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若是没有这硬要上赶着来作死的,这戏可还怎么往下唱?
    第24章 今时早不同往日
    “额娘让林嬷嬷来照料李氏?”
    俗话说得先成家再立业,皇家虽然不是特别讲究这一点,可是嫡福晋进了门院子里有了当家主母,阿哥们却到底是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更专注于前朝,再加上这一次大败葛尔丹少不得要论功行赏,老爷子便也有意无意的将胤祺等人j□j了六部形成了一个新的平衡,这样一来,胤禛虽说该上心的事儿依旧上心,明面上却是松快了不少,也就有了功夫关注起了后院——
    “这宫里头每年生下阿哥的格格不知凡几,先前宋氏有孕的时候也不见她有什么闹腾的,偏生她就有一会没一会儿的,太医过来瞧了不是说是正常的胎动么?怎的没两天就闹到额娘那儿去了?”
    “虽说这宫里头万事都讲究规矩二字,可是她头一回有孕特别要紧些也是人之常情,您与我夫妻二人我便也不说什么外道话,先前妃母们话里话外就指着咱们院子里子嗣荒凉,额娘上心些亦是常理不是?”
    舒兰虽不是那什么好心的菩萨,会上赶着去帮她们说好话,可是到底深知分寸进退,比如眼下里,胤禛并不是真的恼了李静琬什么,毕竟十几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谁也不会愿意被旁人拿着子嗣作伐子来戳脊梁骨,总是少不得那腹中的孩子对李静琬高看几眼,说白了,只是因为跟德妃之间的不豫,让他觉得对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越过自家人的行举坏了规矩又弄得面上不好看罢了,是以,舒兰自是了然的不加任何个人色彩,不偏不倚的只是有一句说一句——
    “之前我对额娘是这么说的,眼下里跟您也这么说,后宅之事以及兄弟妯娌间的迎来送往我都没什么好过于谦虚的地儿,横竖都是在家里就学过了的,可是对于这皇家子嗣,我总是不可能像照料嫂子们那会儿只在旁边冷眼瞧着,有个懂内道的人过来帮把手也是好事,毕竟这过不了多久就是皇玛嬷的大寿,还有的是忙的时候,若是弄得忙了这头忽略了那头,岂不是一样没得让人说闲话?”
    “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左右这院子里的事儿总是你拿主意,你有计较便成。”
    德妃这一手虽然放在外头没什么让人说道的地儿,可内里却是有讲究的,若是这人是舒兰上赶着要来的,那德妃称得上是在给自家儿媳妇做脸,可是没等人请就上赶着塞了人过来便就成了打脸,而从小就在深宫中长大的胤禛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便是在听了这一番话极为满意之余也不由得拍了拍舒兰的手背,略带上了安抚——
    “就像你说的,咱们夫妻二人用不着说那些外道话,你这些日子怎么精心上心我都看在眼里,知道你很是有所分寸,而既然有皇玛嬷的事儿当前,你便也用不着太过分心分神,横竖有林嬷嬷照料着出不了什么茬子,而一个格格也没得因着母凭子贵就越过了你去的理儿,切莫累坏了自己个儿。”
    “谢爷的体恤,我记下了。”
    如今胤禛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且刚刚娶了嫡福晋,自然不知道后来的情形,也不可能像后来那般知道在嫡子上头无望将目光转移到了庶子们身上,眼下里他一方面因着受了老爷子和太子党大阿哥党针锋相对的影响,既看重嫡又盼着是嫡长,而另一方面,他对舒兰很是满意,又是个一向注重规矩尊卑的性子,两两相加之下,他自然不会因为李静琬腹中这个称得上是打破了他膝下僵局的孩子,就丢开了这份刻在骨子里的认知,上赶着去打破后院中的平衡,舒兰了然这份心思且看得透这其中的关键,当然也是稳得很,然而另一头的李静琬却显然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这个道理,反倒是因着将近临盆且得了林嬷嬷这个依仗,再度闹腾了起来——
    “怎的又是这些鸡啊鸭啊的油腻东西,闻着这味儿我就觉得胃里头不舒服,你莫不是连这点都记不得吧?”
    “回贵主儿的话,眼下里谁不知道您是院子里最金贵的,奴才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将您院子里的事儿放在心尖子上,只是您也知道,咱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只能紧着本分来做,爷向来节俭福晋也不许铺张浪费,统共分例就只有这么多奴才便是想变也变不出不是?”
