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昏黄,摇曳不定,一群人围坐在沙发上,喜气洋洋地盯着今天的寿星。
    被这么多人热切注视着,孟南渡有些尴尬,挠了挠鼻子,“要不……就不许愿了吧?”
    林深急吼吼地嚷嚷着:“不行不行。一年就一次机会,别浪费了!快点,都等着开吃呢!”
    孟南渡无奈,转身面向烛光,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他想起了去年今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发现乔舒颜在等他。
    她为了给他庆生,还特意改签了去北京的机票。
    他把许愿的机会让给她,结果她说:“求神仙保佑孟南渡,活得比我久。”
    摇曳的烛影下,她的神情是那么虔诚而专注,像一副色彩厚重的油画,在他的心底久久定格。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烛光相映红。可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
    烛光依旧,那么温暖,却那么短暂。
    孟南渡缓缓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灯亮起的瞬间,段文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说:“生日快乐。”
    “谢谢。”孟南渡勉强笑了笑,低头切着蛋糕。
    段文竹歪着脑袋,娇俏一笑,问他:“许了什么愿啊?”
    孟南渡没有看她,将切好的蛋糕一一分给其他人,淡淡地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还用问?”林深大口吃着蛋糕,声音囫囵不清,“肯定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呗。他一个吃穿不愁、又没事业心的人,还能图什么?”
    孟南渡但笑不语。
    他明白林深是什么意思。前段时间,段文竹的父亲了解到省厅刑侦总队有空缺,便向总队长推荐了孟南渡。段父是是省厅宣传中心主任,级别虽不高,人脉却很广,说话还算好使。总队长都点头了,可孟南渡却婉拒了这个机会。
    在其他人看来,这无疑是天赐良机,脑子有坑的人才会拒绝。但在孟南渡看来,市局工作更贴近一线,更深入社会民众,也更适合他的个性。
    更何况,他不想欠段主任这个人情。
    火锅沸腾,热气袅袅,一群人簇拥在茶几旁,筷子争先恐后,热闹非凡。
    林深的女朋友在喂他吃肉,而邱禾在细心地帮女朋友剥虾,两个沉浸在恋爱中的男人,看得一群大老爷们简直要自戳双目。
    郑开发翻了个白眼,拿筷子敲碗,吼道:“你们特么的能不能好好吃饭?腻腻歪歪的烦死个人!你们学学孟哥,人家就正常多了!”
    几双眼睛齐齐扫过来,正好目睹孟南渡夹起一块牛肉,放进了阿布嘴里。
    孟南渡淡定回应:“我儿子不会用筷子,总不能你们吃肉它喝汤吧。”
    得,人家是撒狗粮,你这是亲自喂狗粮。郑开发服了。
    段文竹夹起一个红彤彤的基围虾,嘟着嘴撒娇:“南渡,我不会剥虾。”
    孟南渡接过她的虾,放进了嘴里,说:“不会剥就别吃。”
    段文竹撅起了红唇,脸色有些不悦,但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说什么。
    她不知道,此刻其他人脑子里想的,都是另一幅画面——
    孟南渡乐此不疲剥着虾,一个一个地往另一个姑娘的碗里扔。可那姑娘,只顾着看电视,头也没回。
    新欢和旧爱,对比有点惨烈。
    邱禾和林深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隔着袅袅的雾气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众人吃得热火朝天,聊天、喝酒、打闹逗趣,气氛热热闹闹的,屋子里暖意融融。
    吃到一半,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孟南渡瞥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来自北京。
    铃声响了三秒,他接了电话,语气懒散:“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隐约的车鸣声,和浅浅的呼吸。
    不知为何,孟南渡突然心跳加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声音喑哑:“喂?”
    是你吗?
    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可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心有灵犀般,轻声回答:“是我。”
    孟南渡不动声色地起身,疾步走到阳台,合上了玻璃门。
    远处,夜色笼罩着暗沉沉的海面,潮声涌动。他仰头凝望着夜空,眼眶酸涩。
    谢谢你,掌管生日的神仙。他在心里轻声说。
    我的生日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耳畔响起她的声音,远远的,像微风拂过:“生日快乐。”
    “谢谢。”他突然喉咙干涩,说话时,尾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在北京?”
    “对啊。”
    说完这句话,电话另一端安静了,似乎在犹豫。
    孟南渡耐心等着,许久,才听见她的声音响起:“我找到工作了,在一个音乐工作室。”
    “那很好啊。”他眼中噙着泪,笑了,“长歌?”
    她的声音有淡淡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听过你们的歌,很喜欢。”
    “谢谢。不过,我没有用真名。”
    孟南渡又笑了:“流水?”
    “你怎么知道?”电话那头,惊讶的语气更明显了。
    孟南渡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平静地解释:“你之前就跟他们乐团合作过,这一年,他们出了几首新歌,都加入了琵琶伴奏,谱曲人都是流水,而且是个新人。”
    乔舒颜如释重负,笑道:“这么容易就猜到了啊?”
    当然容易,当年参加比赛时,她就曾用“小桥”作为艺名。小桥,流水,人家,顺理成章。
    孟南渡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了长歌乐团的新歌。
    这个有点熟悉的乐团名,再加上曲子里清雅空灵的琵琶声,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到了乔舒颜。
    再一看谱曲人的名字,他不禁会心一笑。
    电话两端的人,似乎都放下了拘谨,渐渐有了聊天的气氛。
    乔舒颜不好意思地笑了:“很傻吧?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名字,就稀里糊涂地取了这个。”
    孟南渡也笑了,声音柔和:“不傻。高山流水遇知音,很适合你。”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隐约传来一阵车辆疾驰声。
    “你在外面?”
    “嗯,用公用电话亭。”
    北京现在还有公用电话亭?孟南渡失笑。
    在手机普及的今天,还用这种老古董打电话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难言的苦衷。
    “北京下雪了吧?”
    “嗯,这场雪已经下了好几天。”
    这次,乔舒颜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他猜到了自己在北京,也许会顺便关注一下当地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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