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颜脑子是懵的,心如同一片空旷的荒野,狂风呼啸而过,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房间很安静,她似乎能听到阳台外面,夜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她只觉得口唇发干,低头舔了舔嘴唇,视线定定地盯着桌上的碗,里头还剩下半碗面,可她已经没有胃口吃下去了。
    为什么呢?自己明明很爱眼前这个男人,可听到他猝不及防的求婚,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抗拒?
    乔舒颜鼓起勇气抬眸,看着孟南渡,满怀歉疚地说:“对不起啊……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孟南渡垂下眼帘,眼底的失落稍纵即逝,脸上又恢复了笑意。
    “不要紧。等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我再求一次婚。”
    “嗯。”乔舒颜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讷讷地点头。
    饭桌上,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乔舒颜觉得胸口闷闷的,为了缓解气氛,她半开玩笑地说:“要是还有下次,能不能别在我面吃到一半的时候求婚?一点都不浪漫。没有鲜花、蜡烛、美酒就算了,连戒指都没有,太敷衍了吧!”
    孟南渡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着看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半晌,他垂下视线,淡笑着说:“其实……有戒指。我很早之前就买好了。”
    他看上去不像在看玩笑,乔舒颜心里乱得很。她不是不感动,可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面对未来的惶恐。
    她拿起筷子,胡乱扒拉几下碗里的面,明知可能性很小,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你不会把戒指藏到碗底了吧?我跟你说,这招很危险哦,要是不小心被我吃了……”
    孟南渡忍俊不禁,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别瞎找了,不在这里。你要是想要,我待会拿给你。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慢吞吞地说:“那时候没什么钱,也不懂怎么挑戒指,看着顺眼就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带你去买个大的。”
    看着他诚挚的眼神,乔舒颜眼眶有些发热,鼻头忍不住一酸。
    她何德何能,能被一个这么好的男人爱上?
    眼泪还憋着没有溢出来,又听见他试探着问:“你想试试吗?那个……戒指?”
    乔舒颜别过视线,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只是她害怕,戴上那枚戒指,就再也舍不得摘下来了。
    孟南渡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他没说什么,低头开始收拾碗筷。
    乔舒颜赶紧把碗里的面扒拉干净,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碗筷,“我来洗吧。”
    “我来吧。”
    孟南渡没有看她,抬起胳膊挡住了她的手,端起碗筷走进了厨房。
    ……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
    暖黄的灯光下,孟南渡和乔舒颜依偎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
    乔舒颜能感觉到,一整晚,孟南渡整个人恹恹的,情绪很低落。
    她开始在视频网站挑选电影,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一连找了几部电影,都不合他意。
    “哎,这部我们以前看过。”乔舒颜停下遥控器,用胳膊肘捅捅他,“《天使爱美丽》,法国片,记得吗?”
    孟南渡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印象了,讲什么的?”
    “呃……”乔舒颜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好像讲的是一个女孩,帮助了很多人……后面的就不记得了。”
    孟南渡撇撇嘴,兴致不高。
    无奈,乔舒颜只好继续翻找电影,不一会儿,她的眼睛倏地一亮:“哎,这部电影我们也看过,《真爱至上》,讲了好几对恋人的故事。不过后面的,我也记不清了。”
    孟南渡努力回想了一阵儿,神色依旧疑惑:“我们看过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过呀!”乔舒颜提醒他,“我还记得那天很冷,我们窝在沙发里,还开了瓶红酒,就在我家——”
    话音戛然而止,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孟南渡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就在她家地下酒窖。这是她没有说完的话。
    他还记得,那天乔教授出远门了,蔡阿姨又回了老家,乔舒颜一个人害怕,便央求孟南渡来家里陪她。
    那天很冷,外面凄风冷雨,孟南渡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怀里还裹着个餐盒,里头装着乔舒颜最爱吃的烤秋刀鱼。
    两人在客厅里闲坐聊天,天渐渐黑了。
    乔舒颜突然兴致勃勃地问:“想看电影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孟南渡指着客厅的电视,不解地问:“这儿不能看吗?”
    乔舒颜挑剔得很:“这个屏幕不够大,音效不够好。”
    说完,她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牵着孟南渡来到了一楼的楼梯间。
    楼梯间很小,只有两三个平方米,普通人进去都要弯腰,更不用说身材高大的孟南渡。
    里头堆放着几根笤帚、拖把、塑料桶和纸箱。挪开几个纸箱,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孟南渡心里咯噔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什么人,才需要在家中安装一道暗门?
    他没吭声,跟在乔舒颜身后,动作敏捷地跳下暗门,走过一条狭长的楼梯,再一拐角,眼前登时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石砌的房间,四面亮着壁灯,沿墙是一排矮柜,做成菱格状。房间中间,是一个高大的酒架,直顶到天花板,里头摆满了红酒,看上去均价格不菲。
    绕过这个酒架,孟南渡看到几张沙发,对着一面大屏幕。天花板上,还安装了一个投影仪。
    这里无论是灯光、沙发颜色、还是装修风格,都是暖色调的,看上去十分舒适温暖。
    乔舒颜立在高大的酒架前,仰着头,视线从上到下一一扫过,最后,从一个菱格里,抽出一瓶灰扑扑的红酒。
    “93年的木桐,我爸最宝贝的一瓶酒,藏了好多年都舍不得喝。”她勾起手指,得意地敲了一下瓶身,发出清脆的声响,“今天,我就要把你开了。”
    孟南渡顿觉不妥,试图劝阻她:“这样不好吧,你爸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乔舒颜眼珠提溜地转了一圈,迅速想到了解决办法:“这好办,我把这瓶酒的标签纸跟另一瓶酒对换一下,这样他就不知道了。”
    说干就干。她找了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这瓶木桐瓶身的标签纸撕下来,又在酒架上找了一瓶外形差不多的红酒,沾了点水,“啪”地一下,将标签纸贴了上去。
    这套偷天换日的操作极其熟稔,看来乔大小姐平时没少练习。
    孟南渡看得一愣一愣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乔舒颜已经开了红酒,倒在高脚杯里递给他。
    那笑容得意洋洋的,像是在向他邀功。
    他无奈一笑,举起酒杯,一针见血地点评:“专业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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