    “哟,这话便奇了,之前福晋早早就发了话,只说咱们主子想用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出声,怎么到眼下里竟就这样来搪塞了?”
    “这……”
    厨房管事的话说得真心,也确实是想要讨好一向得宠又母凭子贵的李静琬,而秦嬷嬷亦是说得没有错,只是凡事总是少不得讲究个大环境,眼下里若是已经出宫建府自己关起门来自掌一家事那就罢了,横竖用多少花多少都是自家的事儿轮不着旁人多说什么,可是这会儿身在深宫大院之中,饶是各院有各院的小厨房,宫中也不会亏了哪个阿哥哪家福晋,却也总是不能出了内务府的大褶子……
    德妃的人不是派来吃白饭的,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给李静琬洗了一通脑,话里话外的透着这位嫡福晋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哪怕顺遂的生下了儿子说不定转头就被抱了过去,与其白白成就了对方的贤名,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的闹上一闹,横竖有德妃娘娘照看着出不了大褶子,得了计更是保不齐还能更上一层楼被抬为侧福晋,这才有了这么胡搅蛮缠的一出儿,而厨房管事也不是个傻到头的,自然知道这话不能随便接,转头就传到了舒兰的耳朵里。
    “哦?她的意思倒还是亏着她了?”
    “可不是?说起来这位还真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自打这有了身孕之后您何曾亏待过她一分?便是上头赏下来的许多东西都转头送了过去,眼下里竟然这样不知好歹,那林嬷嬷话里话外的还透着若是咱们院子里嚼用不够又不好去跟内务府张口,德妃娘娘那永和宫里头总是尽够的,这不是生生的在打您的脸?”
    “既然知道她们存的什么心思你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这招不是什么高招,说白了便是想要么坐实了舒兰的掌家不力,要么就得她这位当家主母自己来贴补,左右都少不得堵心,而放在那性子比较暴躁的嫡福晋眼里,说不定就直接翻脸了,可舒兰不然,她一是不像大福晋八福晋那般眼里头容不得沙子,二来也压根没觉得对方有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便是轻笑一声就不以为意的抛下一句——
    “不过是点子嚼用,林嬷嬷的意思都透出来了,咱们要是不上赶着领情岂不是等于拂了额娘的一番好意?”
    “主子!”
    “嬷嬷可还记得沈姨娘?”看着方嬷嬷的表情,舒兰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抬了抬手便打了个正断自顾自的说起了费扬古当年颇为宠爱的一个小妾,“那会儿我额娘去了没多久,阿玛正是失意的时候,沈姨娘模样儿生得好又懂得揣摩心思,可算是得尽了宠爱和风光,有了身子更是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巴着捧着,那好的精贵的流水一样的往她院子里送,可最后生产的时候呢?胎儿过大又是头胎,生生闹了个难产折腾了整整一宿,不光是孩子没能保住还损了身子,没几个月的光景人就没了。”
    舒兰没有上赶着去害人的心思,毕竟这有德妃盯着妯娌们瞧着,胤禛也不是个傻的,她没有一点必要为了个最后不得善终的主儿把自己赔进去,可是同时她也不会去当什么菩萨好心去提点什么,当了那么多年的福晋又当了那么些年的皇后,自家家里妯娌家里孩子们家里怀有身孕的她不知道见过凡几。
    俗话说久病成医,放在这儿也是同理,瞧着之前几个月李静琬那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关着门静养的谨慎劲儿,和那该吃的不该吃的只要是补身子的都没少吃的情形儿,她用不着多去上心就猜得到那腹中的孩子必然是养得极好甚至是太好,如此,她自然也就不会将对方这种花把势放在心上,而李静琬自以为得计吃得很是开心,却不料不出半个月的功夫就如舒兰所料的一般发作了起来,那破天的叫喊声直将整个儿院子上下闹得人仰马翻——
    “这前几天瞧着还好好的,怎的这会儿突然发作起来了?不是离正日儿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么?”
    “回四福晋的话,自打李格格有孕微臣便一直精心照看着,脉相一贯妥当胎动也很是有力,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儿,提前了些时候想来也是胎儿养得差不多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哦?”
