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听云举着长剑,双目圆瞪,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砰的一声,溅起一地烟尘。鲜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四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城冷眼从来者的面容上一一扫过去,眸中的杀意凌厉刺骨。
    突然间,马匹嘶鸣,面前的禁军扬刀叫喊着,策马向他杀来。他踉跄着站起身,抬手握剑,气势凛然,在刀光中挥剑直入,剑锋过处,必见血光。
    刹那之间,血色漫天。
    外围的禁军几乎看呆了眼,那林中的青年仿佛猛兽一般,浑身上下似从血水中打捞出来,森然的双目,冷漠而可怖,手中之间疯狂地斩杀着,如此狰狞的一幕,让在场众人也为之一颤。
    猩红的道路上,横尸遍野,一波禁军冲上前,另一波又紧接着补在后,围起来的人墙仍旧没有露出半点缝隙。
    日落西山,薄云惨淡,空气里满是铁锈的味道。
    赶来的禁军指挥愕然瞧着眼前这一幕惨烈的景象,禁不住背脊发凉。人群之中,那人已然落得周身是伤,饶是如此,他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依然让旁人感到畏惧。
    真是个极其凶狠的野兽啊,禁军指挥啧啧暗叹。
    身边的弓箭手抽出一支羽箭,正要搭上弓去,他抬手喝止:“不行,上头说了要抓活的。”
    “人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看他能撑到几时。”
    长箭从耳畔擦过,江城已无力抬剑格挡,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濒死之感还是头一回遇到。
    侧目看到身后浅浅的黄昏,他蓦地松了口气。
    也好,也好……
    幸而她安然无恙。
    只要她安好,再怎样也值了……
    江城闭上眼睛。
    强烈的疲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段时间太累了,太累……他想好好休息一下,希望这一觉睡下去,就永远也别醒过来。
    浴血的青年终于倒下,能感觉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放下了重担。指挥使抹了抹脸上的汗,吩咐道:“绑人,送去大理寺,大人要亲自审问!”
    傍晚,天色渐黑。
    明霜坐在院子里,盯着门外发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没回来……
    姚嬷嬷上前给她披上外衫,轻声劝道:“小姐,去睡会儿吧,您在牢里一定没休息好。”
    她偏过头,“我睡不着。”
    “您得当心身子。”
    “阿嬷。”她并不接话,反而问道,“你说他能回来么?”
    就知道她是在担心这个,然而姚嬷嬷答不上来,只有沉默。
    明霜叹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是不是被朝廷的人抓到了?”
    “你放心。”萧问叼了个馒头从屋里走出来,“他这个人,即便是把刀架脖子上,也不会供出你的。”
    她颦眉侧过身,语气微凉:“莫非你以为我只是怕他供出我么?”
    萧问耸了耸肩,知道女人不好惹,也不同她拌嘴,“时候还早,没准儿是在躲追兵呢,再等等吧,这种事,没个一天两天是办不好的。”
    她不懂这些,听了萧问的话半信半疑地别过脸,还是固执地在原地坐着。
    姚嬷嬷拿她没办法,只得在旁边陪伴。
    萧问吃完了馒头,擦擦手往房里走,走到门口又转身来看。深蓝的夜幕下一抹清瘦的倩影,心中不由感慨。
    老弟啊老弟,还说人家不在乎你,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罢了,这哄姑娘家高兴的确是个技术活儿啊……
    他叹了口气,颔首进去。
    *
    阴暗的地牢内,四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严涛不自觉拧起眉来,跟着前面开路的侍卫一阶一阶往底下走。
    “张公公仔细脚下。”
    身后的宦官掩住口鼻,颇有些嫌弃的撩起袍子,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严涛不时也会回过头来扶他两把。
    很快走到了底,地上很潮湿,抬眼看去,刑房的石墙上,几把铁索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发丝凌乱,满身血污,已然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两旁的火把忽明忽暗的照着,他仍肃着脸,双眼紧闭,呼吸浅淡。
    一见他到场,审讯的人忙起身行礼。
    “张公公。”
    宦官皱着眉示意他靠边站,往那犯人身上一打量,未及细看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小子招了么?”
    在旁的推官回答道:“还没有。”
    他怀疑,“这么倔?莫不是你们下手太轻了?”话才说完,便嘀咕着摇头,人都打成这样了,想来也不是这个缘由。
    “他怎么样?该不会是死了吧?”瞧对方死气沉沉的,半天没有生气,宦官叮嘱道,“命可得留着,眼下除了他,没人知道死囚的下落,别把人玩死了,到时候我不好向圣上交代。”
    “公公尽管放心。”推官谄笑着点头,“下官拷问人,向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招之前怎么得也得留口气儿让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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