顾的发难了,她自然也不必再逆来顺受的维持什么笑脸,便是只见她挑了挑眉毛,脸上尽是毫不掩藏的讽刺——
    “苏嬷嬷,虽说你平日里伺候额娘,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的总是要给你点颜面,可我这顺着额娘的话说得好好的你突然来上这么一句,究竟是你放肆还是我放肆?额娘一向宽厚温和,你可别是因着这个就奴大欺主,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记得了吧?”
    “奴才……”
    “你,反了,当真是反了天了!”
    德妃虽不是出身什么高门大户,可十几岁就入宫当宫女再一路扶摇直上,算起来也在紫禁城里过了二十多个年头,话带机锋你来我往她信手拈来,笑里藏刀尔虞我诈她也不弱,可是这挑破了所有窗户纸将话全都放到明面上来说,她却是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全然没有想到舒兰会这样大胆,便是直到苏嬷嬷被对方半点不客气的堵了回来之后才缓过神来,可她这里怒上添怒刚想要说上些什么,却是不料舒兰反应更快——
    “呵,我反了天了?”
    舒兰确实脾气性子都是比较温和不尖锐,可这也是在没有打破她的原则没有触到她的逆鳞的前提之上,比如眼下里,就只见她上位者气场全开的盯着德妃冷哼一声。
    “我如何反了天了?是因着进宫的时候没能对您言听计从伏小做低,夺了那原本就不属于您的内务?或是因着您想泼我脏水,却不料棋差一招反受其害?还是说就准您算计我们母子,就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了?”
    “你……”
    “你尽长者之慈我自遵人媳之孝,可反之我一而再再而三碍着爷的面子对您手下留情,您还这样死咬着不放,便也只能各凭本事了,如此,您又有什么好恼羞成怒的?”
    “你!”
    德妃虽说年龄长资历深,于妃嫔之中也算是手腕不赖,可也架不住舒兰是个重生而来,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更有阅历的主儿,当皇子福晋的时候里要应付不省心的侧室格格,外要周旋各怀鬼胎的兄弟妯娌,当皇后的时候上要操心整个儿三宫六院的大小琐事,下又要打压或拉拢各家宗室命妇和朝臣内眷,那些个心思成算暂且不说,只在这说话的技巧上就已经甩了德妃老大一截儿,便是字字句句噎得德妃的气势一落再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即便你怨本宫恨本宫,那也是你我之间的龃龉,你又为何一定要扯到老十四身上去,还是说这是胤禛的主意,你夫妻二人的心肠怎就恶毒到了这份上?硬要到不死不休你才满意了?”
    “哈,我们恶毒?”
    按照舒兰平日里的性子,德妃既然知道了前去无路知道示弱,她原就应该顺着梯子往下爬揭过这一茬儿算了,可是听着这恶人先告状的话,想着对方前世今生的种种小动作,却是只觉得怒极反笑,而她也确实是笑出了声——
    “既然您知道私下里的龃龉不应该牵扯过多,那怎么就因着跟孝懿皇后不对付而迁怒了爷,再又迁怒到了我,连带着连弘晖都不放过?等到现下里已然撕破了脸皮再说上这么一句,您不觉得为时过晚了么?再者,又究竟是谁想要不死不休,是谁不肯放过谁?”
    “你简直……”
    德妃本也不是被舒兰说得良心发现才抛出这么一句,不过是知道那舒云若是一直单蠢能够为她所用就罢了,可一旦哪天脑子开了窍帮着娘家在胤祯耳边吹起枕头风,到时候胤祯出宫建府她不可能上上下下事事都管得到,便等于是上赶着送了对方一个天大的软肋,说不定还会闹得母子连心,如此,权衡轻重之下才忍着性子勉强低了低头,可面前这个若是上一世的舒兰或许她也就得逞了,偏偏舒兰是重生而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对她膈应得到了极限,便是字字锋芒的反倒挑了个明白,激得她越发的恼羞成怒,脑子一热的竟是直接扬起了手想给对方一巴掌,只是还没等她将心中的愤恨集聚于手上打过去,却又只见舒兰不怒反笑的出了声——
    “我若是您便不会做这样的蠢事,这紫禁城里头可是个没有秘密的地儿,要是被人瞧见我脸上带着掌印,您的处境就怕是要更为堪忧了。”
    “混账,你……”
    “主子,四爷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候什么候,让他给本宫……”
    “您方才问我为什么要将十四弟也给扯进来,现下里不是已经得了最好的解释了么?您偏疼十四弟对我们爷的孝心便是视若无睹,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这出嫁从夫以夫为天我瞧着自然心里头不痛快,所以,您怎么针对咱们爷怎么让咱们爷心里不痛快,我便是打算怎么在十四弟身上找补回来,您可明白了?”