    舒兰心里头早有分数,面上则是带着身为嫡福晋该有的稳重和初经这一遭的些些紧张,而男女有别,太医虽然一直照看李静琬,到了这生产的当口儿只要没出什么茬子却也没有往产房里挤的理儿,便也只是说得中规中矩,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里头的叫喊声带上了沙哑且越来越弱,院中的人却都是稳不住了,而正当此时,内务府挑来的接生嬷嬷也一脸慌张的跑了出来——
    “不好了,胎儿过大,在这么下去格格怕是要难产了!”
    “什么?!”舒兰的眉眼之中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面上却带着薄怒,“不是说瓜熟蒂落么?怎么成了难产了?你们一个两个的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舒兰这一句话等于是将连带着太医在内所有照料李静琬的人全兜了进去,话音未落便是跪满了一地,其中自然也有德妃派来的林嬷嬷,林嬷嬷仗着自己是永和宫的人,又深知自家主子跟眼前这位四福晋的不对付,哪里甘心让对方这样发作了自己,便是后脚赶着前脚就接过了话——
    “福晋这话实在叫人惶恐,奴才虽不敢说自己个儿一定万事妥当,可得了德主子的叮嘱却也向来伺候得精心,唯恐哪里疏忽了,福晋可不能这样冤枉奴才,若不然奴才以后还怎么做人?”
    “哦?你这话倒是指着我不精心,我疏忽了?”舒兰一扫平日里的温和,面上尽是厉色,“额娘特特将你指过来原就是看着我没经过这一茬儿想要你帮衬着点,额娘想得妥当我也没有不懂硬要装懂的理儿,只将万事都托付给了你,可你倒好,事到临头竟是推脱得比谁都快,知道的是你这刁奴不上心,不知道的岂不是让额娘也跟着不得好?”
    “奴才冤枉啊,奴才哪里就当着福晋这番话了,原先李格格觉得吃食不合心,奴才还特特回永和宫求德主子拿了好些……”
    林嬷嬷虽然有着仗着德妃的势不将舒兰放在眼里,可是主子奴才的尊卑上下放在这儿,看着舒兰动了真火却也多多少少有些慌乱,只怕对方真的就这样拿着自己顶了炮火,便是逮着什么能辩驳的就脑子一热的全往外冒,直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全儿之后,才猛地在舒兰颇带深意的目光之下猛地醒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怕是钻进了套里,只是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且得了自家主子去取参片的李嬷嬷刚巧这个时候回来也没了她再说话的余地,便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往着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一去不回头……
    李静琬身子骨本来就好,之所以闹得这样固然有着胎儿确实过大的原因,可此外主要的还是她生头一胎心里头没个谱有点后继无力,含了参片底下人又在舒兰的指挥下重新变得井井有条,便是终于再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生下了个格格。
    “说起来这是爷的头一个孩子,甭管是阿哥还是格格我瞧着都欢喜,赏,都有赏!”
    舒兰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底下人自是谢恩的来谢恩,报喜的去报喜,而抱着怀中的小格格,她的神色也是颇为温和,只是目光却是透过这重重宫墙远远的看向了永和宫的方向,仿佛直直的看到了那端坐在主位上的人——
    重生而来若是还招架不住这些个把戏,自己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额娘,你可还满意?
    第25章 各家乱斗从此起
    都住在紫禁城里,消息传过来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当德妃弄明白李静琬这生产的幺蛾子之后,自是没可能会觉得满意,饶是她一向稳得住,于人前也是一副得了孙辈的欢喜模样儿,关起门来却仍是不由得摔了好几个花瓶,弄得永和宫上上下下人人颤如寒噤,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刚从阿哥所回来,被舒兰点明了要她来报喜的林嬷嬷——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都是奴才的错,若不是奴才被四福晋弄得乱了阵脚口不择言,决计不会弄得主子这样为难,奴才知错不敢奢求主子的原谅,只求主子别气坏了自己个儿让那位更加如意,奴才甘愿领罚!”
    “领罚?罚了你这么个奴才就能堵了外头的风声?”
    舒兰将人心算得极准,借林嬷嬷的口把想听的都听完了之后便是借着喜事的由头直接将人放了去,搁在德妃眼里自是怎么看怎么碍眼,而这还不算完,舒兰本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性子,花了力气配合着演完了全场戏当然不只是为了给德妃添添堵,横竖对方也不是添了点堵就知道收敛的主儿,她便是干脆拿着林嬷嬷来作伐子将永和宫给扯了进来,不然李静琬怎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林嬷嬷伺候了没多久就发作了?而怀胎到八个月先前一直安生无事怎么眼下里刚用了德妃的赏赐就闹腾开了?
