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他这么一闹,心情也畅快许多,明霜平静下来,捧着杯子在手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上面的纹饰。
    “姚嬷嬷。”
    “小姐。”姚嬷嬷走到她跟前,微垂下头。
    她瞧着窗外的绿竹红花,声音又轻又怅然,“再这么下去,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明见书是对她好,可他惧内,又是正经的老爷,哪里会管家里别的姊妹有什么想法。他给的东西越多,她就越遭人嫉恨。
    更何况叶夫人也不会由着他偏心一个庶出,长此以往,想靠明见书安稳的过完后半生是不可能了。
    她没有娘亲,别的亲戚也没出息,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关心她的死活。在这个家中,她简直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然而偏偏她又是个残疾,嫁个金龟婿来替自己撑腰给自己出头的想法更是渺茫。
    “咱们总不能想着要去靠别人。”她淡淡道,“靠谁都会有翻船的那一天,而且,我这性子是斗不过府里这些人的。”
    姚嬷嬷是母亲留给她的人,在明霜眼中,她们的关系甚至比她和祖母还要亲。
    自家小姐在处理这家长里短的事儿上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她太懒了,就是看出什么来也懒得去争去抢。
    “我得想个办法。”明霜琢磨道,“能有一个,即便离开明家,也可以过得好的保障。”
    没人上门给她提亲,保不齐到了年纪叶夫人就会把她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也许是续弦,也许是做妾,届时又要成天盼着生个儿子来争宠,光想想都觉得好累。
    可是说得容易,目下又有什么好办法?
    她惆怅地扶着额头叹气:“真愁人,我要是个男儿身便好了。至少能出去做做买卖,万一发了财呢?”
    提起买卖,姚嬷嬷眉头一皱,蓦地想起什么。
    “小姐,我记得……姨娘此前在京城有间铺子,是箫太老爷给的陪嫁,一直是记在您的名下。不过太老爷举家迁到庐州去后,讨完了客账,就没管了。”
    “是么?”明霜摸着下巴思索,“什么铺子?”
    “好像是个绸缎铺。前些时日我才和那边掌柜见过一面,老相识了,说是近来营生不大好。”
    “你找个时间,看能不能把他接到府上来?具体什么情况,我想和他了解了解。”
    她现在不能出府,腿脚不方便也无法偷溜出去,只得请人进来。这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正好,五日之后老爷夫人和大小姐要去叶家一趟。府里没人管事,不过就怕被不相干的看见。”
    “这个好办。”明霜微微一笑,“你让江侍卫来帮帮忙,他的身手好,直接把人扛到我屋里来也行啊。”
    门外的江城无端打了个寒战。
    姚嬷嬷自然无比乐呵地应下:“是。”
    *
    叶夫人的娘家也是右丞相陆朝夫人的娘家,陆朝是皇上身边的宠臣,虽说为人不光明不磊落还有点奸诈,但皇上对他听之信之,底下谁人不巴结?
    就是明见书当年也是凭着能夸会赞才一路平步青云,坐上尚书之位的,所以为了和叶家关系更为亲密一些,几乎每个月明见书两夫妻都会抽空过去坐一坐。
    今日,府上难得清静,明霜坐在耳房内,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给她行礼。
    “二小姐好。”
    “掌柜的怎么称呼?”
    那人颔首道:“回小姐的话,小人姓赵,双名良玉。”
    他年纪看上去才过四十,举止倒是恭敬。
    明霜笑着请他吃茶,“听姚嬷嬷说,这一两年,绸缎铺的大小事务都是赵掌柜在打理?”
    “这是太老爷吩咐的事,小人只是代为管理。”赵掌柜喝了口茶,“太老爷说了,铺子是夫人留给小姐的。以后出嫁还能算个嫁妆,怎么处置小姐看着办,但是最好还是别让明家人得了手。”
    “我知道,你是太老爷身边的人?”
    “算不上,小人本是西街当铺里的掌柜,不过和太老爷有些交情才受托照顾铺子。”赵掌柜合上茶盖叹了口气,“说句实在话,那铺子眼下已经不行了。今年年初开始利润就只够工钱,太老爷不管,小人也不好擅作主张。正好小姐你现在问起来了,瞧瞧是要卖还是要租?”
    明霜微抿住唇:“是生意不好做?”
    “您也明白,铺子如今没个东家。”赵掌柜无奈道,“我们这些都是拿钱办事儿的,太老爷走了之后,底下的人懒懒散散,自然好不了。”
    她皱眉问道:“有亏空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瞧着也撑不了多久了。”
    赵掌柜放了茶碗道:“姚家婶婶说小姐想攒点体己,依我看铺子卖了还能有三百两,算上里头压箱底儿的布匹和缎子,都打折了售出去也是不小的一笔目数。”
    “不着急。”明霜笑了笑,“这儿卖还太早了,那铺子在什么地方?”
    “东华门外街巷,刘家茶坊对面。”
    “哦……地方是不算太好。”
    “小姐。”赵掌柜望了她一眼,“如今正好张员外在收铺子,小人和那边有些交情,现在去应该可以卖个三百五十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多谢掌柜的提醒,可我眼下还不准备卖。”明霜垂眸吹了一下茶水,“至于怎么打算的,过些时日我会上店里亲自找你详谈。”
    不打算卖?
    赵掌柜心头颇觉奇怪,正是卖店铺的大好时机,错过了可就亏大发了。她一介女流之辈,留着一间快亏本的铺子作甚么?莫不是想自己来管?
    尽管腹诽,面上也不好说什么,赵掌柜喝完茶就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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