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孟南渡才知道那首曲子是苏州小调《秦淮景》。他特意上网查了歌词,找到几个经典版本试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直击灵魂”的感觉。
    谁曾想,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此时,孟南渡偷偷瞥了一眼乔舒颜的后脑勺,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哎——”他又用脚趾头戳了戳她的后背,还没来得及开口,乔舒颜突然猛回头,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你再踢我就把你脚趾头剁了喂猫!”
    “哦。”孟南渡顿时耷拉下来了。
    脾气这么火爆,跟记忆中那个人美歌甜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一个人嘛!
    他不死心,又腆着脸凑上去,“之前你给我唱的那首曲子,叫什么《秦淮景》的,你再给我唱一遍呗!”
    说完这话,他明显感觉到,乔舒颜的背影一晃。
    “不唱。”她头也不回,闷声说,“早就忘了。”
    她的侧颜透着一丝落寞。孟南渡安静地看着她,渐渐敛了笑。
    没过多久,屏幕上,余漫漫登场了。
    跟乔舒颜预想的一样,余漫漫将这首《西北有高楼》改编成一首伤春悲秋之曲,这是她最擅长演奏的风格,却很难展现原诗的悠远意境。
    乔舒颜眉头越蹙越紧。这一轮,余漫漫有些危险了。
    好在这首诗改编难度大,第一组的六支乐团演绎得都不太成功,专业评委给出的分数都不高。
    最后,余漫漫以小组第三的成绩,晋级第三轮。乔舒颜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下来轮到第二组登台。他们抽中的古诗词是范仲淹的《苏幕遮》,讲述离别之伤,改编难度要小很多。
    只是,第一支乐团大概是想剑走偏锋,唱到一半,居然戴着墨镜开始rap。
    乔舒颜一脸震惊,忍不住抱怨:“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伦不类、不中不洋的!”
    ”挺有个性的啊。“孟南渡只觉得好玩。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乔舒颜回过头,斜睨他一眼,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
    第二支乐团也在改编中加入了许多流行元素,听上去很像网上流行的口水歌。
    乔舒颜重重地叹了口气:“范仲淹要气死了。”
    孟南渡提醒她:“人家死了一千多年了。”
    结果又被小姑娘跳起来赏了个“爆栗”。
    第三支乐团明显靠谱了许多,从着装到化妆都很考究,舞美也布置得很用心。
    第一个音弹响,空灵贯耳,乔舒颜下意识坐直了背。
    这首曲子意境悠远,韵味十足,柔而有骨,深挚而不流于颓靡。乔舒颜听得入神,由衷赞叹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她下意识记住了这支乐团的名字——长歌乐团。
    遇上这么强劲的对手,余漫漫以后的几场比赛,更艰难了。
    第四支乐队名叫倾城,主调也是琵琶。
    还没听到一半,乔舒颜整个人就坐不住了,“噔噔”几步跑回房间,又抱着个小本子跑出来,趴在茶几上笔速飞快地写着什么。
    孟南渡好奇地凑过去看,都是些他看不懂的字眼,什么“定弦”、“滑音”、“12泛音”之类的字眼,还写了一连串数字,看上去像是简谱。
    乔舒颜正专心地记着琵琶线谱,头顶上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写的什么?鬼画符一样。”
    她抬头,举起手指“嘘”了一声,神情严肃地说:“别吵。”
    然后不多说一个字,继续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很少见到她这么认真的模样,孟南渡安静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等到第四支乐团表演完,乔舒颜终于抬起头,视线重新落到屏幕上。她咬着笔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突然,她冒出来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这首曲子很耳熟?”
    孟南渡意识到她在问自己,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有吗?我没听出来,不过,刚刚那首很好听啊……”
    他听过的民乐或古曲不多,在这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
    “唉!”乔舒颜摇摇头,叹了口气,“对牛弹琴。”
    不过,孟南渡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怀疑这首曲子是抄袭的?”
    乔舒颜迟疑了片刻,才谨慎地说:“我也不确定,不过,这首曲子里面有几段跟苏州小调很像,比如前奏部分很像《姑苏城》,开头四句特别像《西洲曲》,副歌部分听起来像《清明雨》……整首歌有种东拼西凑的感觉。”
    一首歌里居然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孟南渡觉得自己的耳朵算是白长了。
    不过,乔舒颜只听一遍就记住了谱子,还能马上跟其他曲子进行比对,确实厉害。
    他忍不住夸了两句。
    结果小姑娘得了便宜就卖乖,不屑一顾地说:“这算什么厉害,基本功而已。”
    算了,隔行如隔山,他甘拜下风。
    电视里,评委正在给倾城乐团进行点评,话语里居然都是夸赞,没有一句关于抄袭的质疑。
    “这群猪!”乔舒颜忍不住骂了声。
    最后,这支乐团的得分居然与上一支乐团持平,二者双双晋级。
    乔舒颜整个人都颓了,彻底丧失追节目的热情。
    孟南渡也觉得难以置信,问她:“为什么你都能听出来抄袭,这群专业评委却听不出来?会不会有黑幕?还是,你听错了?”
    不用他说,乔舒颜也开始怀疑自己。
    她喃喃自语:“刚刚那几首苏州小调,都是我小时候我妈唱给我听的。她是苏州人,这些曲子她从小听到大,做饭时都要哼两句,肯定不会记错的。对了,之前我唱的那首《秦淮景》,也是她教给我的。”
    孟南渡帮她找了个合理的解释:“那会不会是因为这些曲子只在苏州民间流传,所以这些评委都没听过?”
    “……可能吧。”乔舒颜不太确定。
    之后,她就没怎么说话,无力地靠在茶几上,整个人恹恹的,直到节目结束。
    正要回房间时,乔舒颜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向孟南渡伸手:“把手机还我!”
    孟南渡愣了两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什么叫“还”?明明是你自己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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