    这话虽然说得不算太过直接,可当时在场的太医和内务府嬷嬷都不是什么傻的,稍微一转脑子就能猜得到其中深意,而德妃更是其中翘楚,自是险些被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给气了个仰倒,毕竟作为宫妃作为额娘,插手管一管自家儿子院子里的事儿不算出了什么褶子,甚至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可这管好了是应分,管不好就少不得要惹人诟病了,即便她和胤禛的龃龉尚未明面化,旁人也暂且不会想到她有什么不良居心,但以后若还想插手管个什么事儿却总是不会像过往那样轻松,想到这里,德妃不由得脸都绿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吞吞不下吐吐不出,还偏偏得去宁寿宫一起凑个热闹,脸色便是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显得有些勉强和僵硬——
    “德妃妹妹可算是来了,我方才还在说四阿哥膝下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妹妹这心里少不得要欢喜万分,果不其然的竟是累得精神都有些不好了,妹妹可是得看顾着自己个儿点,往小了说,虽然只是个格格可到底也是桩子喜事没得白白添了晦气,往大了说,四阿哥一向是个恭顺孝敬的,若是瞧着妹妹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就对小格格去了两分疼宠,这样一来岂不是不美?”
    “姐姐说得极是,倒是妹妹失了分寸了。”
    惠妃本就是个直脾气,向来是逮着什么就往外捅什么,而先是将新进门的三个福晋中家世最有看头的郭络罗明珍拉到了自己这边,再是瞧着这向来被对方宝贝的紧的胎儿不过是格格,便是得意中又带上了点幸灾乐祸,只觉得有福气的果然还是自己,饶是明面上将话说得尚算关切好听,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刺得原就不痛快的德妃越发堵心,竟是一扫往日的温和也针锋相对了起来——
    “说起来我是个福薄的,比不得姐姐妹妹们的好福气,特别是惠妃姐姐您,大阿哥那院子里的孩子大得都快要进上书房了,我这头一回当玛嬷的以后可是少不得要姐姐多提点着点,毕竟这姑娘家家的总是不比阿哥们有主子爷操心,咱们当长辈总是要多看顾着点,若不然以后怕是要惹不少笑话了不是?”
    “你……呵,这是自然的。”
    德妃心里头气得要吐血,却也没法拿上上下下计较得没有一点漏洞的舒兰撒气,惠妃好死不死的硬要往枪口上撞,她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么个顺气的机会,一番话说得极有深意,一方面指着对方虽是当了不少回玛嬷,可是除却一个小妾生的庶子之外其余的全是一色的格格,谁也没比谁来得更得意,而另一方面也扯上了因着那几个格格全是嫡女,得了大福晋保驾护航在院子里头很是有些目中无人,平日里便是没少拿着庶子来折腾的这一茬儿,直将惠妃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个死,弄得一时之间的气氛很是有些微妙,在一旁听得同样觉得刺耳且自家额娘受了气少不得要打打圆场的大福晋,便是只能硬着头皮的接过了话茬儿——
    “德妃母这话说得不错,有一句说一句的,我向来是个直脾气,掌家护院倒罢了教养几个小的则多多少少有些无从下手,多亏了额娘平日里帮衬着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而德妃母却是不然,四弟妹一贯是个伶俐的,又身来带福过门没多久四弟膝下又添了子嗣,再加上五妹妹让德妃母养得那样可人,又哪里用得上什么旁的指点,那小格格怎么着也会是个出挑的不是?”
    “大嫂这话可是把我也给兜进去了,我哪里称得上是很么福气不福气的,旁的不说,就说这子孙福,妯娌里头又有哪个比得过您呢?”
    舒兰本就没将李静琬太放在心上,且又阻了德妃接下来的后路,眼角眉梢的喜气自是真心得很,饶是听着大福晋这话里话外的指着小格格教养得好是她这个嫡母的本分,教养得不好就是她失责,且还将德妃连带着扯了进来,示意这院子里头的事儿总是少不得长辈们插手管一管,其心之算计昭然若揭,她面上的神色也无半分变化,反倒是笑意更深的转头抛下一句——
    “前些日子便听咱们爷说,说是大哥近个儿高兴得很没少里里外外的搜罗小孩的玩意儿,想来大嫂怕是再度有喜了罢,这不,若是能沾上您一星半点的福气,弟妹可不是做梦都得笑醒?”
