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终于被击溃了。
    他绝望地低下头,喃喃地说:“我的前半生,就是被两个女人给害了,最后,我也害了两个女人,这算是因果报应吧。”
    孟南渡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怎么还扯上佛经了?这是什么歪理?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被哪两个女人害了?”
    刘承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每一个字音都带着隐忍的颤音:“第一个就是她,我的初恋女友。对,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来杀她的。”
    正在记审讯笔录的郑开发激动得手都在微颤,笔尖用力得几乎要刺破纸张。
    孟南渡趁热打铁问:“就因为她嫁了别人?”
    “呵呵!”刘承笑了,神色极其鄙夷,“那女人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孟南渡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刘承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孟南渡,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眸子转动了一下。
    “警察同志,你知道,一个医学生要读多少年的书,才能成为一名医生吗?”
    孟南渡其实知道答案,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等着刘承开口。
    许久过后,刘承开始了缓慢的自述:
    “我读的是临床医学,5年本科,3年研究生,3年规培。规培你知道吗?就是在医院实习,拿着最少的钱,干着最累的活。
    在29岁那年,我终于成为了一名医生,在一家三甲医院工作。那一年,我也交了个女朋友。她是我师妹,学的也是临床医学。她毕业前,我四处给她找关系,托人送礼、说尽好话,终于帮她进了我们医院,跟我在同一个科室工作。
    你说的没错,那时我们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第一次来到信宜,就是跟着她回家见家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清楚地记得她家的门牌号。
    后来……后来就发生了那起事故。那场手术其实不复杂,我以前做过很多次,自信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偏偏……
    四个月后,那个患者找到我,说肚子痛得难受。照了x光才发现,他的小肠底下,居然有一个黑色肿块。
    我最初以为是肿瘤,但是仔细一想不大可能。经过反复检查后,我才发现那是一块医用纱布。
    那天晚上,我跟女朋友聊起这件事,她突然哭了,向我承认,那块纱布是她忘记取出来了。那场手术,是我带着她一起做的。我正在切除的时候,我女朋友用纱布给患者止血。最后将纱布从患者体内取出时,数漏了一块。
    后来的事,你应该猜到了。
    我女朋友哭着求我,说她马上就要过实习期了,一旦被发现犯了这种低级错误,这份工作绝对保不住了。她还说,我已经是主治医师了,顶多赔点钱,医院不可能开除我……最后,我信了她的话,替她顶了罪。
    我万万没想到,那次事故,后果会那么严重。
    判决下来后,她拉着我的手,哭着向我保证,说会等我,等我一出来就结婚。在监狱的那一两年,她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安慰自己说她工作太忙,可是……等我出来后,她已经结婚生子了。
    那时候,我内心的悲哀大过愤怒吧。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种感觉。这些年,我很少想起她,也没有想过要去报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杀死蒋婷的那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了她的脸。我想看她在我手中垂死挣扎、慢慢死去的样子,我想听到她忏悔求饶……
    杀人要偿命,我知道。但如果我能多杀几个,用我一命偿还几个人的命,我岂不是赚了?
    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拖着她一起死?毕竟我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被她害的!
    后来,我去医院找过她,听说她已经回老家过年了。我开了一天车赶过来,车子就停在她家楼下。晚上,她从我的车子边经过时,我很想冲上去动手,可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我就一直等,想等到他们家熄灯了再上去,然后你们就来了……”
    审讯室里一时无人说话,静得只听得见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孟南渡从他的故事中回过神来,端正了坐姿,继续问:“那第二个害你的女人呢?”
    “呵呵。”刘承又是一阵冷笑,声音怪异又尖锐,“林小梅,那个老女人,你们应该已经查到她了吧?
    我以前在医院工作时跟她认识的,她是我的前辈,是妇产科的主任医师。我坐牢出来后,在一家私人医院打黑工,正好她也在那儿做顾问,一来二去就熟了。
    后来,我们又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开了这家馨雅妇科医院,我是总经理,她呢,因为还在公立医院任职,只能以股东的身份参与管理。”
    孟南渡听得不耐烦了,催促他:“长话短说。她是怎么害你的?”
    刘承扯着嘴角,阴鸷地笑了,慢悠悠地说:“别急嘛,马上就到了。这几年,我们医院的代孕生意越做越大,已经供不应求了。林小梅就出了个主意,说去黑市上买几个年轻女孩,不仅可以重复利用,还省钱。那些顾客的钱全部归我们,给这些女的一口吃的就行——这是她的原话。”
    孟南渡攥紧了拳头,拼命压制住心头的愤怒,沉声问:“所以,从人贩子那儿买女孩做代孕,是林小梅的主意?”
    “对。”
    “那是谁去联系的人贩子?是谁监禁了那个女孩?是谁毒打她、虐待她、逼她就范的?”
    刘承垂眸盯着地面,过了许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我。”
    孟南渡直视着他,眼神极其凌厉,追问:“那女孩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刘承绝望地摇头,“我跟林小梅说我杀了人,得赶紧逃,医院里那些做代孕的人也得马上撤走……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是林小梅处理的。”
    孟南渡思忖片刻,话锋突然一转:“你为什么要杀蒋婷?也是林小梅怂恿的?”
    刘承迟疑了一下,“算、算是吧。”
    孟南渡猛地拍了下桌子,吼道:“什么叫算是?”
    刘承支吾着说:“就是……蒋婷逃走后,林小梅发了好大的火,说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那男婴找到。我们就去查了监控,结果发现,居然是她女儿搞的鬼……
    我就跟踪她女儿,跟了几天,终于找到了蒋婷。我本来只想把孩子带走,可蒋婷居然威胁我说,她要去报警。她听到楼上那个女孩的惨叫声,猜到了我们的秘密……没办法,我只能把她除掉了。”
    孟南渡:“那桌子上那封遗书,是你逼她写的?”
    刘承:“……是。我用孩子来威胁她,让她在孩子的命和自己的命之间选一个,然后,她就乖乖就范了。”
    “最后一个问题。”孟南渡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缓缓地问:“你联系的那个人贩子,叫什么?”
    刘承竭力回想着:“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只记得她短头发,身材矮胖,脸上有一块红斑,看上去四十多岁吧,别人都喊她……萍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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