    舒兰知道胤禛此番前来决计是为了自己,心中稍稍暖了一暖的同时,对德妃也忍不住越发的厌恶,便是在对方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滚’字尚未抛出来之前,抢先一步的抢过了话头——
    “当然,或许您会说十四弟实属无辜,可无辜又如何?咱们爷就不无辜了?我就不无辜了?弘晖就不无辜了?只能说有了您这位额娘是福也是命,谁都知道打蛇打七寸,您既要与我相争相斗不死不休他便注定了要成为牺牲品,毕竟这不说旁的,但凡您从一开始就对咱们爷多几分真心多几分体恤,我便是再是被您算计,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也总是要多一点顾忌,决计不敢跟您这样撕破脸皮,是以,与其您亲自上阵发难于我,倒不如这样反其道而行,说不定到时候我就进退两难,只能来跟您磕头请罪了。”
    “你……”
    “话已至此,儿媳该说的已经尽数说完,便是主意都给您出好了,也就不杵在这儿碍您的眼了,儿媳告退。”
    第50章 驭夫有道温情多
    看着说完就直接福身走人的舒兰,德妃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几乎憋屈的直接背过气去,只觉得对方这番话说得既诛心又恶心,她不愿意承认胤祯的无妄之灾都是由自己而起,当然也不愿意依着对方话里所说的去讨好胤禛,便是只能靠在软榻上干等着眼摸着胸口顺气,而另一头出了永和宫,这么发作了一通的舒兰却是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着立在不远处穿着大朝服,显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赶了过来的胤禛,更是一扫方才的不豫笑得很是亲近——
    “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舒兰之所以敢出手反击,且弄得这样一丝余地都不留,其中固然是有被激怒了的成分,可同时却也不可能没有胤禛的点头,对于胤禛来说,为人子他可以不在乎自家额娘对自己冷淡疏远,可以不在乎自家额娘平时的一些小心思,可为人夫为人父却是怎么都受不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和陷害,更别说是因着他对其还抱有着一丝天真的希望才会让对方得计,又恼怒又失望这般两两相加之下,他自然就干脆撒开了手……
    而瞧着近日里宫中的动静,以及出于对德妃的了解,胤禛亦是知道少不了要闹腾上一番,便是下了朝回来一听到舒兰被宣去了永和宫,就有些提起了心,只是跑来一看见着舒兰非但一副没受什么委屈的模样儿,还一脸笑吟吟的,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便是略带别扭的拖上自家儿子来顶包。
    “这刚回到院子里就听李嬷嬷说弘晖哭闹不止,怎么哄都哄不住,仔细一问原来是你被额娘宣到了永和宫,估摸着这小子是母子连心怕是受什么委屈,着实叫我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弘晖哭闹不停?这么小的孩子一不留神就容易哭坏嗓子,您……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瞧瞧!”
    “平日里瞧着你那样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一说到儿子就慌了手脚,弘晖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也是上心上眼的心疼着,若不是上下打点好了我又怎么腾得出身过来走上一趟?”
    看着舒兰一副儿子大过天,有了儿子就旁的什么都不顾了,竟是准备撇开自己就直接而去的模样儿,胤禛打心底里的觉得既吃味又无奈——
    “仔细着点,踩着这么高的花盆底也不怕摔了。”一边嘀咕着一边拖住舒兰的手,等对方稳住了身子之后才又接起话头,“说起来那小子也是聪慧得成了精了,嬷嬷奶娘宫女哄了又哄愣是不消停,可我一说过来找你他就立马不哭了,等你这会儿回去,怕是已经哄着睡下了。”
    “您怎么现在也喜欢说话大喘气了?没得又让您逮着机会打趣我了。”
    听着宝贝儿子没事且已经被哄下了,舒兰便是大松了一口气转头嗔了胤禛一句,做了这么久夫妻,胤禛当然知道自家福晋皮薄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又笑着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只是同时却也未松开紧握着对方的手,就这样掩在宽大的袖子底下一路牵了回去,而就在快到自家院子,舒兰也以为胤禛不会再说什么了的时候,却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喟叹。
    “我知道你的心思,毕竟这世上不疼惜亲生儿子的总是少数。”
    “呃?”