    “哦?”
    在座的宫妃有儿子的不少,可是嫡子嫡女没有,庶子庶女上不得台面便也只是坐在旁边看着戏并未曾掺和,而一听舒兰这番话头,看着大福晋显然愣了一愣几乎是坐实了这一茬儿,众人的面色却是不由得微妙了起来,一来是因着眼下里长孙的位子还空在那儿,再加上这会儿老爷子的好心情,谁得了嫡子便是等于在这封爵上头多了点筹码,二来大福晋那肚子就没歇过气,太医院也明说过身子有所亏损若是再不细心调养怕是少不得麻烦,便都是看着大福晋的肚子和那一向显得有些蜡黄的面色有些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太后没有想这么多……
    她原本就对李静琬这么个连玉牒都没上的格格不怎么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胤禛的头一个孩子怕是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可大福晋却是不然,本就是嫡妻生下来是嫡子,再又因着胤褆是长子比起其他的阿哥多了点说头,一听这话,太后不由得也上了心,面上亦是添了点喜色。
    “这样大的喜事怎的不早早报上来呢?太医怎么说?脉相可还稳当?”
    “……回皇玛嬷的话,一切还都还,只是月份尚浅太医也不能十成十的断定这才没有报上来,却没料到,四弟妹的消息这样灵通。”
    大福晋这话倒是说得颇为真心,只是内心深处的本意却是打算在太后的寿辰上再将喜事说出来,既能够喜上加喜让孩子没出生就先博了个彩头,还借着这股子喜气和康熙的纯孝,让老爷子去了些之前的不满,而被舒兰直接捅出来等于直接毁了她的全盘计划,只是眼下里已经被逼上了梁山却也没有了回头的路,只能僵着脸硬了下来,倒是因着转开了话题再度成了布景板的舒兰低垂着头飞快的掩过了眼底飞闪而逝的精光……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记忆中大福晋确实是在这个时候身孕不错,可是三福晋和太子妃却也与此同时的传出了喜讯,甚至说更早,而之所以传出来得比较慢,一方面是因为大福晋和大阿哥心心念念的记挂着长孙这一头,想要在这上面领个先一直紧盯着,另一方面则是眼下里正是忙的时候,三福晋和太子妃又是头一遭有些经验不足且忙不过身,便是等到快足三个月忙过了太后寿辰才前脚后脚的传出消息,如此,想到不光是真正的长孙其实是从三福晋肚子里爬出来,大福晋还因为生下这个孩子亏损太过,没过多久甚至出宫建府都没赶上就撒手人寰了,舒兰自然不会再做什么计较,纯粹是走一步路看一步戏。
    而就像她意料之中的,却也有所意外的,或许是因为大福晋有孕被舒兰提前给捅了出来,让妯娌们多多少少有了点紧迫感,便是没等到太后寿辰就一个赶着一个的传出了消息,等于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宫中三喜临门,而其中最特别的莫过于身为储君嫡妻的太子妃,一时之间可谓是将各宫嫔妃各家福晋弄了个人仰马翻,而这回德妃不知道是因着之前的事弄得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省的弄得自己一身骚,还是原意就不希望舒兰抢占什么风头,便也没拿着这个做什么筏子,如此,舒兰当然也不会上赶着往这上头去凑,只一方面准备着妯娌间迎来送往的贺礼,一方面准备着太后的寿辰,与此同时盘算起了记忆中不久后的一桩大事——
    好像这回皇玛嬷寿辰蒙古来了不少人,胤俄好像就是这个时候被指婚的?小的不能越过长的,那么胤禟也就是这几个月了?
    第26章 太后寿宴思虑重
    老爷子一向崇尚节俭,不过却多是严于待己宽以待人,比如当年三藩之乱的时候,便是将自己宫中的分例一减再减,可上至孝庄文皇后下至胤礽等阿哥的用度则是一如既往,到了眼下里也是如此,虽说因着平叛葛尔丹库银紧张,也从未亏了自家哪个儿子的大婚礼仪,更别说仁宪太后的寿诞,先是御制贺寿诗十余篇,再是成双成对的佛像、珊瑚、自鸣钟、洋镜、东珠皮裘以及各色香料和宋元名画,各宫宫妃、阿哥福晋和宗室命妇皆是不敢怠慢,再加上特意来京的外藩、贝勒、贝子、额驸、台吉大臣等内眷,可谓是将整个儿宁寿宫大殿挤了个满满嚷嚷——
    “许久没瞧见你们我这心里实在是挂念得紧,来就来哪里用得着你们这样大费周折了,这宫里头还能短着我什么?家里头可还好?”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着呢!”
