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乔舒颜从孟南渡的出租屋离开时,带着一肚子的气,可走到半路上,这气就自动消了。
    她想,这趟旅行的花销,并不是所有人都承担得起。
    也许,孟南渡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这么挥霍,可他不能直说。
    乔舒颜有些后悔。是她太任性了,没有顾及到男人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孟南渡拒绝自己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已经开始怀疑,乔教授就是当年那场盗墓案的内贼。
    可是,除了那个小喽啰和那位学生的口供,孟南渡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来验证。
    甚至,他还怀疑,“将灯光当做摩斯密码来传讯”这个推测,也只是自己脑洞大开的猜想。
    孟南渡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他已经穷极各种手段去搜集证据,甚至在乔舒颜家里安装了窃听器——趁着乔教授不在家、而乔舒颜被他哄睡着了的时候。
    孟南渡认定,如果真的是乔教授偷走了古帛,最有可能藏匿在两个地点:一,书房。二,地下酒窖。
    酒窖是孟南渡和乔舒颜的秘密基地。他们在那里看电影、喝酒、嬉闹,在红酒的香气和变幻的光影中,度过了许多缠绵的时光。
    他有足够的时间,将酒窖从里到外搜查一遍。
    而乔教授的书房,也并没有限制外人进出,孟南渡甚至能以找书为由,在书架上逐行搜寻,还能随意翻看乔教授的考古笔记。
    尽管他在乔家有充分的自由,做了这么多努力,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乔教授。
    那么一个治学严谨、温文尔雅的学者,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二十万,就泄漏古墓的机密呢?
    就这样,天平的指针,在“怀疑乔教授”和“自我怀疑”之间,不断地跳动。
    与此同时,更让孟南渡纠结的,是他对乔舒颜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自控的程度。
    他本以为,自己一向冷静自持,不会轻易爱上谁。
    可面对乔舒颜,他不仅动心了,还深陷这段感情之中,不可自拔。
    对乔教授的怀疑越多,他就越害怕——
    万一,乔教授真的是那个内贼,那乔舒颜该怎么办?
    他们俩,该何去何从?
    这些痛苦的纠结,孟南渡只能独自承受,甚至不能告诉林深。
    因为,林深一直以为,他与乔舒颜的恋爱,只是在执行卧底任务,完全没想到,他已经陷得那么深。
    那个冬天,在孟南渡的记忆中,格外冷,仿佛万物凋零、时间停滞。
    无论是案子,还是感情,都陷入了僵持状态。
    到了十二月份,林深带来了一个消息:乔教授即将出国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
    方维达果断下令:“拦下来!在他的嫌疑洗清之前,不能离开我们的管辖区半步。”
    林深接了任务,但在具体执行方式上,有些担忧:“在哪儿拦住他呢?他去英国的签证提前半年就办好了,是那边学校给他发的邀请函……没有理由,贸然拦住他,可能会打草惊蛇。”
    孟南渡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去英国?
    怎么这么巧,乔教授也要去英国?
    方维达思忖片刻,吩咐道:“去跟机场海关通个气,让他们把乔牧远的行李从里到外翻一遍。有些东西,是安检查不出来的,必须要人工检查。”
    林深还是担心:“万一他的行李里没藏什么呢?那是该放行,还是找其他理由扣下来?”
    方维达有些烦躁,用力揉了揉眉心,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个字:“扣!”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让孟南渡不禁疑惑。
    他忍不住问:“乔教授之前也经常出国,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为什么现在突然限制他出境?是要准备收网了吗?”
    如果古帛真的是乔教授偷拿的,那这十几年里,他应该早就将这烫手山芋转卖出去了,何必留到现在才出手?
    更何况,对他的怀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收网,只会一无所获,更有可能打草惊蛇。
    方维达没有回答,办公室里一时静默。
    这时,沈姿凑到他耳边,小声透露了一点信息:“我们接到线报,有个海外华人商会对闽越古帛很感兴趣,在暗网上出高价收购。他们常年在英国活动,最近又——”
    “咳咳!”
    方维达重重地咳了两声,打断了沈姿的“悄悄话”。
    “这条线索还没被证实!”方维达拧着眉,厉声呵斥沈姿,“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多嘴!”
    看着方维达面若冰霜的神色,孟南渡感觉胸口堵得慌。
    既然还没有被证实,那为什么突然限制乔教授出境?拿自己当傻子吗?
    明明是一个团队,为什么有了线报,要瞒着自己?连别人想分享信息,都被一顿呵斥。
    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散会。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林深凑过来,好声好气地安慰他:“老方就着臭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孟南渡冷冷嗤笑一声:“他在防着我。”
    “其实,也不算防着你。他不说,是因为……”林深支吾了半天,才肯说实话:“是因为,你跟乔家那姑娘走得太近了!他担心你会被感情操控,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
    孟南渡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我拎得清轻重!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就把我踢出专案组,大家都省心!”
    林深好言相劝:“是是是!我当然相信你拎得清,不过老方啊……”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老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不是所有人都扛得住金钱和美色的诱惑。不过,我倒不担心你会倒戈,我只是怕——”
    话音打了个转儿,他故意卖关子似的,不说话了。
    孟南渡冷声问:“怕什么?”
    林深盯着他,语气意味深长:“怕你啊,英雄难过美人关。”
    “呵!”孟南渡不屑地笑了,摇了摇头,懒得再搭理他。
    孟南渡本以为,方维达既然防备着自己,那专案组接下来的计划里,应该不会有他什么事了。
    然而,没过几天,方维达就找到了他,张口就是一句:“护照拿来。”
    “干嘛?”孟南渡有抵触心理,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方维达神色极其严肃:
    “给你办签证。半个月后,乔家姑娘要去英国,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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