    胤禛和德妃之间其实早存了隔阂,毕竟再是胤禛抱有希望且奢望母爱,也总架不住那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那帮着旁人算计自己的行举,便是一来瞧着德妃这算计了自己算计了自家福晋不够还将算盘打到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倍感打击深觉死心,二来看着舒兰这样疼惜弘晖,这样以弘晖事事为先,甚至有的时候明摆着忽略了他,对比之下忍不住有些感触……
    而对于舒兰而言,虽然也知道胤禛和德妃二人名为母子实际上却没有半点母子的缘分,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生,顶了天胤禛也就只对她说尽心尽力就好,这般带着失落的感叹当真是别开生面的头一遭,心中不由得也生出了怜意,难得的没有一回院子就直奔弘晖而去,而是关起门来宽慰起了对方。
    “爷,我知道您心里头不好受,说句您不相信的我也很是感同身受,我额娘去得早,阿玛又忙于前朝不可能总是守着咱们兄妹几人,加上府务也不能没人料理,便是没隔多久夫人就进了门,虽说她并未亏待过我们兄妹几个,可感情上总是隔了一层,有些小女儿家的私心话体己话也是除了额娘留下的陪嫁嬷嬷无人可说无人可诉,如此,您先前总说我有什么就爱埋在心里头,其实着实不是与您见外,而是多年来的习惯。”
    胤禛没有接话,舒兰也不以为意只继续自顾自的往下说——
    “或许是出嫁之前与阿玛说了番父女俩的贴心话,也或许是女子本就与男子不同,进了紫禁城成了您的福晋,初初的时候我也有些不适应,只觉得这里头无论什么人说话都藏着层别的意思打着点别的算盘,你来我往的着实是累得慌,而与我同一阵线,横竖都不会害我的您自然让我觉得分外亲切,时间一长,或许也是自己个儿当了妻子当了当家主母,要思忖要打点的事儿太多,便也就回了味儿,没了以前那股子以父为天看着二妹有额娘疼惜眼热得不行的傻劲儿,人总会有自己的生活,现下里我有您,有晖儿便是已然觉得格外满足,您亦是如此,左右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在您身边,与您一条心一道气儿,这般之下,您又何须为了过去而忽略了眼前呢?”
    “你……”
    “阿玛兄弟对我依然重要,可您和晖儿亦是同样的重要,看着阿玛兄弟们受了委屈我会不忿会帮着找补,而您和晖儿若是被人算计了,我也会拼尽我最大的力气来护着你们,这无关其他,而是一家人本就该如此,不是吗?”
    舒兰其实并不算一个十分擅长表达内心的人,甚至因着上一世的记忆犹存,她的性子也早已定了型难以有什么大的转变,可是旁的就算了,偏偏对于胤禛的温情上一世她未曾经历过,便是一直在摸索一直在为着长远为着儿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着努力,而仿佛是印证了那句有付出就有回报的话,在这样的过程中她也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胤禛,一个不只是会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胤禛,一个不只是会事事讲究规矩刻板无情的胤禛,会为了自己着急上火,会别别扭扭的说些温情话,会在关键时候护着她帮着她,在感情上不曾有过什么丰富经验的人往往更容易被触动,如此,哪怕此时的舒兰对胤禛尚未到爱不爱的程度,也对这由二人皆有努力所构造出的这样一个较为温暖的家有了眷恋,便是在这对方难得表露出脆弱的当口儿上,亦是难得的表露出了自己的真心……
    舒兰的声音轻缓却带着莫名的力量,直让胤禛觉得自己那藏在心底里多年的心结竟然好像慢慢解开了,同时也不知道从哪儿涌起了一股热流,从心底里涌上嗓子眼再聚集到了眼底,只叫他赶在这股热流涌出眼眶之前飞快的将舒兰拥用了怀中,大力的抱紧。
    “我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弱女子来护着了,原就应该是我来护着你们娘俩儿,倒是叫你话赶话的抢了先了……”
    “您不是一直在护着咱们娘俩儿么?我虽是个女子不懂得你们爷们儿的事,可眼见着后宫都这样不太平,前朝难道就能消停到哪里去?如此,您既然在外头护着我了,我当然也得在女人堆里护着您了,您说是不是?”
    听着耳边胤禛明明感动又带着别扭的声音,舒兰哪里不知道对方这是又不好意思了,正好她也觉得说完这堆话又被对方抱在怀里脸上有点烧得慌,便是顺着对方的话头飞快的转开了话题——
    “说起来,便是方才在永和宫里我也是这么说的,以前没有弘晖的时候虽也不乏闹心的时候,可顶天也就觉得额娘偏疼十四弟,可眼下里自己当了额娘才觉得……想到她原本的用心和近日里的行举我就觉得堵心,再听着她那话,我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只说若是她一对您不好我就要在十四弟身上找补回来,咳,这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逾越了,可主要也是为了您护着您,您可不能倒打一耙跟我置气。”
    “我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况且你方才都铺垫了那么大一堆,我若是再不领情岂不是又要被弘晖那小子闹了?”