    太后本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虽说在紫禁城里头待了也有好几十年了,可原就不是什么擅长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的性子,到底少不得有些挂念草原上的松快,如此,即便因着今年皇家添了不少人围坐一殿也很是让人瞧着热闹又喜庆,却终究比不上见到娘家人来得亲切,便是一张脸喜得见牙不见眼,而接话的不是旁人,是第三代承恩公巴克什固尔的夫人,即她的侄媳妇,身着着蒙古贵族服饰,面上虽是不像京中女人们一样来得皮肤白皙细腻,却是透着股不一样的率性大气,听着这极为亲切的话亦是笑得开怀——
    “咱们虽在关外不能侍奉在您老人家身边,陪着您每日说话解闷,可是却也知道您过得很好,主子爷因着与您亲厚也很是厚待咱们,又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的?先前听着宫里头几位阿哥大婚新进门的福晋都是一个比一个来得惹人爱,眼下里又是一桩喜事赶着一桩喜事的,今个儿我可是少不得要向您讨杯酒水,沾沾您的喜气也好让阿喇布坦添添福。”
    “那敢情好,这宫里头虽比不得咱们蒙古的好肉烈酒,却也是尽喝尽够的,今个儿总得让你们都尽兴!”
    阿喇布坦是巴克什固尔的长子,不过才五六岁大的年纪却是生来就带着蒙古人的勇猛,很是得承恩公夫妇的欢心,也让太后听得欢喜,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深再深,再加上向来长袖善舞的宫妃们和其余来自他部的世祖遗妃们的插科打诨之下,气氛亦可谓是一热再热——
    “说起来这到底是京里头的水土来得养人,莫说新进门的这些花骨朵一般的福晋主子,向来贵气非旁人可比的妃子娘娘们,就是您老人家也是越发的瞧着年轻了,这样一比起来,咱们这些个可是显得粗狂了。”
    “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向来是满蒙一家,谁骨子里流的不是两家的血脉?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说的又是什么外道话?我瞧着你闺女可是长得可人,过来让我细细瞧瞧。”
    这仁宪太后的寿诞从来都是大肆庆祝,一方面是包含着老爷子对嫡母的尊敬和看重,另一方面也是一个加强满蒙关系的重要渠道,特别眼下里和葛尔丹的战事如火如荼在外头还少不得蒙古各部的帮衬,深谙此理的各部命妇和宫中的各宫主位自然是话里话外的带着亲厚,而除了宴会刚开始那会儿被提溜着请了安,之后就一直在自家额娘身后充当着布景板的福晋们也因着这带着深意的话纷纷转起了心思,更别说早有先知的舒兰,看着太后身边这透着爽朗却不失规矩的年轻女子,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了然——
    果然不出所料。
    记忆隔得有点久远,这陡然看到一色差不多服饰差不多穿戴的命妇夫人,即便她再是一早就有了计较和猜想,也还真是有些闹不准谁是谁,直到看清了这特特被太后提溜到身边的人的熟悉面容才猛地醒过了神,这不是胤俄福晋么?
    太后的话说得并不错,满蒙联姻确实是历史悠久,从努尔哈赤那会儿到世祖爷,后宫之中的女人几乎全部都是蒙古籍,可是到了老爷子这儿,因着政治原因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成了元后,然后满族大家便开始慢慢占了上风,跟蒙古的姻亲来往也仅限于每年让适龄的公主和亲,不过因着宫中女子本就养得娇贵,陡然到了蒙古那偏远之地,稍微富庶的南蒙就罢了,北蒙却是物质匮乏得很,和亲的公主本就多多少少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这一茬儿,便是越发鲜少有长寿且能生下子嗣的,说白了便是极难真正达到和亲的目的,而若是放在寻常时候也没什么,偏偏眼下是跟葛尔丹的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少不得要加强其中的来往,特别是除了因着孝庄文皇后仁宪太后关系不用太过操心的博尔济吉特部之外,势力最大的阿巴亥博尔济吉特部,这位已经内定了的十福晋,便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嫡女,毫无疑问的可谓是最适合又让两边面上都最好看的联姻人选。
    “三弟妹,这位董鄂小姐便是你的堂妹吧?瞧着倒是模样儿生得有些相像呢?”
