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城的白兰花从六月便开始盛开,花期要持续到十月低。
    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时间里,g城沉浸在白兰花香的气息中,无论是走到任何一条街道的路上都能闻到这股花香。
    入夜,入夏前夕风微凉,薛家的水榭花都还亮着灯,庭院里停放着的那辆车里,有人正趴在车窗上大吐特吐。
    “唔,哇……”
    白色的敞篷跑车里,来不及从车里下来就趴在车门上吐的男人耷拉着头,一只手臂挂在车门上,脑袋有气无力地垂着,从嘴里吐出来的脏东西沾在了车门上。
    薛家的老管家老早就见到车进来了却迟迟没有人下车,感觉到不对劲才开门出来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不轻,赶紧让人请大少爷薛景天。
    “嗯?又喝多了?”
    底楼泳池里,薛景天从水里冒了出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爬上岸取了大浴巾在身上裹了一圈,跟在了管家身后,到了楼下花园,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冲鼻的酒味儿。
    “大少爷,您看二少爷喝了酒还自己开车回来,真是……唉……”真是不让人放心啊!
    薛景天没答话,迈着步子走到车门边,看了一眼大半个身子都挂在车门上的弟弟,听着浅浅的鼾声,居然睡着了?
    薛景天吩咐管家先下去,管家想着要马上去煮解酒茶,没料到他刚转身,就听到薛景天吩咐,“薛叔,解酒茶就不必煮了!”
    薛叔:“……”
    薛景天靠在车门边伸手从薛景禹的车里的盒子里取了香烟盒,点燃了一支,静静地抽着,头顶夜色不错,他吸了两口看了耷拉在车门上的薛景禹一眼,“白兰花的香气混合着从里胃里吐出来的淫秽物的浑浊气息,大半夜地你要熏死我?”
    拜他所赐,整个g城的街道都遍布种植了白兰花树,从三年前就开始,g城绿植便换成了白兰树,以前只是小片区的种植,后来薛景禹出资,将市区里所有的绿植景观树都换成了白兰。
    三年下来,g城到哪儿都能看到这种树!
    薛景天伸手掩了一下鼻子,这种花香太浓郁了有点闷人,他不太习惯。
    再看看挂在车上的薛景禹,他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不就是去帝九湾那边吃顿饭吗?有必要喝成这样子?”
    他若是喝成这样子许宁城肯定不会让他自己一个人回来,看来是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去了!
    怂!
    薛景天抬手就车门拉开,全身都靠在车门上的薛景禹就这样直接从车里掉了下来,薛景天把烟头往嘴里一塞,两只手便将某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给拎了起来,连拖带拽地往别墅里拽。
    薛景禹只觉得昏天暗地,胃里如同搅拌机似得翻天覆地,他被人拽下车,难受得要往地上倒,哪知对方力气大,他挣脱不开,等身体终于解开束缚时,他整个人踩着虚空一滑。
    “哗啦……”身体上的灼热滚烫气息一下子被冷水浇灭,浑浑噩噩的神经也冲破了混沌,胸口的窒息迫使他猛得睁开了眼,本能地在手里挣扎了起来。
    “呼……咳咳咳……”薛景禹清醒了,入眼的是自己穿着衣服置身于泳池里,岸边站着的大哥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见他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水里,居高临下。
    即便是醉酒,但他一旦清醒也就什么都能记起来了。
    “酒瘾醒了?”
    薛景禹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水,浑身的神经在他入水时挣扎中紧绷了起来,他看着岸边的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侧身朝着岸边走去。
    “董事会的决议很快就要下来了!”薛景天也没有去在意弟弟酒醒后的反应,而是走到岸边小桌上端起一杯水晃悠着沿着岸边走到了薛景禹爬上岸的地方,站定,蹲下身,将手里的那杯水递到了薛景禹的面前。
    “不要!”薛景禹蹙眉,眉头紧了紧,脸色隐隐有些泛白,他胃里不舒服,本来喝多了让他吐完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偏偏薛景天故意将他从车里拽下来,扔游泳池里,一番折腾他又想吐了。
    六月的g城气温不高,入夜后泳池里水温本来就低,他浑身的燥热火气一下子遇上了这样的凉水,浑身都不禁打起了哆嗦,面对薛景天的示好,他想也不想便别过了脸去,试图从旁边爬上岸。
    哪知薛景天端着水杯的手伸过来一挡,语气幽幽,“什么不要?”
    是水不要,还是我话里说的东西不要?
    薛景禹脸色难看,“薛景天,我说了我不要!”
    “这话你应该去跟董女士说吧?你说了吗?”薛景天懒洋洋地往他面前一坐,双腿浸泡在泳池里,有一搭没一耷地在水里晃。
    薛景禹浑身冻得直哆嗦,偏偏有人就是想让他一直这么冷着,他站在水里咬着牙,“你揣着明白装糊涂!”
    薛景天端起那杯水一口喝完,挑眉,“我怎么明白了,又怎么糊涂了?你这半年在集团里表现得这么好,谈下了两桩收购案,董事会对你的能力十分欣赏认同,董女士也抓住了这个机会给你铺路,现在这个收购案便是一个最好的跳板,只要你能拿下来,便是你接手薛家集团的最好时机……”
    薛景禹神色不愉,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间隆起的褶皱渐深,“对方拒绝被收购!”
    这块骨头虽然难啃!但如果薛氏再强硬一点的话,对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有多少公司是心甘情愿被人收购的?”薛景禹反问,“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就打退堂鼓了吧?”
    薛景禹双手撑在泳池边缘,一个引体向上坐在了岸边。
    半年前,董女士突然身体不适,做了手术后身体便大不如以前硬朗,而他也因为c国那边一批军火交易失误暂时被董事局除名在外,薛景禹也算是临危受命,从医这么多年,第一次换下了白大褂丢下手术刀穿着一身正装坐进了会议室里。
    他把手术室里该有的谨慎认真大胆心细都很好地用在了商场上,然而他眼睛里却时常有着怠倦和排斥。
    “那不是我想要的!”薛景禹垂眸,声音泛着一抹哑然,他得知被收购的一方心灰意冷地要跳楼自尽,人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会想到用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就是他不喜欢经商的原因,他从小就不喜欢!
    他不像许宁城,杀个人如宰鸡,不是自己关心的人随便怎么死都行。
    他不行。
    从商的人很大一部分除了金钱的诱惑便是内心野心的不断扩张,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满足的欲望,一旦进入就像陷入了一场死循环,哪有他心里想要的那么纯粹?
    薛景天失笑,“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薛景禹微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我想要的,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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