    看着舒兰刚刚说得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胤禛就知道在永和宫里必然不会是什么和气收场,若是放在以前他再是领情再是明白其中因果也少不得会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可听了舒兰刚刚那一通连带着转了心思,却是只觉得对方这幅满是不自在的模样儿实在来得好笑,便是略带安抚的将对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然后又轻轻的拍了一拍,而正当舒兰抬起头来准备再说上什么的时候,不知道是胤禛说什么来什么还是弘晖感觉到了自家额娘的尴尬,没等她张口就只听到门外传来了李嬷嬷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的声音——
    “爷,福晋,小主子又闹腾了!”
    第51章 大招持续放送中
    开解完了胤禛又哄好了弘晖,再打点一下院中琐事,舒兰便是忙活到了差不多用晚膳的时候方才腾出了手,躺在软榻上思忖起了眼下里这桩子事,对于德妃,她虽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撂下了狠话,且知道按着如今的情形和身份而论,对方并不能在明面上多做什么,可同时却也知道这私下里该有的小动作总是不会少,比如身为关键人物又显然脑子少根筋的舒云,便必然是首当其冲要抓在手里的,而不知道是费扬古有所提点还是舒云还不算昏头昏得彻底,没等德妃缓过神来动手,自己个儿就急吼吼的递了牌子,翌日便进了宫直奔舒兰这儿而来——
    “起来吧。”
    舒云虽说身为皇子福晋,不管是从位分还是辈分上都没有直接宣人入宫的理儿,可好在弘晖得太后欢喜,连带着她也在太后面前越发的说得上话,瞧着她怀孕生产乃至坐月子娘家人都没怎么进宫便就格外开了恩,再加上这会儿太子妃和三福晋都将近临盆,二人娘家人皆是往宫中跑得勤快,倒也不算太过惹眼……只是比起神色间明显带着不安的舒云,端坐在主位的舒兰却是显得尤为淡定,甚至明明知道对方心中所想,还明知故问的抛下了一句。
    “这着急上火的要见我,可是家里头有什么事儿?怎么也没瞧见夫人一起,就你一个人?”
    “回大姐,哦不,四福晋的话,家里当然没什么事儿,只是阿玛忙于政务,额娘又有些伤风怕进宫把病气过给了贵人,这才……而我,哎,我,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您身在宫中必然不可能对外头的流言一无所知,您又何必这样明知故问的为难我?”
    舒云虽说心有成算,早早就开始上蹿下跳的为自己谋利益谋前程,可归根究底的却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小丫头,哪里能跟活了两辈子的舒兰比耐心比稳重比手腕,再加上在家中的时候自家阿玛的话说得很是不留情面,便是一急一慌之下哪里还记得什么自家额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恭敬诚心的话,一股脑的就将心中的话给倒了出来。
    “我,我承认我之前确实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也确实是觉着自己哪头都不比您差心里头有些不甘,可这有一句说一句的,我们虽是亲姐妹,我却不像您一般有个身为宗室格格的生身额娘和那拿得出手的外家,便是兄弟们再对我关怀也终归不是一母同胞,不可能像对待您那般掏心窝子,如此,说句难听的,若是我德蒙恩宠有个良缘也就罢了,可万一就寻了个不靠谱的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般之下,大好的机会都已经上赶着放在了我面前,我为自己谋点出路又有什么错?”
    “是,你是没错,我也没说你错了,你此番进宫总不会是想让我意识到曲解了你的意思,给你赔个不是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也知道不该罔顾您的立场胳膊肘往外拐,可眼下里到底也没给您造成什么损失不是?”
    “呵,那照你这么说,若是我有心杀人可又杀人未遂,便算是全然无辜了?”
    舒兰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皇后,平日里有所需有所求找上门的人本就不少,若是但凡人家放低姿态说上一两句话她就松了口,别说那身下的凤座是不是要拱手让人,便是能不能帮衬着胤禛顺利登基都得两说,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对家人总不可能像对外人那般不讲情面,可之前她却也已然给过了舒云机会,甚至事情之所以闹成这幅模样儿对方本就是主导者,如此之下,看着眼前的情形儿她亦是非但没有一丝动容,反倒还觉得嘲讽。
    “还是说,你当真是想给我造成点损失,或是索性害死了我们娘俩儿了,你才觉得自己不算无辜?”
    “不,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是对您有点不服气不错,想让阿玛瞧瞧我并不比您差也不错,甚至有了点歪心思想要踩您一脚碰上自己,这一点我亦是不否认,可是,可是即便如此我却也从未有过什么蓄意谋害您的心思……大姐,阿玛已经跟我将话说明白了,说这事儿他不想管也管不了,若不是当真没了法子我又怎么会硬着头皮舔着脸来求您,我不敢求您前尘旧怨一笔勾销,可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看在咱们乌拉那拉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份上,只盼着您能够拉我一把,往后,往后我必定会重新做人,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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