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一瞬间静谧无声。
    乔舒颜彻底怔住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简”字,无数回忆纷涌而至——
    简妮穿着广袖流仙裙,在舞台上轻抚古筝,演奏结束后,永远不缺爱慕的鲜花;
    简妮带自己去酒吧,霓虹流光中,她纵情饮酒、跳舞、高歌,直到深夜;
    简妮走在木棉树下,一朵火红的花从枝头坠落,轻轻砸在她的头上。她捡起那朵花,笑着说:“你看,连花都爱我。”
    简妮被人在网上发帖谩骂,被同学指指点点时,反倒过来安慰自己:“有些人就是臭狗屎,你一闻到味儿,赶紧绕道走,别去搭理它。”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水库边,简妮被装进黑色的裹尸袋,抬上了警车……
    愣怔了许久,乔舒颜才渐渐恢复意识,僵硬地动了下眼珠,抬眼,恰好对上一双墨黑的眸子。
    “她就是你的……心上人?”她盯着阿晨,嗓音干哑地问,“简妮?”
    听到这个名字,阿晨的眼睫微颤,眼神蓦地黯淡下来。
    “不是。”他轻声说,“她是我姐姐。”
    乔舒颜倏地瞪大眼睛,盯着他瞧了许久,脸上的神情从惊诧,逐渐变成如梦初醒。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喃喃地说:“难怪……”
    难怪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格外眼熟。
    可惜,姐弟俩虽然五官相似,但气质天差地别,她始终没有联想起来。
    “阿晨,你姐姐说得没错,我们确实是好朋友。这些年,我也很想她……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你说她想见见我……是什么意思?”
    阿晨抬起手,指着山洞唯一亮光的地方,说:“从这儿出去,绕过一片林子,就到了学校的水库。她就长眠在那里。我经常来这里探望她,这次,把你带过来,我想她会高兴的。”
    乔舒颜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想,他说的“带过来”,应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她偷偷打量着阿晨的脸色,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她打晕?为什么要捆住她的手脚?
    还有,他替朋友在便利店值班,而她,恰好是一同值班的人。这一切,怎么会这么巧?
    “阿晨,”乔舒颜和善地笑了笑,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知道……我跟你姐姐的关系好,所以故意接近我?”
    阿晨淡淡一笑,没有否认:“以前,常听我姐姐提起你,所以很好奇。我偷偷调查过你,知道你在便利店打工,跟你一起值班的那个男孩,恰好跟我同校。我通过社团活动故意接近他,混熟了之后,顺势提出来帮他顶班,他当然很乐意。”
    话语间略作停顿,他看向乔舒颜,嘴角的笑容别有深意:“阿颜,别太天真。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一声“阿颜”,让乔舒颜的心,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缓了缓,她问:“你故意接近我,就是为了今天带我来这里?”
    阿晨摇摇头,把目光转向洞口,那亮光映在他墨黑的瞳仁上,像是跳跃的星光。可是一转头,那星光转瞬即逝,他的脸,又变得黯淡无神。
    “你放心,我接近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替我姐姐看看你。我想,如果她没死,她现在应该会跟你一样吧。”
    “不,她一定会过得比我好。”乔舒颜眼眶一热,由衷地说,“她现在一定很漂亮、很快乐,有自己热爱的工作,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她会过得很幸福。”
    阿晨向后靠在山洞的壁石上,仰着头,似乎在拼命压抑住眼底的涩意,沉默了许久。
    再次开口时,他压低嗓音,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所以,那些害死她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话音里透着冰冷的恨意,听得乔舒颜后背一凛。
    “你说的是……那个凶手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听说他早就被判了死刑,也算是罪有应得。”
    阿晨冷笑一声,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狠戾,“他杀了几个人,才偿了一条命,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而且,就他那条贱命,怎么赔得起我姐姐大好的人生?”
    乔舒颜愣了一愣,竭力压制住心头的恐惧,颤着声问:“那、那你打算怎么做?”
    阿晨勾唇一笑,垂眸,目含深意地望着那架古筝,慢悠悠地说:“不是打算怎么做,而是做了什么。”
    乔舒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那架古筝,琴弦又少了两根。
    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两根琴弦,现在正缚自己手腕和脚腕上。
    所以,那三根弦,被他用来做了什么?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阿晨哼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第一根琴弦,送给了刘桀。你可能不记得他了。当初,他见我姐姐有难,便趁虚而入,把她约到水库边,才让那凶手有机会把她推下去……
    不仅如此,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落水,却不去救人,也不报警……呵呵,他害怕丑事败露,所以装作没看到就走了。一条人命,在他眼里没有自己的名声重要!
    可惜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死性不改。趁着老婆不在家,就在外头乱搞。这不,在他常去的酒吧,我用微信搜‘附近的人’,他轻轻松松就上钩了。
    他喜欢玩刺激的,那我就陪他玩呗。我们约在了一个偏僻的海边。那天晚上还下着雨,真是天时地利啊。在他车里,我用一根琴弦把他勒死了。
    我对他的车稍微做了点手脚,最后,让他的尸体踩着油门,把车开进了海里。就像当年,姐姐坠入水库时那样……”
    他的语调波澜不惊,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乔舒颜顿觉遍体生凉。
    尽管心中恐惧不已,她还是意识到在这个故事中,有些细节,明显不合理。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哑声问:“你、你把他约出来了?他那么容易就上钩了?当你出现时,他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呵呵,”阿晨笑得阴恻恻的,挑眉望着她,“你问到了关键点。没错,是我指使一个女孩约的。到了海边,那女孩先上了车,刘桀正兴奋着呢,根本没有发现我在他身后。”
    乔舒颜觉得,这个解释更让人难以置信,“那个女孩怎么会那么听你的话?你给她钱了?你不怕她说出去吗?”
    阿晨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边笑边摇头,“放心吧,死人是不会说出去。所以,第二根琴弦,我送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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