    蒙古内眷们跟太后说话,一方面是为表亲近另一方面是满语有所不及便是多说的蒙语,能被选为皇子福晋且当了好些年的皇后,没少跟蒙古命妇们你来我往的舒兰倒也算是蒙语不弱,只是隔得有些远想要听个分明总是有些费力,而正当她聚精会神的注意着那一头的动静之时,却是只听太子妃突然压低着声音挑起了话茬儿,下意识抬眼一看——
    哟,今个儿倒还真是到齐了!
    太子妃的话说得一点不错,眼前这个被宫妃们拉着说话的董鄂氏不是旁人正正好就是三福晋的堂妹,也就是舒兰记忆中的九福晋,说起来老爷子挑儿媳妇是自有一套计较的,特别是几个年长的在前朝比较站得住脚的,出身太过显赫的不要,比如曾是辅政四大臣之一的遏必隆家钮祜禄氏,家中有宫妃照应的也不要,比如一向亲厚也有适龄女子的佟佳氏,比如在前朝牵扯过多的亦是不要,比如大阿哥的母族明珠家纳喇氏,太子母子索额图家赫舍里氏,如此一来,等于将满族八大姓去了一大半,能够选择的空间本就所剩无几,闹得妯娌之间很多都是同出一门,比如身为堂姐妹的三福晋九福晋,比如身为亲姐妹的太子妃和后来的十五福晋,是以,哪怕除了早有先知的舒兰,妯娌们这会儿多多少少都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内由,也没有什么旁的特别的反应,顶多也就是跟着太子妃话头一同奉承几句,只有紧盯着宜妃神情的舒兰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灵光,稍稍眯了眯眼。
    上一世这个时候,舒兰正是被德妃和李静琬弄得j□j无术,顾好自己原就不易自是没有那么多功夫去留心旁的,可是眼下里不同,摆平了后院又堵掉了德妃的后路,甚至还一早就在兄弟间抛下了种子,如此,哪怕是其中再微小的波澜她也都是留意了个全儿,比如眼前胤禟的婚事,老爷子一向是个讲究平衡的主儿,不会特意捧起哪个也不会随便亏了哪个,既然胤祺的婚事由老太太一手做了主,无论是出于多年来的宠爱还是弥补,宜妃都少不得能在胤禟的婚事上掺和上一点,而如今能够被选为皇子福晋的女子虽然在老爷子的种种限制之下选择寥寥无几,可也不是单就剩下了董鄂家,换句话来说,宜妃对待董鄂氏这样亲近,是不是等于间接坐实了她先前的猜测,对大阿哥和八阿哥一脉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才会在先是示好于自己之后,再度朝三福晋,或是直接可以说是太子这一脉抛出了橄榄枝?如此一来,兄弟们之间的乱斗是否也是因着这一场别有意味的大婚而正式点燃的呢?
    舒兰的脑中转得飞快,像是逮住了一丝思路却又没等她抓个正着又一闪而逝,直闹得脑仁不由得疼了起来,而这会儿又正是寿宴最j□j的时候,喜乐声舞曲声福晋命妇们趁兴交杯换盏的热闹声,更是吵得她有些头昏脑涨,等走出宁寿宫的时候面色已经显然有些不好看,直瞧得一旁的方嬷嬷有些着急上火——
    “主子您可还觉得爽利?若不然干脆奴才让人去院子里抬肩舆来吧?”
    “罢了,没得白白让人说闲话。”
    舒兰虽然身为皇子福晋,可是在宫中的辈分却是小得很,妯娌之间能够在这宫里头堂而皇之坐肩舆的也就只有地位超然的太子妃了,即便眼下里不是旁的时候,大福晋三福晋都有了身孕且太后刚才也发了话说夜深露重不用讲究太多规矩,可已然嗅到了些许危机感的舒兰却仍是想要稳重而行,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刚刚我瞅着苏培盛过来了一趟,爷那儿可还好?”
    “您放心,爷那儿好得很,前头不像后头,有主子爷瞅着总是规矩要重一些,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回了院子了,要不要奴才先去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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